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乱国 第189章

作者:樊笼也自然 标签: 古代言情

  等邀雨终于从石缝中走出来时,她才了悟为何行者楼伫立在仰天山千年也无人发觉。

  居然能把楼盖在山体里……

  从山缝中出来的众人并没有穿过整座山,而是到达了山体的中心。

  让邀雨他们甚感奇特的是,这座大山的中央居然是个巨大的天坑。周围被高高的山体峭壁环抱,形成了眼前这个天然石围的天坑。

  而天坑之中,一座九层高的巨大八卦塔正伫立在中心。塔的周围依旧按照八卦阵形建造了不少侧楼侧殿,满满地占据了天坑的中心位置。

  邀雨瞠目结舌地盯着整个行者楼,或是该称作行者塔看。他们所站的地方离主楼还有三四丈远的距离,可即便在这么远的地方,邀雨依旧看不见行者楼的顶端。

  秦忠志走过来站在邀雨身侧,不由感叹道:“一窍仰穿,天光下射。如此天赐福地,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天坑四周的石围,西高东低。低的地方大多被灌木覆盖,与四周的密林浑然一体。

  唯有西侧是千仞峭壁,坚硬的石壁上零星长着一些灌木,而石壁上深浅不一的条纹也同山门上的如出一辙。

  西侧天坑的顶部,那里长满了同山门前一样的藤蔓,蜿蜒着从山顶一直垂到天坑底部。为这光秃秃的石壁点缀了一些或明或暗的绿色。

  日光正从天坑顶部倾泻下来,照亮了行者楼的西侧,同时在行者楼另一侧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太阳快下山了……”邀雨喃喃道,不知为何,她站在这伫立了千年的古楼前,自然而然就降低了声音,生怕搅扰到镇守在此的生灵一般。

  “师姐,走吧。”云道生走过来,提醒邀雨跟上老者他们。

  云道生很清楚邀雨此刻的震撼。他自己第一次见到行者楼时,脚就像是被钉在了地上无法动弹。后来几日,他经常回到这山缝的出口,仰望整个行者楼,而他内心的震撼始终如第一次到达此地一样,心潮久久难以平息。

  众人走上楼前铺的青石砖甬道,一个中年男子原本正在甬道上洒扫,听见声音抬头来看,随后立刻惊讶地朝老者抱拳施礼:“尊者您出关了!真是太好了!我这就去告知大家。”

  中年人说完边先一步走回行者楼,没一会儿,里面就三三两两地走出了近百人。

  檀邀雨没想到如此隐蔽的行者楼里居然还有这么多人,随后又注意到这些人几乎都是须发皆白的老者。方才在石板路上洒扫的中年人,居然是里面最年轻的。

  所有从行者楼里走出来的老人都欣喜地向着师公施礼,纷纷恭敬道:“尊者能提前出关,真是可喜可贺。”

  这些老人分明都看到了邀雨他们这些新面孔,却全都选择无视,仿佛邀雨他们不存在一样。

  老者扫了一圈众人,有些他闭关前还在的人,如今已经看不见了。老者不由有些感慨,吩咐方才洒扫的中年男子道:“鹿蜀,你去安排这些小辈的住处。其他人,随老朽去议事堂叙叙旧吧。”

  尊者发话,其他人自然遵从。礼让着随老者进入楼中。

  邀雨抬步就想跟上去,却被鹿蜀拦下,“女郎眼下还不能进入主楼。还是先随在下去偏楼居住吧。”

  放着这么个神秘又新奇的地方不让檀邀雨进去,简直是让她抓心挠肝地难受啊。可即便是胆大如檀邀雨,也不敢在此时造次。乖乖带着自己的人先去安顿了。

  当墨曜得知自己要和檀邀雨分开住时,当时就急了,“我们的住处同女郎的离得这么远,要如何服侍女郎起居?鹿蜀大哥,您就通融通融,好歹让婢子留下来吧?”

  同样反对的还有朱圆圆,“就是就是。咱们都是女郎的婢子,自然都要随侍在侧。我看云道长和这位嬴郎君好像也没有侍婢,不然我就先勉为其难地照顾两位起居吧。”

  朱圆圆自从看见了嬴风,眼睛就像黏在了他身上一样。虽然云道生淡然超脱的性格也很吸引朱圆圆,可一向看人只看脸的朱女郎,在见到嬴风后,只觉得嬴风四周的空气都是香的。

第四百零三章 、安顿

  最终她们两个的抗议没有任何效果。檀邀雨、子墨,同云道生、嬴风四人,一人一间房间,被安排在了震位上的侧楼,而秦忠志等人则被安排在了主楼对面离位上的一座配殿里。

  鹿蜀临走时还不忘了对邀雨道:“这座侧楼一日中所受的日照时间最久,很适合读书。女郎若是有什么需要,就来寻我。此外,云郎君已经在这里住了一段时日了,若是有什么不懂,女郎也可以问他。”

  不等檀邀雨想明白鹿蜀为何说此地适合读书,他人就已经走了。这人的轻功十分了得,几步就以行至几十尺开外,像是缩地一般。

  鹿蜀一走,整个房间里就只剩下檀邀雨一个人了。从前不觉得如何,此时却感觉四周都空荡荡的。

  正当邀雨站在门口,有些不知该从何处下手整理时,就听见门口有敲门声响起。邀雨忙走过去开门,见云道生和子墨正站在门外。

  子墨关切道:“湿的衣服可都换下来了?东西都整理好了吗?墨曜不在,可要我帮你?”

  邀雨摇头,“统共就带了那么几件东西。等会儿我自己规整就好。师公和师父既然这么安排,肯定是有他们的意图。咱们还是不要坏了规矩的好。只是我之前的衣服都湿了,估计还得请云师弟给我指处打水的地方,让我把脏衣服先洗了。”

  云道生笑道:“师姐何须跟我这么客气。等用了晚膳,我陪师姐一同去打水。”

  邀雨头一次因为听到晚膳两个字皱眉,“不会是饭也要自己做吧?”衣服还能照猫画虎地洗一下,饭她是真的没做过啊。

  “这倒不用,”云道生道,“仆从已经将晚膳送来了,只是……”云道生有些为难道:“师公的意思,好像是要我们四个一同用膳……”

  侧楼的正堂之内,四张案桌相对摆放。仆从放下饭食就离开了,只留了他们四人坐在偌大的正堂内相对无言。

  这大约是檀邀雨此生吃过的最尴尬的一餐饭了。就连她及笄礼时在崔府赴宴都没这么不自在。

  邀雨被子墨点破了心思后,再见到嬴风时便觉得有些难以面对。而子墨整个人都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散发着寒气。平时总嬉笑个没完的嬴风今晚也不知是怎么了,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安静得不像是同一个人。

  云道生只好试着缓和气氛道:“听师伯说,玉玺的押拍十分顺利,连大师兄也赶过去了。可惜我病了,否则真想亲眼看看。”

  檀邀雨忽然反应过来,忙举起茶杯道:“我一直想等师弟恢复了,再跟你道次歉。为谢表哥卜算的事儿的确是因我的大意,才让师弟受苦。今日我便以茶代酒了,还请师弟原谅我。”

  云道生忙也举起茶杯,“师姐无须一直挂怀。此番的确是受了些罪,但我求仁得仁,反倒该谢谢师姐成全了我。”

  嬴风此时似乎也回过了神,跟着举杯道:“咱们几个可是好不容易聚在一处,本该饮杯酒庆祝一番,可惜我方才问那仆从,他居然跟我说楼中无酒。真不知道他们这千年是怎么在这么无趣的地方生活的!”

  子墨也跟着举杯,意有所指道:“说来今日还缺了一位同门。不知师姑的传人现在思过崖反省得如何?云师弟可知这思过崖在何处?不如稍后我送些膳食过去,也免得同门饿着肚子,想不清楚自己究竟错在何处。”

  子墨说时眼睛始终盯着嬴风。方才从师公同师父的对话里听出,邀雨和嬴风虽然同样受到了守门人的考验,可是过程却全不相同。这位守门人显然是想直接杀掉或是困住邀雨,好让嬴风顺利过关。

  房间内的气氛又冷了下来。行者楼的规矩或许对其他人有效,却对子墨毫无约束力。这位尚未见面的同门,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他既然决定对邀雨出手,就必须尽早除去。

  嬴风放下手中的茶杯,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他抬眼看向邀雨道:“今日之事,我和师父事先都并不知情。我此前也从未与这位同门见过面。所以我不知他为何会偏帮我。只是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与你公平竞争楼主之位。”

  檀邀雨偏着头不愿去看嬴风的脸,更不愿去在意他皱着的眉头,总觉得嬴风的脸很不适合发愁。

  邀雨假意用饭,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碗里的粟米,“大师兄过虑了。我从未打算与大师兄公平竞争。但凡是能用到的帮手,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去用。不然你以为我带了这么多人来师门,难道是来为我摇旗助威的?无论大师兄是否与师姑的传人联手,我都不在意。既然要争,就该全力以赴。”

  嬴风怔了一下。邀雨会说出这番话,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只是邀雨对他刻意回避的态度,让嬴风十分在意。

  云道生怕他们再这么说下去,用膳就要改成比武了,赶紧转了个话题道:“明日我想去山顶的藏书阁去阅览《卦史》,师兄师姐可要与我同去?”

  邀雨讶异,“那书我们也能看?”

  云道生摇头,“《卦史》自是不行。不过藏书阁里收藏了千年来各种文献典籍,十分珍贵。师姐说不定能从中找出本兵法秘籍什么的。”

  嬴风疑惑道:“我们不是来选楼主的吗?还有时间去藏书阁?”

  云道生笑着解释道:“听师伯的意思,此事似乎并不急在一时。如今师公也出关了,估计还要将事情再往后拖上一拖。”

  另外三人都不说话了,师门随行随意的风格他们已经领教了几次了。如今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邀雨遂道:“既然如此,明日我随你同去藏书阁。”

  用膳之后,几个各自回房。

  一入夜。整个天坑中竟变得吵闹起来。黑暗之中传来无数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整个树林的灌木都活了起来,不断地晃动着。

  邀雨从自己的窗口正好能看到主楼的第二层。上面依旧灯火通明,想必是师公他们依旧在议事。她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刚要摒除杂念去休息,就见一道黑影从嬴风的房间内窜了出来。

  嬴风在侧楼翘起的飞檐上停顿了一下,对邀雨歪了下头,眼睛亮得如稀世的宝石,充满了诱惑,“你去不去?”

第四百零四章 、去或不去,都是问题

  看着赢风一身黑衣,显然是想去主楼那边听壁脚,檀邀雨的心里就像是有猫挠一样痒。

  方才若不是有人看着,她早就跑到楼里面去一探究竟了。原本理智还能一脚踩在好奇心之上,可赢风一出现,邀雨就连理智两个字怎么写都想不起来了!

  她挣扎着探出头,去看子墨房间的窗口,赢风却突如其来地跳上了她的窗户,一屁股坐在窗沿上。

  他大约是刚沐浴过,身上一股干净的皂角味儿,让邀雨的心漏跳了一拍。

  赢风笑着指了指窗外,“你不用再看了,小师弟大约是身体还没恢复,早早就歇息了。至于子墨那小子……先我一步,早就跑出去了。”

  邀雨一惊,“他去哪了?他去思过崖了?!”

  赢风耸耸肩,“十有八九吧。方才用晚膳时你也听到了。这次他就算不下杀手,肯定也得去警告那人一番。”

  檀邀雨探究地看着赢风,“那你还不去帮忙?那位同门可是明显偏向于你的。你本就不是我的对手,此时若再失了帮手,你还想怎么赢我?”

  赢风叹了口气,额角的一缕头发随风飘动了一下,让邀雨恍惚间觉得月光也随之晃动了一下。

  赢风干脆直接从窗户上跳到邀雨身边,近得几乎能碰到邀雨的手,“输赢之事尚且不提,你要牢记,我从没想过要伤你。今日子墨不去我也是要去的。不过我觉得子墨出手会让这教训更‘深刻’一些……”

  “邀雨……你怎么了?”赢风疑惑地看着浑身已经僵住不动了的邀雨,从方才他跳下来,邀雨就像是被点了穴一样。

  檀邀雨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明明有无数理由讨厌赢风,比如他是刘义隆的亲信,又比如他迷惑自己大哥,借机拉拢檀家。

  可不知为什么,这些事儿她明明都记得,却生不起气来。被赢风那双桃花眼望着,邀雨连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这么简单的事儿都做不到。

  这家伙一定是狐狸精转世!只要看到他就会被迷惑!自己就应该像刚才用晚膳时一样,一直不看他就好了!

  就在邀雨正天人交战之时,赢风抬手附在了她的额头上,“你怎么呆呆的?可是今天在水里泡得病了?”

  指尖,指腹,温热的掌心,檀邀雨的皮肤变得异常敏感,甚至能能清楚地分辨出赢风手掌上传来的细微触碰。

  邀雨的脸“腾”地一下变得通红,看得赢风先是一愣,随即嘴角上扬,将听壁脚这种事儿直接抛诸脑后,坏笑着将整个身体又向前探了过去,“之前的问题你可有答案了?虽然我说过会等你,等到选出楼主之后再听你的答复,不过我突然不想等了,想让你提前给我答复。”

  檀邀雨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盯住的猎物,再退一步搞不好就会被吃掉。虽然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嬴风的感觉,可眼下好多事情都没解决,邀雨根本没想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结果。

  她猛地一握拳,指甲扎在手掌上的刺痛感让她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她磕磕绊绊地向后退了一步,“你、你不是要去主楼吗?赶紧去,我也要去寻子墨了。”

  嬴风有些遗憾地“啧”了一声,这丫头怎么这么能逞强呢?明明已经被自己迷得神魂颠倒了,竟然还能找到借口赶他出去。

  不过嬴风没打算空手而归,他往窗上一靠,一副好心帮忙的样子道:“我跟你一同去找子墨。真要打起来,总得有个说和的。别忘了同门相残可是很大的罪过。”

  邀雨终于将目光从嬴风身上移开,她暗自松了口气,“说的像真的一样。我今日差点被人害死,最后师公不也就罚了思过崖思过而已。”

  邀雨话中明显带着些不满,听在嬴风耳中却更像是在撒娇,他挑挑眉,凑了过去逗弄邀雨道:“你要是觉得罚得还不够重,就来罚我,怎么罚都行……”

  檀邀雨觉得自己的脸估计红得能滴出血了,她直接一道气浪将嬴风掀出窗外,随即关上窗户,“滚到外面去等,我要换夜行衣!”

  嬴风被掀出窗外后立刻攀住窗沿又跳回到飞檐上。看到窗内人影晃动了一下就躲到屏风后面去了,嬴风突然想起了当初在蓬莱岛偷看邀雨洗澡时的情形。他忍不出笑着舔了下嘴唇,这事儿他得烂在肚子里,一旦被邀雨知道了,自己怕是会被五马分尸……

  等邀雨换好了夜行衣,嬴风颇为玩味地对邀雨的面巾努努嘴,“你蒙面做什么?这里统共就进来咱们几个人,蒙着脸也能猜出你是谁啊。”

  “不用你管。”邀雨低着头不去看嬴风满脸戏谑的笑容。不挡一下,自己的大红脸不就全都暴露了。

  嬴风厚脸皮地故意挨过去道,“好。你说不管就不管了。你说的我都听。走吧,先去主楼。”

  檀邀雨像是躲瘟疫一样跳到飞檐另一侧,“我要去找子墨。你自己去主楼吧。”

  嬴风歪头看着邀雨闹别扭,心里吃了蜜一样甜,“你知道思过崖在哪儿?反正我是不知道。与其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四处乱撞,还不如先过去听听看,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檀邀雨立刻转身要返回房内,“我不去!我去问问云师弟,他肯定知道思过崖在哪儿。”

  嬴风却在邀雨跳起来前就一把拉住了她,直接带着她从飞檐上跳了下去,“小师弟身体还没康复呢,你忍心打扰他吗?放心,若是在主楼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咱们再去别处找找。”

  嬴风说完就已经拉着邀雨落在了侧楼下面一座配殿的屋顶上。他伸手入怀,掏出了一根拴着飞爪的长绳递给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