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怀璧 第15章

作者:木沐梓 标签: 强强 江湖恩怨 近水楼台 古代言情

  卫嘉玉站在那天雪信停下来的位置上,半俯下身,伸出手指拂过地面。闻玉看着他的背影,如同看见他穿过那晚的尸山血海,走到她面前,终于赶在她倒下之前伸手接住了她委顿的身形。

  刺眼的太阳光下,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21章 百丈院

  闻玉当初跟着雪云大师离开沂山,一路来到姑苏。路上曾有过一次毒发的经历,那是她离开沂山后第一次在完全没有预兆的情况下毒发,等她再醒过来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了。

  闻朔离开前留给雪云一个小瓷瓶,他似乎一早预料到闻玉会选择离山,因此提前给她留下两颗解毒丸。雪云在她毒发时令她服下了半颗,随后又替她灌输真气,就这样等她两天之后转醒,只感觉体内真气空空如也,几日之后才渐渐恢复内力。

  来到无妄寺后,闻玉住在了护心堂。雪心大师潜心研究世间各种奇毒,却也找不到有关思乡的解毒之法。之后他翻阅医经,终于在书中发现确实有一种药能令习武者的内力得到极大的提升。但是,急功近利终究不是正途,这药也会使服药者遭到内力反噬,若没有办法定期服用解药,很容易最后走火入魔筋脉逆行而死。

  早些年,闻玉从来没有毒发,一是因为沂山的气候环境,二是因为有人替她封住了气海。但天坑下同封鸣对掌之后,她体内真气流窜,原先的那股真气已压不住思乡的毒,那之后,她又离开沂山到了姑苏,这才导致她半路毒发。

  好在她体内毒性不深,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半颗解药的缘故,加之雪心大师之后又想了许多法子试着帮她解毒,闻玉在无妄寺住了近三个月,果真再也没有毒发。

  半个月前,雪心想出了一个解毒之法,他想用银针封住筋脉,再散去她体内作乱的那股真气。这方法风险很大,也不知是否有效,但思乡之毒犹如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闻玉再三考虑之后还是决心试上一试。

  “因为发生意外,因此那天晚上护心堂没有其他人,只有雪云大师坚持要在一旁护法。不过那天他有事耽搁了一会儿,雪心大师就先让我服下了事先准备的汤药,我喝完后不久就神智昏沉睡了过去,等一觉睡醒,就看见屋里浓烟滚滚,是雪心大师叫醒了我,他受了重伤,拼着最后一口气将我带出了起火的屋子……

  “那之后发生的事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我清醒过来时眼前就是满院的尸体,雪云大师也已经圆寂。再然后,雪信住持就带着其他人赶到了。”

  她说完之后,沉默半晌,显然自己也觉得此事自己嫌疑最大:“你真的能在千佛灯会前查清楚这件事情?”

  “不知道,”卫嘉玉坦诚道,“但我会尽力一试。”

  此时二人正在护心堂偏房里,正堂已叫大火烧毁,临近的偏房有几间保留了下来。这几日寺中弟子还在清理废墟,看看能从大火里留下什么,捡出来的东西就都放到了这屋里。架子上放着几本已被烧得残破不全的药理典籍,还有几个没摔坏的茶具、瓷瓶、药杵等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卫嘉玉询问护心堂里的僧人:“后来可有查清因何起火?”

  僧人答道:“窗下的油灯倒了,大火应当是从那儿烧起来的。”

  “好好的油灯怎么会倒?”

  “这……兴许是没有关窗,叫风吹倒了吧。”

  卫嘉玉没有说话,他从架子上捡起一个铜锁,那也是从护心堂的废墟里捡出来的,上头还沾着烟灰,不仔细看几乎都看不出形状来。他拿手指摩挲几下孔眼,拈下一点烟灰,黄铜上还有些暗沉擦拭不去,凑到鼻尖下一闻有股铁锈的气味。

  二人在护心堂附近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于是又往山下走。

  闻玉问:“你接下去要做什么?”

  “先回去看看那晚的卷宗。”

  “那我要做什么?”闻玉接着又问。

  “你也有很多事情要做。”他停下脚步看着她,“首先你要先回去好好睡一觉。”

  女子眼下微微发青,比之夏天又消瘦了几分,显然已有许久不曾睡过一个好觉了。起先是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铺天盖地的鲜血和大火;后来是不敢睡,因为害怕睡着之后,思乡毒发,再睁开眼不知道眼前会是个什么场景。短时间的欲望和困顿并不足以摧毁一个人,但是永无止境的自我怀疑可以。

  闻玉站在原地,目光古怪地瞧着他小声咕哝了一句。

  “你说什么?”卫嘉玉没有听清。

  “我说——我之前说谎了。”她清了清喉咙,不大自然地说。卫嘉玉以为她要招认什么与那晚有关的细枝末节,不想却听她说,“你能来我很高兴。”

  这句话倒是说得很清楚,卫嘉玉却还是不禁愣住了,过了片刻才微微笑道:“我刚才也说了个谎。”

  闻玉一听,果真好奇地抬眼朝他看来。

  “我说我是特意来的姑苏,其实也不尽然。”卫嘉玉负手站着她跟前,似真似假地说,“我是不想留在金陵,又想到你在这儿,想来看看,这才到的姑苏。”

  二人像是对彼此招供完最后一点罪责的疑犯,站在山道上如释重负地无奈一笑,这才又朝山下走去。

  “百丈院是个什么地方?”

  “六年前,封鸣输给南宫雅懿之后错金山庄在江南名声大振,其他江南门派生怕错金山庄一家独大,于是有人提议成立一支武林盟,百丈院便是由此而生。”

  话虽这样说,但这两年百丈院内部纷争也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各大世家都想争权,想尽办法将自己的人安插进百丈院中。这次千佛灯会,原本无妄寺是请了错金山庄前来护塔,不想却出了那样的事情,百丈院趁机介入,派了葛旭等人到寺中调查此事,要是能查出些什么,正好借机打压错金山庄。

  闻玉虽不知道这背后错综复杂的势力博弈,不过从白天发生的事情,她也看得出来那三个人明显不是一条心:“今天那三个都是谁?”

  正是夏末,路边还开着一两枝夹竹桃,卫嘉玉随手折下一枝:“三人中身形清瘦的名叫严兴,他是青云门的人,只要证明这件事是你所为,他再稍作文章,就能给你和错金山庄安个里应外合的罪名。所以他才格外不想我搅和进来另插一脚,这段时间,对他你要格外小心。”

  他一边说一边将花枝上枯黄的叶片摘下来,丢在一旁:“最高的那个名叫祁元青,他与错金山庄走得很近。这回跟来应当是受了南宫家所托,所以大多数情况下,他会力保你平安无事,要是情况当真不太乐观,他也要保证,能叫错金山庄与你撇清关系。非常时期,他对你会有所帮助。”

  闻玉见他说到最后,手中仅剩下一个花骨朵:“为首的那个名叫葛旭,他是机关师葛洲的后人,轻易不会与人结仇,但也不是毫无本事。这回百丈院派他来当领头,想来是希望他能当个和事佬,别将场面弄得太过难看。此人非敌非友,是三人之中最想查清真相之人,或可加以利用。”

  卫嘉玉说完这些,将手中的花递给了她。

  闻玉看着那仅剩的一个花苞:“这花摘下来就活不久了。”

  “清水插瓶,细心照料,未必没有生机。”

  他话中似是意有所指,心有期待,总比坐以待毙要好。闻玉迟疑片刻,到底还是伸手将那朵浅色的花接了过来。

  二人走到山脚,碰见一个小沙弥匆匆赶来。这小沙弥名叫怀智,是寺中负责后山杂务的弟子,听说眼前这位卫公子来头不小,是以与他说话时还有些拘谨:“卫公子,再过几天就是千佛灯会,这几天寺里其他厢房已经住满,只剩西厢房还有几间屋子空着,百丈院的几位大人也住在那儿,不知两位搬到那儿去是否方便?”

  这多半是百丈院的意思,想将闻玉放在眼皮子底下方便监管。

  “寺里没有专供女客留宿的厢房吗?”

  “南厢房本来是女客的住处,但已有贵客搬进去了,所以……”

  护心堂刚出了事,按理说寺中戒备甚严,不再招待外客。可竟然破例又叫人住在寺中,何况还是个女子,倒是叫人好奇对方的来头。

  卫嘉玉还未发问,不远处的山路上忽然听见一阵风铃声。只见远远的山道上行来一顶软轿,那软轿不大,只能坐下一人,但是轿中装饰华丽,绫罗绸缎悬挂其间,金铃银饰缀于其上,轿顶上挂着一层轻烟软纱,将轿子里的人与外头隔绝开来,隐隐能够看见轿内一名身穿黛色长裙的女子坐于其中。她脸上带着轻纱,额间有宝石点缀,手臂脖颈上挂满金饰,显然身份尊贵,气度不凡。轿子周围四名番邦武僧替她抬轿,一路走来只能听见风铃摇曳之声,却听不见任何脚步声。

  “那是从北方琉铄国来的圣女,琉铄国的国君信奉佛祖释迦摩尼。他听说雪月大师年轻时曾从海上带回经书,一直心向往之。于是派来圣女前往东海,替他出海求取真经。圣女远道而来,在出海之前特意到寺中拜会,正巧几天后便是千佛灯会,所以现在就住在南厢房。”

  闻玉听后道:“那琉铄国的国君自己信佛,却叫女人替他出海,我真是没见过信佛信得如他这般容易的人。”

  这儿离南厢房已经不远,软轿朝着南边走去,他们三人站在山道上并不起眼,不过似乎还是引起了轿中人的注意。隔着紫色的轻烟软纱,闻玉注意到轿中的女子仿佛侧头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一眼太快,不等闻玉确定是否只是错觉,软轿就已经消失在了山道下的拐角处。

第22章 护心堂

  闻玉一觉睡醒之后,外头天已经黑了。怀智给她送了斋饭放在门口,她推开门时,立即注意到对面院子的守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显然时时刻刻留意着这里的动静。这种盯梢的感觉叫人不快,如同周遭多了几只苍蝇,想赶也赶不走。

  她坐在屋里扒拉了几口饭,忽然听见身后墙上传来“咚咚咚”的敲击声。闻玉动作一顿,草草用完饭,便起身去了隔壁。

  卫嘉玉打开门,先看了眼她的脸色,经过一个下午,她看上去果然比他这回第一眼见到她时要好上许多。他她放进屋,关门前看了眼院子,同对面守卫的目光撞个正着,冲着对方礼貌颔首。那两个守卫一愣,心中有些别扭,反倒不好意思地将头转开了。

  闻玉走进屋子第一眼便瞧见了桌上放着护心堂大火那晚的卷宗,她拿起来一看,据上面所写,当晚护心堂内有过激烈的打斗,其中十八武僧同雪云俱死于护心堂外的院子里,雪心死于护心堂外的台阶上,一剑毙命。其余人等身上大大小小多处伤口,多为剑伤,伤处不一。

  当晚护心堂起火,火势蔓延至护文塔,好在扑救及时,只烧到西南一角,损失不大。不过护心堂几乎烧成灰烬,再难重修了。

  闻玉其实看见这些才头一回知道那晚的情况,毕竟她当时神志不清,许多事情都已不记得了。卫嘉玉站在她身后问道:“起火时你还记得自己在哪儿吗?”

  大火烧起来的时候,她在干什么?闻玉脸上露出几分茫然。卫嘉玉见状也并不勉强:“罢了,不过这火烧得蹊跷,这当中或许另有文章。”

  “你怀疑有人故意放火?”

  “当时护心堂一共二十一人,除你之外的二十人都死了。要是将你放在凶犯的位置,看似填补了空缺,但还是有个问题——”卫嘉玉注视着她,缓缓道,“你为什么没有受伤?”

  闻玉一愣。

  出事之后她就被赶到的僧众严加看管起来,那晚过于混乱,第二天才有人给她找了套干净的衣服换上。她那会儿状态很不好,内力空空如也,浑身是血,几乎走火入魔,衣衫也叫大火烧得破破烂烂。寺里都是僧人,不方便替她换衣服,还是第二天闻玉自己醒后才拿药处理了身上的伤口。

  出事后她自己浑浑噩噩,也没人告诉她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到现在卫嘉玉一说她才想起这个问题——她身上确实没有什么严重的外伤。

  卫嘉玉:“寺中十八武僧加上雪云大师,就算那晚你当真有以一敌十的本事,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毫发无伤。”

  闻玉:“你是说那晚在场的还有其他人?”

  卫嘉玉却又摇头:“千佛灯会在即,每晚都有人守在护文塔周围。护心堂离护文塔很近,堂内十八武僧个个都是高手,要想避开他们的耳目混进去,难上加难。”

  他说了一圈又回到原处,闻玉觉得什么话都叫他一个人说了,卫嘉玉像是看出她的腹诽,微微笑了起来:“不过凡事无绝对,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什么意思?”

  “你内力恢复的如何?”

  “七八成。”闻玉正奇怪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紧接着难以置信地朝他看了过来,“你要我夜闯护心堂?”

  “要证明你不是凶手,就要证明那晚护心堂还有别人。”

  闻玉觉得他疯了,同他确认道:“你知道我要是失手被抓会有什么后果?”

  卫嘉玉神色自若:“你若是叫人发现,便是我的责任,恐怕你我要同罪论处。”他分明知道后果,这会儿还要激她,“但我见你也不像是个循规蹈矩的性子,莫不是对自己的身手没有把握?”

  闻玉仔细瞧着他,像是第一回 认识这人。她自小顽劣,本来也不是什么老实孩子。倒是卫嘉玉看上去文质彬彬,一看就是学堂里夫子不在,就算所有孩子都逃课溜出去玩,他也得一个人坐在屋里定定等一下午的乖学生,没想到疯起来,比她还出格,不过倒合她的性子——

  闻玉隐隐感到有些兴奋,扬眉瞬目道:“谁不敢谁是小狗!”

  今晚月色昏沉,是个干些不那么光明磊落的事情的好时候。

  夜色掩护下,一个黑影轻巧跃过围墙朝着后山护心堂去,一眨眼便消失在了山道上。

  百丈院来到寺中之后,在护文塔四周加派了人手。至于护心堂虽已被烧毁,但是因为凶案尚未查清,所以每晚依然有寺中弟子在护心堂周围超度诵经。

  闻玉穿了件黑衣,借夜色隐藏了行迹悄悄来到护心堂外。见院外站着两名弟子,从正门走必定是不行的了。于是只好绕去后面,但是无妄寺依山而建,这护心堂在这东山的一处山崖上,西面是崖壁常人难以攀登,东面则是护文塔,要是从这儿进去,必定会惊动塔外的守卫。北面是陡峭的山峰,雪心大师在山上开辟了一大片药田,怕有百姓上山误食毒草,又在附近种了荆棘,叫人难以翻越。

  闻玉绕着这四周走了一圈,才发现这地方当真算是固若金汤,若是那晚真有别人潜入,不与周围的守卫勾结,也难以成事,难怪出事之后,错金山庄也受到怀疑。

  她躲在东边的树上,苦思冥想一阵。等月亮渐渐升高,远处传来敲更声,忽的瞥见夜色中有个人影朝着护文塔飞去。

  今夜除她之外还有其他不速之客?闻玉心中大感奇怪,出于好奇也紧跟着那道人影往护文塔去。

  这塔原本不叫护文塔,雪月从海上带回经书,一年后又一次启程出海,这批经书存放入塔中,此塔这才改名叫做护文塔,而寺中今年的千佛灯会与护文塔也大有关系。

  雪月第二次出海之后,留下大量没有来得及翻译的经书存放于寺中。转眼五年过去,雪月依旧未归,众人猜测他多半已经遭遇不测,再不会回来了,于是他留下这批经书的翻译便成了一个大问题。

  当时尘一法师刚刚圆寂,雪信年纪轻轻接手主持之位,佛门各界弟子对无妄寺是否还有人能够翻译经书产生了怀疑。各方几经讨论,想要无妄寺将这批经书转送到长安,由明洛寺主持翻译。

  这个提议遭到了雪信的拒绝。当时这个情况,要是将经书转出对无妄寺来说无疑是一场巨大的打击,相当于坐实了外界对无妄寺后继无人的揣测,不但如此,将来经书哪怕翻译完成,世人也只会认定是明洛寺的功劳。何况这是雪月历经千辛万苦带回的经书,他不希望假手于人,因此力排众议,承诺十年内起码完成三十部经书翻译,这才勉强平息众议。而今年的千佛灯会,就是当初定下的十年之期了。

  佛门各界翘首以盼,等候经书面世,因此今年的灯会格外受到瞩目,可以说是江南一大盛事。

  和护心堂得天独厚的位置不同,护文塔地势略高,但周围几乎都是平地,附近的守卫也更加森严。

  闻玉见那黑影绕到塔后,在背面一棵山坡的树上挂了一会儿,像是在等待什么。她跟着躲在树后,没多久,底下传来一阵脚步声,原来是到了轮值的时候。她认出今晚带队的是百丈院那个姓严的,这塔下东西南北角各站着一人,其余一队人每隔一炷香的时间巡视一回。

  趁着守卫交接的功夫,那坡上挂着的人瞅准了机会一个飞身闪进塔顶。闻玉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塔上四周门窗紧闭,只有六层竟有半扇窗没有上锁,平日里从底下往上看很难发现,也不知是寺里的疏漏还是一早就叫有心人故意留下的口子。

  她低头看了眼底下毫无所觉的守卫,趁着交班的守卫回头的瞬间,也跟着一个飞身跳进了塔里。树梢微微一动,底下人抬头朝着天空张望一眼,见月色昏暗隐于厚厚的云层之后,周遭鸦雀无声。

  闻玉攀住窗沿,不动声色地合上窗。转过身只见眼前一条空无一人的走廊,尽头一片漆黑。她稍稍犹豫片刻,贴着墙壁轻手轻脚地朝着暗处走去。

  护文塔中心镂空,摆放着一尊巨大的如来像。两边楼阁的书架上是密密麻麻的经书法器。顶上六七两层则是密封的塔阁,存放这些年来寺中翻译的经书。闻玉只沿着木梯小心翼翼地朝前走去。楼中有书墨松香,经过一排书架,前头放着一张供桌,墙上挂着一幅画。月色透过琉璃窗,斜照进塔中,刚好映出画像的一角。

  闻玉站在桌前,发现画上并非哪位佛祖菩萨,而是一位僧人。这位僧人看上去年纪很轻,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相貌也很清秀。画中他并非盘腿而坐的姿势,而是身披斗笠,脚穿草鞋,手中还拄着一根木杖,一副行脚僧的打扮。闻玉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位应当就是尘一法师的三弟子雪月了。护文塔中挂着他的画像倒是不叫人意外,但她没想到这位大师竟这么年轻,且不知为何,只是看着画像,却莫名感到几分熟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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