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乱国 第222章

作者:樊笼也自然 标签: 古代言情

  魏先生看着转到谢弘微手中的诗册,似乎有些意犹未尽,带着惋惜道:“老朽读过此诗,实在再难以从其他相思之作中评出个佳品。这局就算诸位小郎平手吧。”

  嬴风却忽然凑过来,笑容明亮,“先生此言差矣。这诗册是我从楼主处得来,若是先生喜欢其中诗词,这杯酒我不是该敬献宝之人吗?”

  魏先生不明就里,闻言也跟着点头,“哦对!该敬楼主一杯才是。多谢楼主慧眼。”

  嬴风一撩衣摆,长腿一伸,几步就走到邀雨面前,随后单膝跪下,将酒杯递到邀雨嘴边,“楼主请。”

  两人贴得极近,两张俊秀的面庞于灯火下映在一处,看得旁人莫名地心跳加速。

  谢家那几位女郎,一副想看又不好意思的表情,眼神不住从旁边扫过来。

  檀邀雨身子僵硬,刚才说的由嬴风奉酒,是这么个奉法?自己是要借着他的手将这杯酒饮尽吗?

  嬴风看着邀雨带着茫然的脸,有些玩味地笑了起来,拿着酒杯的纤长手指微转,一边的眉毛一挑,“看来楼主是更喜欢我用口哺酒啊……”

  嬴风说完,作势就要去含那杯中酒,引得旁边偷看的女郎们一阵低声惊呼。

  “咔哒”一声,赢风微微抬起的手腕被一柄未出鞘的长剑压住。始终不曾引人注意的子墨冷冷地看着嬴风。他没说话,却用眼神将杀意表露的十分明显了。

  “怎么回事?他们不是一起的吗?怎么好像要动手的样子……”

  子墨的动作引来了女郎们小声的议论。

  “看那位嬴郎君如此好容貌,怎么会跟个男子调笑?不过那位楼主虽然看着纤弱了些,仔细瞧着,容貌竟也十分出众……”

  “难不成是龙……”说话的女郎硬是将最后的“阳”字憋了回去,捂着嘴,眼中满是惋惜。

  “所以那个拿剑阻止的,也是有意于那楼主?”

  又是一阵女郎们的抽气声!

  檀邀雨全都听见了,所以她脑袋疼。原来母亲口中说的氏族女郎是这样的?那她好像的确做不来……这捕风捉影的功夫非常人能修炼。

  不过看谢氏人的反应,檀邀雨就知道自己被嬴风戏耍了。她从没参加过诗会,所以不知道规矩。方才嬴风将酒递到她嘴边,邀雨还以为诗会都是这样的规矩呢。

  檀邀雨从赢风手里将酒杯拿起,抿着嘴喝了一小口,接着用一种长辈的口气对嬴风道:“好好操办诗会,莫再调皮。”

  嬴风嘴角一抽,他怎么有一种给人做了孙子的错觉呢……?

  身后谢家的郎君和女郎们都忍不住掩嘴偷笑。嬴风却毫不在意,拎着个酒壶挨个问:“怎么样,你们还有谁要我亲自奉酒?”顿时引来众人一阵哄笑。

  谢弘微干咳一声,“楼主同属下倒是很随和啊。”

  方才那一幕,谢弘微可是看在眼里的。他可不是年轻的郎君,随便一句玩笑话就能将事情带过去。

  谢弘微看了眼挨桌周旋的嬴风。放着朝中大好的前程不要,跑来给这个楼主做护卫。真的没有别的原因?说起来这位楼主的确有些女相……

  一个念头突然在谢弘微脑子里炸开,这位楼主一直说宗子非谢惠连不可。难不成!难不成……谢惠连和这位楼主,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第四百七十九章 、没有好脸色

  墨曜不明白。为什么诗会那天明明很顺利,女郎回来之后却一直阴着个脸。

  难道是因为后来谢家那几个女郎频频向嬴郎君示好?可这也不能怪那几位女郎啊……

  墨曜回想起那天子墨郎君像是能吃人的表情,还有云道长估计看见吃人都不会有任何改变的笑脸……

  墨曜打了个寒颤,是个正常女郎都会更愿意跟赢风亲近吧。这有什么不对吗?

  而谢家主宅这边,谢弘微也是始终皱着眉头。

  自从他开始怀疑谢惠连同檀邀雨的关系不一般,他就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

  他很纠结,若是要让檀邀雨看上,就得逼着嫡出的儿郎们雄变雌,自此改了江山……这种事儿,他身为宗主实在是做不出来啊!

  可他同样做不出,将谢氏一族交托在一个喜欢男人的宗子手里!这可如何是好?!

  谢弘微足足苦恼了一日,才突然想到。檀邀雨要的是宗子之位。宗子在谢家虽然也有不小的权利,可毕竟不是宗主!

  等檀邀雨将族产还回,等谢家喘过这口气,谢惠连雌伏于男人的事儿,不正好可以拿来做借口废掉他!

  谢弘微觉得此计甚妙!只不过要瞒着晋陵公主,让他心里有些过不去……大不了事后他再靠自己的脸面,帮堂叔和晋陵公主说个更好的孙子过继!

  檀邀雨估计想破头也不会猜到,最终帮谢弘微下定决心的,竟是诗会上的一个误会……

  没过几日,主宅那边就传出晋陵公主被前宗主谢混托梦,说是不想自己这一支的香火断了。晋陵公主无法,只好哭求到谢弘微面前。

  紧接着就是晋陵公主外出时马车坏了,兴得谢惠连帮忙,才没落得露宿街头。一见之下,晋陵公主觉得谢惠连十分合眼缘,告了宗庙,将谢惠连认作谢混和她的嫡孙。

  这件事儿发展到此时,最高兴的莫过于晋陵公主了。自己多年的夙愿得偿。百年后到地下见了故人也算是有了交代了。

  檀邀雨却并不十分满意。虽说后来谢弘微“查到”诗册的作者正是晋陵公主新任的嫡孙谢惠连,可这事儿却意外地没有引起太大波澜。

  街头巷尾津津乐道的,全是嬴风念诗时的场景有多么让人见知难忘。嬴风为此还莫名地被檀邀雨骂了一句“红颜祸水”。

  谢弘微后来传了一封书信给邀雨,言辞还算恳切。他信中保证,一定会让谢惠连坐上宗子位。只是还要些时间徐徐图之。

  毕竟身为谢家宗子,光是族内认可是不够的,还要有能力在各家都吃得开。光这一点,谢惠连显然还不足以胜任。

  檀邀雨原打算一鼓作气,直接将宗子之事敲定下来。如今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再为谢惠连积累一些声望。

  她也觉得谢惠连如今眼界和气魄还都不够。与其继续窝在陈郡,不如把他直接扔进建康那个大染缸,好好历练一番。

  于是檀邀雨一拍桌,决定去建康。自从有了男装掩护,檀邀雨只觉得天下都任她遨游了一般。

  谢惠连听说檀邀雨要带他去建康,深知自己反抗也是无用。默默接受之后,倒是跑去晋陵公主那儿实实在在地尽了几日孝。

  与晋陵公主夙愿得偿的喜悦不同,谢惠连已经成年,原本很难再对认的祖母产生什么濡慕之情。而谢惠连的父亲对此事的态度更是让他十分失落。

  谢方明一收到消息,直接回信主宅表示自己同意过继。而谢惠连这边,他却没写过只言片语。像是巴不得赶紧将这个儿子甩掉一样。

  谢惠连因此心灰意冷,反倒是晋陵公主在此时给了谢惠连足够的关怀。做了祖母的晋陵公主是真心疼爱他。自打认了嫡孙,好东西就流水般塞给他。让一直缺少关爱的谢惠连感动不已。

  檀邀雨嘴上没说什么,却将出发去建康的日期向后拖了几日。好让谢惠连能同晋陵公主多相处几日。

  檀邀雨早就知道谢惠连的日子不好过。不然也不会被亲父和继母独自扔在陈郡,甚至连个仆从都没留给他。

  曾经这世上只有邀雨的母亲会对谢惠连温柔以待,而这仅有的温暖后来也没了……

  “也怨不得他那么讨厌我……”檀邀雨叹了口气,“能补给他一份亲情,也算是意外所得吧。”

  云道生在旁边听见了,问道:“如此,师姐的心结是否解了一个?”

  檀邀雨却神情懒怠,没有答话。心结太多的时候,解开一个也并不会有太多喜悦。

  ——分界线——

  檀邀雨在陈郡停留了近两个月。并不单纯是为了等谢弘微等人做决定。北方的局势在这短短的两个月里发生了很大变化。

  变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出在西秦刚即位的太子身上。其实檀邀雨从没有把乞伏暮末放在眼里。毕竟他的能力早就已经注定了,即便别人不动手,他也能把自己搞死。

  奈何这位新任的西秦国主几次三番往上冲。在北凉马蹄寺时他就被檀邀雨俘虏了一次。后来北凉时局混乱,檀邀雨也急着去统万城捞金子,就让他趁机逃了。

  谁想到他回到西秦后还不夹着尾巴做人。玉玺押拍时他又跑来仇池,搞得檀邀雨不抓他都对不起他带来的银子。

  当时檀邀雨将乞伏暮末送给了北凉的使者,算是同北凉王示好。免得沮渠蒙逊再追着盖吴的卢水湖佣兵团不放。

  那之后乞伏暮末就一直被软禁在北凉。西秦国主原本想另立新太子。结果也被北凉王暗中派人搅和了。

  西秦王一死,身为北凉质子的乞伏暮末理应回国即位。北凉王却在此时要求乞伏暮末割让一半西秦国土给北凉,否则就让乞伏暮末在北凉眼睁睁看着其他皇子夺位。

  昏聩无能的乞伏暮末急着做国主,居然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还美其名曰,与其灭国,不如割地。

  乞伏暮末继位时,北凉的土地一夜间扩大了三成。加之北凉对整个西北的掌控,一时竟成了在北方能与北魏抗衡的第二强国。

第四百八十章 、贪婪众生相

  原本一直掩盖锋芒,甚至主动向刘宋称臣的北凉王沮渠蒙逊一经崛起,竟然胃口大开。

  不知道是不是檀邀雨的“十年国运”给了他莫名的自信,在吞下了西秦一半的领土后,竟然又垂涎起另外一半。

  沮渠蒙逊派了使者来仇池,希望能与仇池同时出兵,两向夹击西秦,获胜后瓜分西秦剩余的国土。

  梁翁以仙姬正在外传道,需要等她回来再做定夺为由,送走了北凉的使者。之后立刻给邀雨发了消息。

  梁翁的信中不但将沮渠蒙逊的联盟之意转达,同时也提醒檀邀雨,唇亡齿寒。一旦西秦没了,北凉下一步要侵蚀的就是仇池。

  檀邀雨收到消息时,谢惠连才刚被晋陵公主认作嫡孙。如今行者楼和仇池的根基不稳,兴兵是肯定不行的。可她又很想借机咬下西秦一块肉。毕竟这种可以随意宰割的机会实在难得。

  檀邀雨想了想,回信给梁翁:派人去西秦,散布消息说北凉和北魏要联合攻打西秦。鼓动西秦人,与其到时被屠城,做了奴隶,不如赶紧逃去仇池,请求仙姬庇佑。

  如今檀邀雨缺人缺得紧,朱家的生意需要人看护,仇池也需要扩充军队。在这个诸国混战的时代,人口是比土地更金贵的资源。

  北魏去年在同夏朝的战事中屠了一座负隅抵抗的城。这种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声不借来一用实在有些可惜了。估计都不用梁翁怎么煽风点火,就会有西秦人相信的。

  可实际上,北魏如今也不敢轻易西进。因为最让北魏头疼的柔然人最近又开始蠢蠢欲动。

  拓跋焘大约也感觉到了北凉王渐渐显露的野心,最后还是皇后赫连珂给他出了个主意。封赏被俘的前夏皇赫连昌。

  说起赫连昌和赫连珂这两兄妹,来到北魏后就一直过得战战兢兢。

  赫连珂虽贵为皇后,几个月前却连粗使宫婢都可以欺负到她头上。后来皇太后将乔女指到她宫里,赫连珂这个皇后才渐渐有了些样子。

  可即便她如今被乔女教得沉稳了些,刚一听到乔女说,让她去给大哥请封时,赫连珂惊得连说话都抖了。

  “陛下本就只希望本宫做个面子上好看的傀儡,本宫若出言替大哥请封,陛下一定会厌恶本宫,到时本宫就再难以活命了。”

  乔女面无表情地问:“难不成皇后以为陛下现在便是喜欢您的?与其这么慢慢被磨死在宫中,您难道不想拼拼看吗?”

  赫连珂美艳的脸上满是凄楚之色,“拼?本宫凭什么?又有什么值得拼的?”

  这段时间拓跋焘对她的冷淡已经让赫连珂心灰意冷,若说以前对拓跋焘还有什么期待,此刻却一点儿指望都不剩了。

  若不是赫连珂惜命,她怕是早就自尽了。

  乔女并不奇怪赫连珂会如此绝望。她很清楚这深宫能逼疯多少人。她平静道:“宫里的女子,争到最后,不是为了陛下的宠爱,也不是为了嫔妃尊敬的后位,而是为了坐上太后位,从此不用再看人脸色地做小幅低。”

  “你!”赫连珂大骇,“这种话你怎么也敢说?!”

  赫连珂是皇后,皇后变太后,可是变相诅咒拓跋焘早死。

  乔女却毫不在意,“陛下连年征战,且每战必亲征。还总爱冲锋陷阵。如今太子已立,您又是正宫皇后。您当真就没想过这些?”

  赫连珂不敢接话。她当然想过。拓跋焘上次在对阵夏朝的最后一役就受了不轻的伤,修养到现在还依旧不能开弓。谁能保证他永远不会出事呢?

  “若是陛下不在了,”乔女接着道,“您觉得仅凭您亡国公主的身份,真的能在朝中震慑住其他鲜卑贵族和汉人氏族?您需要有人在朝中帮您。而您的哥哥就是不二的人选。”

  赫连珂拼命摇头,“大哥当初把本宫像玩物一样扔给了魏皇。我为何还要帮他?!况且陛下也不笨,本宫这点儿私心,怕是陛下看一眼就清楚了。”

  乔女漠然道:“若在平时,皇后提出这种要求,肯定会被认作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可眼下却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