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子哲
刘凌则眼神空洞,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深深闭了下眼,一颗泪顺着他的脸颊,流入了墨发中。
一刻钟后,暗卫才出现在他牢房中。
翌日清晨,暗卫就向沈翌禀告了一下最新进度,刘凌则这次全招了,就算他受了刘婉晴的蒙蔽,他胆敢滥用职权、徇私枉法也是重罪。
沈翌并未放过他,第二日,另一支暗卫也回了京城,还抓回一个护卫,沈翌将这人带去了刘凌则跟前,亲自与刘凌则交谈了一番,直到下午才召见刘大人。
沈翌没提刘婉晴协助陆莹出宫的事,只将护卫的供词丢给了他,“朕说完不会立后后,刘婉晴便将身边的护卫派了出去,给他下达的命令,是寻到皇后,并杀死她。”
刘大人腿一软跪了下来,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想到女儿的偏执,他一时老泪纵横,自责道:“是臣没能将她养好,怪臣,都怪臣啊。”
刺杀皇后本是重罪,她若当真得手,诛她满门都不为过,刘大人羞愧难当,狠狠捶打着自己的胸膛。
“都怪臣没教好她,臣没脸求情,生出这么个孽障,臣死有余辜,只望陛下能法外开恩,饶过我那老妻以及我的长子。”
沈翌于心不忍,伸手拉起了他,于他来说,刘太傅不仅是他的师傅,更像一个关怀他的长辈。
沈翌道:“您忠心耿耿,这些年更是为大晋鞠躬尽瘁,疏于教养子女,也情有可原,万幸皇后没事,她一人犯蠢,朕并不想牵连无辜,实际上,您不止养了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儿,也养了一个重情重义的儿子。”
“朕刚宣布完皇后归来的事,刘凌则便察觉到了朕在调查刘婉晴,当晚他便自首来了,甘愿为刘婉晴顶罪,他在殿内自刎谢罪时,被朕拦了下来。”
刘大人踉踉跄跄离开后,沈翌便让人处死了刘婉晴,他并未公布她的罪行,还让人将尸体送回了刘府,刘大人则对外宣传了她的暴毙,至于刘凌则罪不至死,沈翌将他调离了京城,他则承诺会保守陆莹出逃的秘密。
刘婉晴的暴毙,并未引起众人太多关注,唯有几个了解刘婉晴的,隐约猜出她许是做了什么事,得罪了什么人,要不然她年纪轻轻的,又岂会暴毙?
刘大人和刘夫人一夜之间白了头,不少人都很同情他们。
陆莹也得知了此事,将刘婉晴处死前,沈翌就将她的所作所为,告诉了陆莹,她也不想牵连太傅等人,沈翌才额外开了恩。
这两日,陆莹都在专心养娃,这日上午,她却收到一个拜帖,竟是大周的六公主裴嫣想要前来拜见。
第77章 亲吻
陆莹答应了圆圆, 今日要给她绣个荷包,哪怕孩子们年龄尚小,承诺下来的事,陆莹也会努力做到, 她前两日, 刚给安安和宁宁分别绣了一个荷包。
小丫头最缠人,瞧见新荷包, 顿时觉得身上的旧荷包不够好, 也嚷着要新的,还一本正经,告诉陆莹, 娘亲不可以偏心。
陆莹好笑地不行, 便答应了下来,今日将荷包给她做好, 今日是十五,她还需要去给太皇太后请安,若是见客,小丫头一准儿不高兴,陆莹道:“让她明日过来吧。”
她其实有些奇怪裴嫣为何要见她, 印象中六公主胆子又小又文静, 一瞧就不擅长交际,陆莹本以为就算有人求见,也会是五公主。
她并不知道,这两日五公主正忙着寻人。
几位公主数五公主裴婕最富有,来了大晋后, 她更是一掷千金, 一门心思想将那人揪出来, 因见过睿王和韩王,这两人都不是那人,她又想法见了燕王和福王,大晋一共四个年轻王爷,皆不是她所寻之人。
接连两日都扑了个空,裴婕星眸微瞪,一把将腰间的鞭子抽了出来,只觉得手痒得厉害,她在院中耍了一会儿鞭子,不爽道:“今日再查不到,一个个都别回来了!”
她此次出行共带了六个护卫两个婢女,这八人被她使唤得团团转,两位婢女闻言皆有些怕。
五公主三年前曾偷偷溜出过皇宫,打那年起,就开始到处寻人,整个大周都被她翻了个底朝天,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也没能将人寻到。实际上,护卫和婢女都觉得她魔怔了,先前在大周寻也就罢了,现在到了大晋竟也不消停。
胡桃最机灵,她道:“主子为何要让奴婢们从王爷中寻找,他难道是皇室中人?主子可是回忆起了什么?”
裴婕没瞒她,“他与大晋皇帝有几分相似,年龄也相差无几,理应有血缘关系才对,可惜除了朝廷官员见过圣颜的并不多,咱们初来乍到,总不好抓个官员询问谁像沈翌。”
真这样三位兄长定要唠叨。
裴婕拿着鞭子,在院中晃悠了几圈,突然停住了脚步,喃喃道:“不一定非要是兄弟才长得像,也有可能是表兄弟。”
她精神一下振奋了起来,“去!给我查,他一共有几个表兄弟,每一个都给我揪出来。”
婢女将画像拿了出来,打算比对着画像调查,这画像原本裴婕还觉得有一两分相似,见了大晋皇帝后,只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像,她直接道:“不必拿画像,你们悄悄去打探一下,最好是守株待兔,都见一见,哪位与大晋皇帝有些像直接回来禀告。”
此时,陆莹才刚到慈宁宫,太皇太后毕竟是长辈,陆莹回宫后,于情于理都需要给她请安,前两日陆莹已来过一次,太皇太后以身体不适,并未见她。
太皇太后摆明了在跟沈翌生气,自打“被禁足”后,她就一直堵着一口气,原本还想拿绝食威胁沈翌,饿了三顿,那边一点动静都没,反倒是她饿得两眼昏花,浑身无力,被嬷嬷劝了劝,她才给自己寻了个台阶。
她已经六十多岁,身体已行将就木,本该是颐养天年的年龄,谁料却生了个不肖子孙,她私下骂了沈翌好多次,连陆莹也迁怒上了。
内侍进来时,太皇太后正斜靠在暖榻上闭目养神,小宫女正尽心尽力地给她按揉脑袋,一旁喜鹊登梅图香炉里燃着龙涎香。
她年龄一大,睡眠时间少得可怜,寅时便醒了,听到小太监的话,她掀了下眼皮,满是皱纹的脸瞬间板了起来,摆明了不打算见陆莹。
李嬷嬷忍不住提点道:“娘娘之前不是很喜欢皇后?您何不见见?如今宫里也就皇后能与陛下说上话,她若肯帮您说情,想必陛下也会轻拿轻放。”
清楚她什么脾气,李嬷嬷连忙给她寻了个台阶,“奴婢清楚娘娘不爱出门,待在哪儿对您来说都一样,最近奴婢们可被憋疯了,娘娘可怜可怜奴婢,见见皇后吧,皇后心善,等得知了慈宁宫的困境,都无需您提,肯定会帮着求情。”
太皇太后果真有些迟疑,“罢了,让她进来吧,她若还活着,哀家又岂会做恶人?之前想让婉晴入宫,还不是想让她照顾好小皇子?假死这么大的事竟敢瞒着哀家,他可真是没将哀家放在眼中。”
李嬷嬷连忙劝道:“娘娘慎言,可不敢这般说,落入陛下耳中,他定不好受。陛下想必也是害怕皇后再次遇害,不得已而为之,肯定是怕您操劳,才没说,天下哪有孙子不疼祖母的?话说回来,皇上当日也是一怒之下才不准咱们出门。”
太皇太后那日的话,也确实过分,直接给他扣了一个不孝的帽子,若是传出去,他名声都要受损。
说起来,他虽然主意大,立后一事也不肯听她的,实际上,他从不曾短了慈宁宫的用度,宫里得了什么新鲜贡品,都会紧着慈宁宫,樱桃和荔枝那般珍贵都送来不少。这般一想,太皇太后心中略痛快了些。
陆莹进来后,就给太皇太后行了一礼,语气亲昵又自责,“孙媳之前因身体不适,一直在外养病,没能在皇祖母跟前尽孝,望皇祖母宽宥。”
她伤到了脚,走得很慢,太皇太后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你的脚是怎么回事?”
陆莹有些不好意思,“前几日扭了一下。”
见她负着伤,还来给她请安,太皇太后的神色愈发缓和了些,不由仔细打量了她一眼。
陆莹本就生得极美,几年不见,身上更多了一股成熟女子独有的温婉妩媚,美得几乎让人移不开目光。
太皇太后一直喜欢漂亮小姑娘,连她都不得不承认,京城这么多女子,没哪个能比得上陆莹,就算是刘婉晴,也得靠后排。
对着这张漂亮脸蛋,太皇太后的心情不自觉好了几分,心底仅剩的那点不快彻底散去了,“快来哀家跟前坐,可怜见的,怎地还是这么瘦?”
她一张脸只有巴掌大小,下巴尖尖的,眼睛又大,身子也单薄纤细,好似一阵风就能刮跑,太皇太后握住了她的手。
陆莹笑道:“孙媳打小就这样,一直吃不胖。”
太皇太后这才道:“怎么没将孩子们带来?”
陆莹对太皇太后也有几分了解,她没什么心眼,但凡有些心机的,都能将她哄得团团转,若非命好,她只怕早就死在了后宫争斗中,如今的慈宁宫也未必干净。
陆莹笑道:“他们几个凑在一起,实在吵闹,妾身听说您身子也有些不适,怕他们吵到你,才没敢带来。”
太皇太后的身子骨确实有些不大好,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她都有些累,她靠在了暖榻上,道:“哀家还不曾见过小公主,改日带她过来,让哀家见见吧。”
陆莹含笑应了一声。
因为她的到来,慈宁宫也多了一丝人气儿,陆莹并未久坐,她拉起薄毯盖在了太皇太后身上,道:“皇祖母休息会儿吧,孙媳改日再来看您。”
回到宜春宫后,陆莹就让宫女拿出了针线,莎草如今也来了宜春宫,因为她在,陆莹也省心不少。
临近傍晚,陆莹才将手中的荷包绣好,荷包上的图案,赫然是上古神兽朱雀,宁宁的也是朱雀,圆圆想跟他一样,就让陆莹绣了一个相同的。
火红色的朱雀威风凛凛的,圆圆很喜欢,陆莹才刚绣好,小丫头就喜滋滋戴在了身上,将她的饴糖和铜板塞了进去,她还臭美地在宁宁跟前转了两圈。
宁宁也喜欢身上的朱雀,白净的小脸上也染了笑,因为圆圆的带领,小家伙胆子都大了些,之前总喜欢躲在安安身后,现在时常跟圆圆一起在院子里玩耍。
陆莹舒展了一下筋骨,看了会儿账本。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房内很安静,陆莹扭头一看,才发现三个孩子竟是头挨头,在暖榻上睡着了,宁宁睡在中间,安安和圆圆躺在他身侧,一旁还摆着七巧板。
午时,让他们睡不肯睡,只惦记着玩,此刻竟全睡着了,陆莹问了一下,才得知他们刚睡着一刻钟,她干脆又让他们睡了一刻钟,才喊醒他们。
安安是率先醒来的,醒后小脸还有些迷茫,模样呆呆的,陆莹心中一软,忍不住刮了刮他的鼻子,笑道:“起来用晚膳了。”
安安小脸有些发红,他在陆莹面前尚且有些拘谨,总想很好地表现自己,见自己竟然睡着了,他赶忙坐了起来。
宁宁和圆圆也揉了揉眼睛,爬了起来,小丫头眼睛尖得很,瞧见娘亲刮了哥哥的鼻子,她立马将小鼻子凑了过去,嘟嘟囔囔道:“娘亲,我也要刮刮。”
陆莹刮了刮她的鼻子,又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就你淘气。”
圆圆嘿嘿笑。
宁宁羡慕妹妹的聪明伶俐,也羡慕她的勇敢,想要什么,都是直接开口,不像他总是笨拙又胆小。
余光瞥见宁宁羡慕的眼神时,陆莹也伸手刮了刮他,宁宁一怔,唇角不自觉有些上扬。
她将宁宁往外抱了抱,率先给他穿了穿靴子。
宁宁心中暖暖的,母后每次夹菜都是给三人一起夹,连荷包也有他一份,如今竟还要帮他穿鞋。
他红着小脸往后躲了躲,“母后,我自己穿。”
陆莹手脚利索,已经帮他穿好了,她打算帮安安时,安安已经从床上滑了下来,“母后,我自己来。”
圆圆也依葫芦画瓢滑了下来,示意自己可以。
晚膳时,沈翌也抽空过来了一趟,陪他们一起用的晚膳,他以往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因为政务繁忙,如今也就用膳时或夜晚休息时来宜春宫,他的习惯也跟着改了改,有事都是直接说。
坐下后,他便对陆莹道:“安安和宁宁已然四岁,也该启蒙了,我最近事比较多,给他们选伴读的事,你来做吧?”
他说完就递给她一个名单,上面共有十五个孩子,沈翌道:“这十几个孩子皆出自簪缨世家,底蕴丰厚,皆已启蒙两至三年,他们的父亲皆廉洁奉公、肝胆披沥,你可以再考察一下他们的品行,看看哪些合眼缘,定下六个即可。”
陆莹接过名单大致瞧了一眼,轻轻颔首。
沈翌说完,便亲自动手给她盛了一碗汤,给孩子们也各呈了一碗,他吃得仍旧很少,许多菜都不吃,吃完,他便离开了宜春宫。
陆莹也没管他,只管照顾孩子们。
用完晚膳,陆莹便让赵姑姑帮着写了邀请函,打算明日让人送出去,后日将十几个孩子,邀入宫玩一玩,先多接触一下再说。
翌日巳时,六公主便入了宫,她是一个人过来的,得知她过来后,陆莹让莎草、落茗将圆圆送去了乾清宫。
六公主一袭浅蓝色襦裙,她身材娇小,一双杏眸乌黑发亮,小巧的鼻子很挺直,嘴巴也小小的,五官很精致,像极了大师雕刻而成的玉娃娃,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她进来后,就恭敬地行了礼,陆莹笑道:“六公主不必多礼,快坐吧。”
她拘谨地坐了下来,对上陆莹含笑的双眸,脸颊不自觉有些发红,她讷讷道:“希望没打扰到您。”
她虽是敌国公主,性子并不惹人讨厌,相反还挺讨喜,陆莹的态度也很温和,笑道:“本宫正觉得无聊,公主来了恰能陪我说说话,我开心还来不及。”
裴嫣红唇紧抿,紧张地手心都出了汗,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忍不住四处打量了一眼,见宫女也在,她又垂下了眸,声音也小小的,“娘娘不觉得我烦就行。”
她模样怯生生的,胆子小的与宁宁有的一拼,陆莹无端有些好笑,也瞧出了她是有话要说,她便寻了个借口,将宫女打发了下去。
裴嫣明显松口气,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裴嫣才结结巴巴道:“我、我北上时,遇到了徐姨,她托我给您传一句话,她们母子一切都好,望娘娘不必担忧。”
她说完,一张脸便红了起来,眼神也有些躲闪,显然甚少撒谎,陆莹自然瞧了出来,她是在帮顾瑾传话,顾瑾是怕她担心,才寻上了裴嫣,他虽受了伤,如今已恢复大半,断掉的筋也已续上,顾瑾清楚他是看在陆莹的面子上,才没下狠手,怕陆莹会让人探听他的消息,又惹来麻烦,他才寻到了六公主。
陆莹早就怀疑顾瑾身份不简单,没料到他竟认识六公主,她也忍不住压低声音追问了一句,“他们可有受伤?”
见六公主摇头,陆莹才松口气。
她哪里知道,沈翌一直让人盯着顾瑾,自然知道,他曾见过六公主,如今见六公主来了宜春宫,他心中便有些不悦,他也直接杀了过来,此刻就站在宫殿外。
他习武多年,早就练得耳聪目明,哪怕两人声音很低,他也听得一清二楚,见她如此关心顾瑾,他下意识握紧了拳,指甲刺破了掌心,都一无所知。
哪怕早已调查清楚,她与顾瑾之间清清白白,没有半分私情,一切不过是顾瑾的一厢情愿,他也嫉妒得厉害,嫉妒她会对顾瑾笑,更嫉妒她对顾瑾的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