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樊笼也自然
“不可能。”拓跋焘的拒绝脱口而出。
秦忠志这次倒没磨蹭,直接站起身,“时辰不早,外臣就不打扰陛下春宵一刻了。外臣告退。”
拓跋焘一副要吃人的脸色,将手里的酒杯重重放下,“你就不怕朕杀了你?”
秦忠志悠哉闲适地答:“陛下若是有能让人死而复生的法子,大可现在先杀了外臣出气。否则再过几日,您就要后悔为何今日不直接答应外臣的条件了。”
秦忠志说着便退后几步,从房中退出后,又对门外等着的花木兰道:“还要劳烦小将军送秦某回去。”
花木兰偷偷往里面瞟了一眼,见拓跋焘没有发话阻拦,便带着秦忠志离开了。
走出了一段路,花木兰才有些后怕地道:“你们怎么都跟天女一样,做事从来不看陛下脸色。”
秦忠志大约没想到花木兰还会再同他闲聊,楞了一下笑道:“秦某以前可没这个底气。”
花木兰似是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点点头。注意到后面还有其他的护卫跟着,花木兰便没再多说。
秦忠志看到她这个小动作时,才隐约觉得,这位魏皇的贴身护卫,或许是真的想要帮忙。如果有她帮忙传递消息,那可就方便多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动向
秦忠志狐面先生的称号也不是只靠这张脸换来的。不过见了几次面,他根本不敢相信花木兰,就想先试探她一下。
秦忠志压低了声音对花木兰道,“你之前说能帮秦某给女郎带话,可是当真?”
花木兰侧过了身子,挡住后面人的视线,随即点点头。
秦忠志见她还刻意回避后面的护卫,就又信了几分,“劳你告知女郎,某已经按她所说,将要求都提给了魏皇。只是魏皇似乎不同意,想请问女郎是否还有回转的余地。”
秦忠志小声说完,见花木兰微微颔首表示记下了,这才继续向前走去。边走还边感慨道:“都这么晚了,也不知今夜几人无眠啊……”
花木兰再次出现在秦忠志面前时,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简直难以形容。
“您让我传话是为了试探我?”花木兰黑白分明的眼睛就像是在说你怎么能骗人呢?
一向以智谋诡计见长,换句话就是靠坑蒙拐骗获得主君欣赏的秦丞相大人,第一次受到旁人用眼神进行的灵魂拷问。
秦忠志假意干咳了几下缓解尴尬,“你见到女郎了?”
花木兰从自己头发里翻出一块绢布递给秦忠志,“天女说你看了就能明白了。”
花木兰将绢布交给秦忠之后就要走,秦忠志愣了下,“你不等某回信?”
花木兰摇头,“天女说既然是自救,一切你自行定夺就好。况且她病情一直不见好转,还是少操心,多休息的好。”
“她的毒不是清了吗?”秦忠志皱着眉问道。
拓跋焘可是特意来替女郎传过话,说她康复了的。况且祝融也被带去了,不可能有毒解不了啊。
“好像是说她体内的是药不是毒,连祝融郎君的血也解不了。”
“什么?!”秦忠志一直被单独软禁,这事儿他还是今天才知道。
秦忠志拦下花木兰,“你等等,容我看完信你再走。”
秦忠志一目十行,看完信之后竟先惊讶地瞧向花木兰,“你,你是……”
秦忠志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把话说下去了。
花木兰知道秦忠志大约在指自己女子的身份。檀邀雨在把这条消息写进去的时候还问了她的意见。
檀邀雨当时说:“若是不把实情告诉秦狐狸,他指不定会在哪一步棋里就把你算计进去了。不过你放心,他嘴巴还算严,不然早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邀雨都这么说了,花木兰还能说不行吗?既然邀雨信任他,自己也没必要矫情多一人知道少一人知道的事儿。只是她到现在也没想明白,秦忠志是怎么试探自己的?为什么檀邀雨一听完自己传的话,就笑说自己被秦忠志骗了?
秦忠志上下打量花木兰,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比他还高,筋骨挺拔结实的魏皇贴身护卫竟是个女子。
要不是女郎写了不许他说出去,他是真想看看拓跋焘知道这件事儿时会是个什么表情!
秦忠志记得子墨好像说过,女郎总能招些稀奇古怪的人到身边。起初他还有点儿不服气,长了张狐狸脸哪儿奇怪了?
可现在他信了,以女子之身代父从军,恐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除了花木兰的事儿,邀雨还在信上将嬴风、拜火教的事情简单说了下,唯独没有多提自己的病势。
秦忠志只好问花木兰,“女郎的身体到底如何?可还能自己走动?”
花木兰皱眉道:“具体如何连太医也说不清,自己行动倒是还没有问题。”
秦忠志心里有数了,忙谢道:“多谢你了。”
花木兰摆手,“我不能常来,天女说那样很容易被宗爱发现端倪。你若是有急事寻我,就将那扇悬窗打开,我见了就会找机会过来。”
秦忠志听了这接头的方式,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也有可能是因为知道花木兰女子的身份,才让他多想了。
秦忠志叮嘱道:“自保为上。你多加小心。”
秦忠志见檀邀雨连送信都不愿意让花木兰多做,显然是想保护她。既然如此,自己也没必要非借助这一条渠道。
就在所有人各怀心事地等待长安方向来的消息时,西城的城门官来报,说有个老大夫,自称可以治愈檀邀雨的病症,不过要魏皇以百金为酬。
檀邀雨把密道告知拓跋焘后,也不能真的断了同赢风的联系,于是就借寻医治病为由,在统万城招贴告示,遍请民间圣手。
最开始还吸引了几人前来,甚至范融也借机进了一趟宫,打探云道生的情况。
除了范融出于对檀邀雨等人的感谢,留下说了会儿话,又坑了拓跋焘一笔赏赐后,其他人都被直接打发掉了。
自那之后就没有人再应榜,今日听说来了位老者,邀雨第一个反应就是师父来了。
结果这位老大夫趁人不注意时,冲邀雨俏皮地眨了一下眼后,邀雨的脸又腾地一下红了。
“你们都下去吧。容本宫单独和老大夫聊聊。墨曜,你去外面守着。”
檀邀雨也不知自己是出于心虚,还是单纯想避开拓跋焘留在她这儿的眼线。
等人都退干净了,檀邀雨才无力道:“你这又是从哪儿搞来的新脸……”
赢风似模似样地,像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摇头摆手,“这可不是新脸,老夫姓王,在荆州一代还颇有些名气,人称王圣手,连皇上在荆州时都是找老夫给看的病。”
檀邀雨立刻嘟囔了一句,“难怪刘义隆的病总好不了,你这简直是庸医误人。”
还不等赢风回嘴,他旁边拎着药箱的人先一步跪了下来:“属下拜见女郎。”
檀邀雨似是这时才意识到赢风还带了一个人前来。一想到自己的注意力方才都被赢风吸引了,檀邀雨就忍不住想给自己一拳。
跪下的人此时除去头上戴的草帽,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眉目深邃的脸。
“孟师?!”檀邀雨一下从案桌后站起身来,几步走到孟师面前,“你怎么来了?可是父亲有事寻我?”
第三百三十九章 、渔翁得利
自从得知檀道济要带兵去征讨谢晦,檀邀雨的心就没有一日安定过。
当初少帝被废,主导的虽然是徐羡之,傅亮和谢晦三人。可檀道济和王弘也是参与其中的。檀道济甚至还曾领兵入宫为他们做策应。
如今兔死狗烹,刘义隆明显在清剿参与当年兵变之人。甚至还无耻地要借檀道济的刀来杀谢晦。邀雨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样的刘宋,有什么值得父亲效忠的!?
明明看出檀邀雨十分地焦急,孟师却不开口,反倒斜眼扫向赢风。
同为探子,就像赢风知道孟师是檀家的人一样,孟师也知道这个会易容的年轻人是当今皇上身边,最得力的心腹。
这也是为什么孟师找到嬴风后,死活不肯让他代为传话,一定要自己进宫当面同檀邀雨说。
赢风自然知道孟师在顾虑什么,不过他自认绝不会做对檀邀雨不利的事情,他撇嘴道:“你放心吧,我好歹同你家女郎份数同门。我师父别的没怎么教我,同门相残是多大的罪倒是被他念叨了好几次。”
嬴风又冲门外歪了下头道:“况且你是跟着我进来的。总没可能我出去了,你还留在殿中回话吧。”
檀邀雨虽然不喜欢刘家的皇帝们,以前也曾因此迁怒过嬴风,把他差点打残了。可得知嬴风真的是自己的师兄后,她也渐渐将嬴风视作自己人了。
虽然大家的身份和立场并没有改变过,可邀雨直觉上觉得嬴风可以信任。
“孟师,你说吧。我相信他不会出卖我。”
孟师狠狠瞪了嬴风一眼,也不知道这个小白脸给女郎灌了什么迷魂汤。
眼下事情紧急,他为了能进统万城,找到进宫的办法已经浪费了几日,可不能再被这小子拖延时间了。
孟师急得满嘴起泡,一说话嘴角疼得直咧,“不是将军派属下来的。是属下自己发现了情况不对,才来找女郎商议的。”
孟师又扫了一眼嬴风,明显对他还是不放心的样子,“檀家得知女郎找到了传国玉玺后,就派属下在暗中打探消息,关键的时候接应女郎。祖宗保佑,女郎一路都有惊无险,我们也就躲在暗处没有现身。只是这几日我们发现了一处异常……”
孟师想了想,还是将邀雨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道:“七皇子刘义季不知为何先是出现在汉中附近,这几日则是一路向东,整编了大约有五千人的守城军,就在长江边上隔岸观火。”
檀邀雨听到这儿,心里就“咯噔”一下,她很快就明白了孟师话中的意思,也知道他为什么极力想要避开嬴风。
“你是怀疑,刘义季想埋伏在那里,等我爹和谢晦的水师在长江上拼个两败俱伤,然后再出手灭掉胜利的一方,坐收渔翁之利?”
孟师点头,“女郎果然一点就透。起初属下也并没有多想。以为七皇子只是奉命来征讨谢晦的。可是七皇子的人马一直迟迟没有动作,而到彦之明明兵强马壮,却始终借口时机未到,退缩在后,不肯同谢晦正面交锋。”
“到彦之是想推我爹的水军上去同谢晦硬碰硬?”檀邀雨的眼神逐渐幽深下去,像是要把她所有不成熟的情绪都吸干一般。
她抬起脸,目光幽暗地望向嬴风,“刘义隆要杀我父亲?”
嬴风一脸茫然,他方才只零星听到几个字,完全不知道檀邀雨这念头是从哪儿来的。
等檀邀雨把方才孟师的话简而言之地告诉嬴风后,她声音清冷地问道:“你告诉我,七皇子躲在大军后面想要做什么?到彦之为何避而不战?”
嬴风答不出来。
他被师父抓走后,刘义季才被刘义隆派去北地。原本是为了接檀邀雨回南宋,后来道路被封,才临时改了留在汉中策应讨伐谢晦。
“我不知道这事儿。但我相信皇上是不会对檀将军出手的。谢晦的事儿,皇上虽从没说过什么,但他在荆州一带拥兵自重,同徐羡之几次在朝堂上一唱一和地左右皇上的决定。皇上会想收回兵权是早晚的事。可是檀将军不同,皇上对檀将军从来都是赞誉有加的。”
孟师冷哼一声,“你是皇上的人,自然是帮着朝廷说话。皇上若是对将军全心信任,为何不把大军都交给将军,反倒让到彦之领着一半的人缩在龟壳里不出来!”
嬴风也沉下脸,“君臣之道,本就在制衡。皇上即便是再信任檀将军,也不可能将军权都交给他,否则大军尽在檀将军一人之手,他又与谢晦何异?皇上那时才会真的容不下他。”
孟师可不会被嬴风这套言辞说服,“说来说去,不还是防着将军。”
嬴风望向邀雨,“你能明白我的意思是不是?檀家军不只是檀将军一人。你父亲如果真的大权在握,即便他没有别的心思,他手底下的将领也会推着他有别的心思。人心都是不知足的,你知道有多少人希望你父亲掌权,然后借机获得更多利益吗?”
嬴风这话说得十分露骨,听得孟师气得涨红了脸,“你说的那些想借机获得更多利益的人,可是指我?我孟师跟随将军数十年,别的不敢说,忠心是绝对不含糊的!你休要在这儿含沙射影!”
檀邀雨静静地听着嬴风同孟师各执一词。平心而论,她觉得嬴风说得没错,可同样的道理,人心不足,谁能保证刘义隆会不会满足于现状?还是他更希望皇权能凌驾于一切之上,不受任何制约?
檀邀雨伸手止住嬴风和孟师的争执,有些精力不济地深吸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我都要去看看。如果七皇子的军队只是为了讨伐谢晦,我便只当去看了场好戏。”
檀邀雨同嬴风四目相对,“倘若……七皇子的军队真是打着渔翁得利的主意,那我只能有多少人,杀多少人……师兄若是拦我,也莫怪我不顾同门之谊,只能同你刀剑相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