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子哲
沈翌又看了安安一眼,小家伙已经脱掉了外袍,身上仅剩里衣,再脱就光溜溜了,怕外面冷,冻着他,沈翌便脱掉靴子、外袍,下了水。
等他坐下后,陆莹才小心将安安递给他。
汤池面积不大,也不深,坐下后,水恰好到他胸口,沈翌只需小心抱着他,将他的身体泡在水中,脑袋露在外面即可,陆莹没进去,让沈翌和安安一起面朝她,随即先给小家伙洗了洗脖颈。
她一双手很柔软,轻轻的碰触令人很舒服,安安很喜欢洗澡,眼睛都享受地眯了眯。
沈翌漆黑的双眸中不自觉闪过一丝笑意。
陆莹正在给安安洗澡,并未瞧见他的笑,给宝宝洗澡时间不能太久,洗完澡,陆莹就赶忙拿起一块大布巾,将小家伙包裹了起来,安安不太想出来,被裹起来时,还蹬了蹬小腿。
他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小模样很有趣,陆莹没忍住低头亲了一下他的小脸。
沈翌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了她唇上,反应过来时,身子都有些僵硬。
陆莹给安安穿好衣衫,才笑道:“那妾身带他去休息啦,殿下也早些歇息,纵使公务繁忙,也勿要熬太晚。”
沈翌只略微颔首。
宜春宫请泥瓦匠的消息,当晚就被雪魅传给了小盆子,小盆子则第一时间传给了皇后娘娘。
这段时间,雪魅并未递来任何有用消息。
宜春宫和崇仁殿附近皆有侍卫重兵把守,她若敢靠近,一准没好下场,她自然不敢过去,泥瓦匠入宜春宫时,动静不算小,她才得知了此事。
皇后看完纸团后,道:“那就让小盆子尽快联络人,试图买通泥瓦匠,打探一下宜春宫的消息。”
宜春宫一直被重兵把守着,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皇后娘娘早就怀疑陆莹的肚子有问题,没有证据,她自然不敢乱来,只能让人慢慢查。
她并不知道,雪魅当晚就被太子的人抓走了,连小盆子也被抓了起来,一并被关入了大牢。
皇后娘娘一直在等着好消息,只盼着小盆子机灵些,能买通泥瓦匠,根本不知道小盆子连泥瓦匠的面都没见着,就入了大牢。
她在坤宁宫等了三日,都没能得到任何消息,小盆子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前来送饭的也变成了旁人。
皇后神情有些不好看,张嬷嬷紧张道:“小盆子许是出事了,娘娘放心,咱们捏着他的把柄,他绝不敢乱说。”
小厨房建好后,陆莹就带着安安回了宜春宫。
接下来一连十几日,陆莹每日都会让人往崇仁殿送食物,有时送的是燕窝,有时则是养胃的粳米山药粥或莲子银耳羹,基本皆是她亲手熬制的。
连宋公公都不由感慨了一句,“太子妃真是有心了。”
沈翌始终记得她那句徐徐图之,如今见她开始出招了,心中无端有些烦。
她除了送粥,其实也没有旁的举动,只在某一晚,他前去探望安安时,她竟突然醒了过来。
他走路没有声音,过来瞧安安时,也总是看几眼就走,根本没料到会被抓包,他自然不知道,皇上将他悄悄探望儿子的事,也告诉了陆莹。
他做事一向规律,就连探望安安也是,一个月三次,每次都是初十,二十,三十。
这一日恰好赶在二十,陆莹没怎么睡,一直在等他的到来,瞧见他时,她便喜悦地坐了起来,脸颊上也泛起一丝红晕,“殿下,您怎么来了?”
她五官柔美,羞赧的模样实在动人,沈翌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了她身上,她欢喜道:“妾身帮殿下宽衣。”
说完,她的小手就来到了沈翌腰带上,“不必,孤看看安安就走。”
陆莹脸上闪过一抹受伤,“殿下不歇下吗?”
她咬了咬唇,神色黯然,一滴泪也毫无预兆砸了下来,她慌忙擦了擦泪,“抱歉,我、我不是有意的,殿下想走就走,妾身绝无阻拦您的意思。你我本就不该成亲,妾身不该贪心的,您能过来瞧瞧安安,妾身已经很开心了。”
她说着开心,眼泪却又砸了下来,模样胆怯又卑微,沈翌一颗心无端被扎了一下。
她虽心思不纯,两人终究已成亲,反应过来时,他已解开了外袍,“安置吧。”
在他瞧不见的角度,陆莹悄悄弯唇。
他说完,就去了暖榻旁。天已逐渐变热,他向来怕热,也没拿夏凉被,身着里衣躺在了榻上。
陆莹也躺了下来,她在心中悄悄估摸了时间,等了有一刻钟,她再次翻了个身,轻声问,“殿下,您睡着了吗?”
沈翌没答,权当自己已睡下。冷静下来后,他已有些后悔自己的心软,他和她的婚姻本就不是两情相悦,他也不该留下,这会儿根本不想给她任何回应。
夜色很静,陆莹一直留意着他的动静,自然听到了他的呼吸声,清楚他没睡着,她悄悄下了床,随即就躺在了他身侧,猫儿似的往他怀里钻了钻,“殿下,你真睡着了?”
她声音甜美,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温热的呼吸洒在他脖颈上,带着无法言说的酥麻。说完亲昵地凑了过去,脸颊轻蹭着他的胸膛,他胸膛发痒,耳根发烫,身子彻底僵住了。
第38章 捏她
陆莹猫儿似的, 拿脸颊在他胸膛上蹭了两下,随即又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小声道:“殿下能来真好。”
她这一吻,虽轻如鸿毛, 却犹如一道雷, 险些将沈翌劈晕,他手脚动弹不得, 气血翻涌间, 脸色都有些发白,更令他难堪的是身体的反应,排斥的同时, 他竟在渴望她的碰触。
意识到这一点时, 沈翌眸色微变,他喉咙发紧, 星眸冷厉,半晌才从嗓子深处挤出两个字,“下去。”
他声音又低又冷,陆莹并未被他吓退,心中却有些难过, 她能感受到他的轻颤, 一想到他幼年的遭遇,陆莹就止不住的心疼。
她将小脸贴在了他脖颈处,轻声道:“父皇都告诉了妾身,殿下,让妾身帮帮您好不好?安安满月宴那晚, 妾身同样抱了您, 您最后不是压制住了身体的轻颤?妾身不做旁的, 只想慢慢让您习惯妾身的存在,别赶我走好不好?”
陆莹也想过要不要避开这个问题,她思忖再三,还是决定戳破一切,所谓不破不立,想解决问题,必须正视问题。
这番话险些将沈翌砸晕,他双眸猩红,周身满是戾气,狼狈与不堪,一下就暴露在空气中。
他呼吸不由加重了些,有那么一刻,似乎又回到了过去,一幕幕都充满了残暴、污秽,道不尽的肮脏与不堪,他身陷沼泽,无法动弹。那一瞬间,涌起的暴戾,令他险些失控,他的手不由捏住了她的脖颈。
她咳出声,拍打他时,沈翌才骤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他瞳孔一缩,猛地松开了手。
陆莹险些喘不过气,有那么一刻,甚至以为自己要被他掐死了,对上他茫然又泛红的眼眸时,她心中的惧怕才散了大半。
仍旧止不住地心疼。
下一刻沈翌就感觉到脑袋轻轻被人抚摸了一下,温暖又轻柔,她没说话,只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像哄安安一般,那样温柔。
月光如水,透过窗牖洒了进来,时间一寸寸流逝着,过了近一刻钟,沈翌急促的呼吸才平复下来,僵硬轻颤的身躯,也逐渐恢复了正常,他喉结滚动了几下,那句道歉,像是卡在了嗓子里,怎么都吐不出口,半晌才道:“放手。”
他声音冷冽,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冷漠,拒人千里之外,好似刚刚的狼狈不曾出现过。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
陆莹顺从地松开了他,不等他下床离开,她就乖巧下了床,温声丢下一句,“殿下早些睡。”
她说着就回到了床上,在安安身侧躺了下来。
她干脆利索地离开时,沈翌反而怔了一下,他本该起身离开,他浑身却好似没了力气,连起身这个动作都变得有些艰难,他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都没能发出声音。
那边很快就传来了她的呼吸声。
沈翌眸色冰凉,下颌线紧绷,一时甚至不知思索了什么,他静静躺了许久,有那么一刻,甚至恼怒于父皇的所作所为,安安的哭声响彻在夜色中时,他才起身坐起。
紧接着那边就传来了她窸窸窣窣解衣衫的声音,沈翌身子僵硬,几乎是瞬间就回忆起了那对柔软的触感。他近乎狼狈地离开了宜春宫,头一次走路时发出了动静。
陆莹假装没听到,任他离开了宜春宫。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都没再来过来,像是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本该过来探望安安的时候也没来,饶是猜到了一切不会那么顺利,陆莹也有些无奈,碍于“孕期”,她又只能呆在宜春宫,没法主动去崇仁殿,这无疑限制了她的行动。
天越来越热,不知不觉就进入了酷暑时分,陆莹仍旧会给他煲粥,他甚至让宋公公来了宜春宫一趟,说天热,不必她日日下厨。
陆莹却没听,仍旧会洗手作羹。每次望着她亲手做的食物时,沈翌都会出神片刻,有时,他会怔怔望着他的手出神,有时则会抿紧唇,最终让宋公公将食物端走,眼不见心不烦。
这个夏季好似格外漫长,酷暑时分也不算难捱,因为有冰降温,室内很凉快。
安安也长得格外快,不知不觉小家伙就三个月大了,他仍旧爱睡觉,却活泼许多,被陆莹逗弄时,也会咿咿呀呀的说几句。
他的生辰需要推迟三个月,足足三个月时,沈翌宣布了他的出生,各宫都送来了贺礼。
说是各宫,其实宫里仅剩庄嫔和被禁足的皇后娘娘。
皇上不重女色,宫里的妃嫔也皆是老人,他甚至不曾举行过选秀。最小的皇子是六皇子,他今年已十五岁,仅从这一点,都能看出他甚少踏入后宫。
这次去行宫,他又带去几个妃嫔,淑妃和贵妃还入了牢,宫里已不剩什么主子,除了庄嫔,旁的宫殿,皆是奴婢前去送的贺礼。
庄嫔也总算出了景阳宫,带着贺礼亲自来了宜春宫。
庄嫔过来时,陆莹去了产房内,伪装成了刚生产完的模样,她身边则放着一个新生儿。
这婴儿是沈翌命人寻来的,昨日就被送到了宜春宫,防的就是有人过来探望。不仅庄嫔来了,安王妃等人也入了宫。刚出生的婴儿长得都红通通、皱巴巴的,根本瞧不出像谁,也没人怀疑什么。
安王妃拉着陆莹的手,道:“上次见你时,就知道你是个有福气的,小皇孙生得可真好。”
陆莹羞赧地笑了笑。她在应付客人时,安安正在崇仁殿,原本是莎草和奶娘在照看他,沈翌却让宋公公将他抱去了书房,小家伙穿了一身火红色的小衣袍,小脸白嫩嫩的,一双眸乌溜溜的,活像年画上抱着鲤鱼的小娃娃。
他也不认生,来到书房后,一双凤眸就好奇地乱瞅着,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瞧见他,沈翌周身的冷冽感稍微散去些。
宋公公将安安放在了里间的暖榻上,沈翌也跟了进去,被放在床上时小家伙咿咿呀呀说了句什么,沈翌没听懂,他学着陆莹逗他的模样,拿起一件玉雕在他眼前晃了晃。
下一刻,安安就蹬了蹬小腿,小胳膊也挥舞了起来,咿咿呀呀的,小嘴也瘪了瘪,凤眸里都含了泪。
沈翌笨拙地将他抱了起来,被抱起后,他才不再乱蹬,斜着眼睛乱瞄,眸中满是好奇。
见他想看书房内的布局,沈翌就抱着他转悠了一下,随后抱着他坐在了书案前。
他尚有公务要处理,见安安没有闹腾,就抱着小家伙看起了奏折,谁料刚看完一个奏折,腿上就猛地一湿,小家伙竟是尿了他一身。
沈翌身子有些僵,安安眨巴着一双眸盯着他瞧了瞧,小嘴瘪了起来。
待客人散去后,陆莹才松口气,让莎草将安安从崇仁殿抱了回来,莎草抱着安安回来时,神情还有些忐忑。
安安被抱走时,身上是件红色小衣袍,此刻换成了紫色衣袍,陆莹隐约猜到一些,“殿下将他抱走了?”
莎草颔首,“小皇孙还尿了殿下一身。”
夏季天热,陆莹便没有给安安戴尿布,闻言,她笑了笑,只觉得他活该,他若来勤点,也不至于不会把尿。
陆莹将小家伙抱到了怀中,亲了亲他的小脸,只觉得想得不行,安安被亲后,咯咯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实在有感染力,陆莹也弯了弯唇。
夜深人静时,沈翌却有些出神,前段时间,不见他还好,尚能忍着不去探望,今日想到小家伙那双乌溜溜的凤眸,他却有些坐不住。
陆莹也没了耐心,她等了一个多月,都没能等到他主动现身,她想了想,让侍卫往崇仁殿传了一封信。
沈翌正有些心烦,就见侍卫走了进来,将侍卫屏退后,沈翌才拆开信,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殿下怕了妾身不成?
沈翌乍一瞧见,只觉得荒谬,他至于怕了她?事实上,他之所以没去宜春宫,也确实有躲她的意思,并非畏惧,只是不敢见。
每次她靠近时,对他来说都不啻于折磨,午夜梦回时,她也时常出现在他梦中,沈翌很厌恶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
他盯着信笺上素雅婉约的字体瞧了许久,心中无端憋闷,恍若堵着一口气,眼前甚至出现了她略带狡黠的小眼神,只觉得她在作死。
沈翌神情冷漠,他本应不予理会,她一个弱女子,只要不理她,不管她想做什么,都翻不出什么风浪。
他本该去处理奏折,胸腔中却好似燃着一团火,不止今日,自打她亲完他之后,他就一直不太痛快,除了憋闷,还隐约生出一丝后怕。
一想到他失控之下,险些捏死她,他只觉脊背发凉。他没去宜春宫,本是为了他们母子,他不该接受她的挑衅,不知为何,想到她温柔抚摸他脑袋的场景,想到她那个吻,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步伐。
他一步步朝宜春宫走了去,那张信笺也被他揉成了团,他来到宜春宫时,安安才刚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