作者:雪落蒹葭
其后由支持萧愈的官员站出来道贺,慢慢的,支持道贺的声音在大殿上此起彼伏。
早朝散后,李琬琰便回了未央宫,户部尚书的人选她还没有想好。
若选老人,虽然职务上游刃有余,但难保不会成为第二个范平,日后为了明哲保身,而倒戈投靠萧愈。
提拔新人,虽然废些心力,但他在朝中没有根基,更好她来掌控。
李琬琰忽而想到今年的新科进士常修筠,他的文章她读过,确是个胸有经纬的大才子,听说是连中三元一路考上来的外京人。
李琬琰思索片刻,命人召了常修筠入宫。
见到常修筠本人,不想他竟如此年轻,倒是让李琬琰有些意外,她询问了他几个问题,也算对答如流,最后她有意问了问他对当下朝局的看法。
常修筠想了想:“权臣当道,若想正统不衰,必要蓄积力量,养兵反擒贼王。”
李琬琰暗暗挑眉,不亏是年轻气盛的大才子,如此直言不讳,倒也不怕得罪萧愈。
李琬琰和常修筠在明政殿一聊两个时辰,等回到未央宫时,已过午膳十分,走近寝殿,发觉萧愈竟在里面。
“你不是回王府了吗?”李琬琰有些意外,她走上前,隔着茶案,在萧愈对面坐下。
明琴从外面端了水盆进来,用玫瑰与茉莉汁调的水,李琬琰洗净了手,拿了块茶饼,开始泡茶。
萧愈看着明琴的身影退出殿外,又看了看悠闲泡茶的李琬琰,扯了扯唇角,说不上是何种语气:“本王在这,可是扰了长公主与人谈论风月的雅兴?”
李琬琰闻言不由抬眸看向萧愈,旋即反应过来。
如今皇宫遍布萧愈的眼线,他想知道她在哪,召见了谁,实在易如反掌。
李琬琰煮好茶,先倒了一杯递给萧愈,她笑着向他解释:“那位是我选的新任户部尚书,王爷觉得可还合适?”
萧愈垂眸,看到李琬琰递到眼下的一截皓腕,除了茶香隐隐还有几缕花香。
“长公主看重的人,一向才貌兼修。”
李琬琰怎会听不出萧愈的阴阳怪气,她回忆了一下常修筠的相貌,的确干净清秀,她想了想,又笑着补充:“还年轻有为。”
萧愈闻言,面色瞬间冷了下来,他看着李琬琰,不由眯了眯眼。
李琬琰不想萧愈反应这么大,连忙走到他身旁,抱住他的手臂,哄道:“再如何年轻有为,也不抵王爷掌兵百万的实力。”
萧愈听着李琬琰的恭维,冷笑一声,他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本王的确不年轻了,可长公主不也一样…不年轻了。”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一字一顿,尤其是说她不年轻那三个字,说得格外咬牙切齿。
李琬琰心里暗暗腹诽,她再老也比他年岁小,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如此说,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仰头问萧愈:“我保养的还算好吧。”
萧愈闻言倒是没反驳,单看李琬琰这张脸蛋,的确猜不出她的年岁。
李琬琰见萧愈不说话,又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趁他恼之前,端起茶盏,送到他唇边喂给他喝。
“再不喝就凉了。”
***
过几日,便是国中一年一度的花朝会,魏人喜簪花,上至皇亲贵戚,群臣王侯,下至商贾百姓,男女老少,皆会在节日之时,簪花于发间。
近几年国中经济不景气,早些年京畿地区还出现过粮荒,李琬琰曾下令关闭了许多花田,改种粮食,花朝会曾落寞几年,尤其是曹猛进京那年,百年流传下的节日,只那一年因战乱而停。
近年李琬琰调整了税法,又整治了一些扰乱花市的商贾,花朝会才又慢慢热闹起来。
李琬琰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不曾出宫去看一看花朝会。
所以花朝会当晚,萧愈提议带她出宫转转,她还有些晃神。
萧愈明显看出李琬琰出神的模样,他似乎能猜到她心中所想,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走了,再晚赶不上灯会了。”
“我们出行,大张旗鼓的,只怕会打扰百姓。”李琬琰有些迟疑。
萧愈闻言却睨了李琬琰一眼,他拉起她,将她推到衣橱前,让她换身寻常的衣裳。
“就我们两个人,有什么可惹眼的。”
李琬琰一听只她们两个,又是一愣,旋即想起从前年少时,每年花朝会她与萧愈都会偷溜出皇宫,参加热闹的集市。
那时候萧愈会从商贩手中买花,亲手替她簪在发间,她瞧见旁得男子带了花,便要萧愈也带,萧愈本是抗拒,但耐不住她的软磨硬泡,也会学那些风流才子,做一回风雅簪花郎。
萧愈见李琬琰又愣神,不由催她,他兀自抬手从衣橱中挑出一件她的衣裳,直接帮着她换。
萧愈带着李琬琰出宫,连霍刀都没有带,只牵了一匹马,策马至朱雀大街,灯火下的花会,人头攒动,一片热闹之景。
萧愈翻身下马,随后又将李琬琰抱下马背,两人一路手牵手,走在拥挤的人潮中,有孩童三两结伴嬉闹奔跑而过,撞到了李琬琰手臂,险些将她撞到,之后再有孩子或是行人路过,他都会下意识抬手,将她护在怀里。
越往里面走,人越多,萧愈索性将李琬琰抱到马背上,他替她牵着马,慢悠悠的走在大街上。
街上除了卖花的商贩,还有卖糖人的,李琬琰看见糖人不由眼睛一亮,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萧愈往卖糖的摊位上去。
街上一侧酒楼的雅间里,热闹的坐满了人,吴少陵倚在窗畔喝酒,听见推门声转头看去,见霍刀独自走进来,他往霍刀身后张望好一会,都不见萧愈的身影,不由开口问道:“王爷呢?这么大的节日,他竟忍心丢下我们?”
霍刀听到吴少陵的问,只能抬手饶了饶额头,他总不能告诉吴少陵,说王爷是和长公主单独去逛花会了。
“说,阿愈是不是有什么情况了?是不是与哪个美人私会去了?”吴少陵又仰头喝了一大口酒,他一副断案老吏的模样,眯眼询问霍刀。
霍刀不接话,走到桌案前坐下,兀自拿起一块点心开始吃。
一旁的贺兰月听到吴少陵的话,又看了看霍刀这副闭口不言的反应,立即想到了李琬琰。
她正要开口质问,忽然听到窗畔坐着的吴少陵大叫一声:“王爷?”
雅间里众人的视线全部被吴少陵吸引过去,埋头吃点心的霍刀,也不由抬起头来,他看着吴少陵一脸震惊的指着楼下,连忙起身往窗边去。
贺兰月贺兰辰和军师也都凑到窗户前,他们的视线往下望,很快在人群中发现一对耀眼的男女。
女主一袭月白色的长裙,即便相距较远,也能看出女子身姿窈窕,容颜绝艳,滢白的肌肤在夜色灯火下似乎熠熠闪光,她正坐在马背上看着站在一旁摊位前的男子。
不一会,那男子转身,手里拿着一个糖人,他一手牵起缰绳,一手将糖人递给女子。
女子咬了一口糖人,眉眼瞬间弯弯的笑起来,她手握着糖人递到男人面前,示意让他尝尝。
男子先是摇头,女子不依不饶的摇了摇手里的糖人,直往男子唇上碰,男子便也张口咬了一块。
楼下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萧愈。
吴少陵在楼上瞧得目瞪口呆,一想到自己平日里鞍前马后的,萧愈连个笑脸都不肯多给他,现下在漂亮姑娘面前,竟是又给人家排队买糖,又替人家牵马。
吴少陵心里大骂萧愈,有意破坏他的良辰好时,他将头探出窗子,朝下面大喊了一声:“阿愈!上来坐坐吗?”
一旁的霍刀下意识想要捂住吴少陵的嘴,可为时已晚,楼下的萧愈和李琬琰一起抬头,往窗子旁看去。
萧愈看到吴少陵和他身旁的一众人,面色瞬间沉了下来。
吴少陵隔得远,看不清楚萧愈的脸色,他的目光悉数被李琬琰扬起的小脸吸引去,他愣愣瞧着,半晌都没回神,等被霍刀一巴掌拍在背上,他才通红着脸转头看去。
“你打我干什么!有了王妃嫂子,难道还不让我们瞧瞧?”
霍刀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和吴少陵解释了,他忍不住发愁扶额。
一旁的贺兰月闻言,不由冷笑:“什么王妃,少陵哥哥你还不知道吧,王爷身边的那个女人,就是当朝的长公主。”
楼下,李琬琰收回目光,低头看向身旁面色不悦的萧愈:“要上去吗?”
作者有话说:
抱歉,今天实在不舒服,只写出一更,明天补两更。
第40章
酒楼的雅间中, 吴少陵听到贺兰月的话一愣,他像是一时不敢相信:“阿愈身边的人是…是长公主?”
贺兰月冷哼一声:“她就是个不知廉耻的狐狸精。”
贺兰辰闻言瞬间蹙眉,他瞪了贺兰月一眼:“你给我闭嘴。”
吴少陵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又转头看向霍刀, 似乎想从他那里得到个求证。
霍刀实也没想到今日之事会巧成这样, 但没萧愈点头, 他也不敢胡乱说话,只有沉默。
吴少陵看着沉默不语的霍刀, 一时间什么都明白了。
酒楼下,李琬琰坐在马背上,看着身旁神情不悦的萧愈:“要上去吗?”
萧愈闻言, 没有看李琬琰, 只是抬手拽了拽缰绳:“不必理会。”他说着就向前牵马,打算带着李琬琰离开。
李琬琰看出萧愈回避的态度, 她回头朝楼上瞧了一眼, 见众人还站在窗畔看着她们, 她又转回头去看萧愈:“阿愈,刚刚唤你的那人瞧着眼生。”
“是我的副将,刚刚从北境调来,后面南下征讨安明栾, 他也会去。”
“既然如此, 不如我们上楼见见?日后去了南境, 说不定要一同共事, 何况他们还是你视若亲眷的下属, 你这样不理他们, 只怕不好。”
李琬琰话落, 萧愈停下脚步, 他抬头看她,像是在仔细观察她的反应:“你愿意去?”
迟早都要见面,李琬琰不觉有什么,点了点头。
萧愈调转马头,回到酒楼门前,他抬手将李琬琰从马背上抱下来,随后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
推门进雅间,众人走上前见礼,随后便陷入沉默,尤其是吴少陵,耷拉着脑袋站在最后,与先前在窗前招手时判若两人。
萧愈瞧着吴少陵的态度,便知是有人告诉了他李琬琰的身份。
他收回目光,引着李琬琰走到雅间里面,两人并肩坐在主位上,左侧是军师和吴少陵,右侧是贺兰辰贺兰月,霍刀坐在萧愈对面。
李琬琰手里还拿着萧愈给她买的糖人,环顾一周,看着手边的小几上立着一个花瓶,便抬手将糖人插到上面。
她转回头,正对上众人一起投来的视线。
贺兰月先看了看那糖人,瞪了李琬琰一眼,接着撇过头去。
吴少陵神色复杂,表露出的敌对之意稍较贺兰月收敛些。
“早听闻京都的花朝会繁华热闹,今日一见,确是大饱眼福。”贺兰辰私下训斥过贺兰月后,抬头望向李琬琰,笑着开口打圆场。
李琬琰并未将贺兰月的敌意放在心上,闻言看向贺兰辰:“贺兰公子是第一次来京吗?”
“是…准备进京备考。”贺兰辰见李琬琰与自己搭话,不由耳朵一红,语气十分谦逊的回答。
李琬琰闻言挑了挑眉,心里算了算时间:“若要科考,就是明年这个时候,倒是不急,且有时间好好准备。”
贺兰辰正要回答,被一旁的贺兰月率先插话:“哥,你告诉她做什么?她若公报私仇,岂非等你考上了,再将你从榜上刷下来。”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贺兰辰霎时急了。
霍刀和军师白天淳闻言都是一愣,连吴少陵也出乎意料的看了贺兰月一眼。
萧愈下意识皱眉,连忙转头去看身旁李琬琰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