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樊笼也自然
年轻女子在红龙面前蹲下,用指尖捏着红龙的下巴,抬起来左右扭着打量了一下,“真难看。你居然去求她,实在是太难看了。”
“你听见了?”红龙对此并不惊讶。
“听见了。”年轻女子的声音轻快,“一个用亲生女儿的身体去换情报和钱财的母亲,你觉得她会在意你?”
红龙轻笑,“果然你也知道……”接着又因剧痛袭来低吼了一声。
年轻女子松开手站起身,从怀里抽出块手帕擦了擦指尖,然后随手将手帕扔到一边,“你吞噬了异教徒内力,是永远无法解脱的。你可以选择死,或者想办法不断增强你的煞气。只有的你煞气够强,才能压制异教徒的真气,你才能少疼一点儿。”
原本已经绝望的红龙像是看见一丝曙光,“当真?!”他又疑惑道:“你为何帮我?”
年轻女子转身离开,声音依旧轻快明亮地答道:“因为我也是个疯子啊……”
年轻女子离开后,红龙再次调动煞气压制子墨的真气。他还不想死!
红龙同冰炎不同。他从出生就生活在拜火教的圣地里。而其他的兄弟,则是在外面长到十岁左右时,再被一个个带回来的。
红龙知道,这些兄弟是父亲的孩子。他们的母亲却不是父亲的妻妾。红龙的母亲,也就是拜火教的左护法会一种秘法,能让女子怀上父亲的孩子。
左护法以祖传医术做幌子,专门帮久不生育,或是急着生下男婴的女子看诊。虽然那法子很容易引人怀疑,可由于左护法是个女子,且被她看过后生了孩子人实在不少,所以很多女人虽然觉得羞臊,却依旧心甘情愿地接受左护法的“治疗”。
左护法就靠着“送子娘娘”的名声,蒙骗了无数的女子,让他们怀上了拜火教教主的孩子。
为了吞噬更多功力,教主需要很多能修炼煞气的男孩。越多越好。拜火教没法养那么多孩子,就用了这种鸠占鹊巢的疯狂法子。
后果就是红龙多了无数个兄弟……多到他都怀疑这数字是否有个尽头。
这些孩子在原本的家庭长到十岁后,就会被偷回来,由左护法教授武功和煞气。所以冰炎他们这种外面回来的兄弟,用的武器都同左护法一样,是铁手。
红龙曾经自傲地觉得,他与那些“丹药”一样作用的兄弟是不同的。长相不同,遭遇不同,武功也不同。可到头来,这只不过是他一厢情愿……
可那又如何?就算没有了对母亲的期望,没了他自命不凡的幻想,没了他教主儿子的身份,他依旧不想死!
“太慢了!”红龙重重地一拳打在墙壁上。只靠他现在的内力去修炼到能压制子墨真气的地步,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再去吞噬掉一个“兄弟”……
这个念头在红龙的脑中瞬间就成型了。他并不是白白地在圣地生活十年。他偷学到教主的吞天功后,就开始暗中收集自己“兄弟们”的所在。
为了能让中途被偷回来的孩子尽快成长,他们在学习了煞气的修炼法门之后,又会被安排到各处去“历练”。逼迫这些孩子迅速成长。
他们当中很多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即便是活下来的,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天赋练成煞气。
只有很少一部分孩子,拼死活下来后,煞气成型,最终被教主选中,召回圣地。他们以为自己会受到重用,却不知他们最终都会被奉献给真神,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吸成人干……
红龙需要快速提升煞气,他心里很快就有了几个人选。不会强到他打不过,又能提供一定的煞气帮他压制痛苦。红龙费力地站起身,找了根绳子,将半人高的邀雨木造像捆在自己背上,然后踉踉跄跄地出了胭脂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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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红龙如泥沟里的老鼠般偷偷趁夜溜出建康城时,王五郎和谢惠连正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
他们两个这辈子都没想过会有共用床榻的一天。特别是王五郎,从小金尊玉贵地长大,别说同别人共用一张床,就连同用一个院子的事情都没出现过!
之前躲到邀雨在建康城里的那个小院子就已经让他十分痛苦了。如今上了鸡笼山,居然落魄到要与别人“同床共枕”!
嬴氏族人的管事嬴昉虽然笑着,却没有一丝卑微讨好的意思,他耐心解释道:“楼主不允许学子们留宿五学馆,可那些大儒们不同,他们执意留下,我们也不能硬是赶走。只好腾房间给他们居住。实在没办法,只能委屈两位郎君共室了。”
王五郎强忍着不让自己发火,“那些大儒有什么脸皮留下?难不成睡一觉就能赢过几位夫子了?!”
嬴昉笑而不答。自家公子说让他们留,他自然不会问为什么。
王五郎依旧不死心,挣扎问道:“好歹再多弄张床吧?我实在不习惯同别人同床。”
而且还是个大男人……
嬴昉道:“山上的东西本就没有多余的。若王小郎君实在要单独睡,就只有把七皇子抬上来的那两张案桌拼到一起给您睡了。”
第五百一十章 、求人
王五郎一噎,他要是真敢睡在那两张写了‘清谈误国’和‘建康无人’的案桌上,怕是就活不过明晚了。
眼见这嬴昉是个油盐不进的,王五郎一脚踹在谢惠连腿上,“你倒是也说话啊!难不成真要我们两个大男人睡在一起?!”
“啊?”谢惠连这才回过神似的,怔了一下才道:“我不要紧。我睡觉不打呼也不磨牙。王五哥你放心吧。”
“我放心你个鬼!”王五郎一巴掌拍在谢惠连的后脑勺上!
嬴昉听了谢惠连这话,便不再理会王五郎,笑着退出了房间。
“诶!诶!你别走啊!好歹多给床被子啊!一床被子怎么睡啊!”眼见嬴昉充耳不闻地离去,王五郎真是郁闷还没地方发泄,只好又踢了谢惠连一脚,“你发什么呆!想什么呢?魂儿都快飞了!”
谢惠连揉揉被踢了的腿肚子,思虑再三道:“王五哥,你说我若是去拜夫子们为师,他们能收我吗?”
“檀邀雨……哦不对,秦十二之前不是跟我说,你已经是五学馆的学生了吗?还说你刚入学不久。”
谢惠连叹了口气,“是有这么一说。她当时想给学馆打响名声,说是得有几个像样的学生,就硬把我给加进去了。我当时还不情愿来着……哪知道……”
“哪知道人家五学馆的夫子居然个个都是国士无双吧?”王五郎嘲讽道:“实在不行你就去求求秦十二。别看她说自己是这里的学生,我看得出来,这里的夫子对她都很恭敬。她若是开口,让你拜师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谢惠连抿着嘴,一脸的痛苦为难。
“怎么?张不开口求人?”王五郎揶揄谢惠连道。
“不是……我是张不开口求她……我之前为难过她很多次。”
“那不都是一个意思!”王五郎又拍了谢惠连一下,“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学到真本事,低个头服个软有什么!韩信尚能忍胯下之辱!秦十二总不会让你去爬她的胯下。”
谢惠连闻言顿时红了脸,“你!你!你有辱斯文!”
“行啦!”王五郎一拍自己的大腿,“要不这样,我陪你一起去找她说。我也留下拜师。”
谢惠连闻言吃惊不小,“你?!你可是王氏嫡子!你家私塾有多少名仕,你确定要来这小学堂读书?!最关键的是,你确定你要跟檀……不对,秦十二做同窗?”
王五郎凑头到谢惠连旁边,极小声地问道:“诶,你见过她杀人吗?”
谢惠连刚要脱口说“见过”,声音就卡住了,半晌之后,才喃喃道:“好像没有……不过她肯定杀过!”
“废话!我听说她可是跟着北魏军上过战场的。没杀过人就怪了。我是说……你见过她如传言般发狂杀人吗?滥杀无辜那种?”
谢惠连摇头,“没有。不过她肯定能发狂。而且发狂肯定会滥杀无辜。”
王五郎“啧”了一声,一下躺倒在床榻上,看着屋顶道:“邢铭那么羞辱她,她都没下杀手。我总感觉,她跟我之前听说的不太一样。”
谢惠连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小声急切地问道:“你、你该不会是对她,有什么想法吧?”
王五郎白了眼谢惠连,“你怎么跟王七郎一样蠢?我活得不耐烦啦!别说她自己杀我就跟喘口气儿一样简单,那个子墨和嬴风你是眼瞎了看不见?”
谢惠连这才松了口气,“可吓死我了……你若是真生了念头,我就是绑也得把你绑下山。挨你爹一顿打总好过把命丢了。”
王五郎却突然不说话了。他已经离家三天了。上山也有两天了。不论是王家,还是他爹王华都没派人来找过他。
“我大概是被当做弃子了……”王五郎喃喃道:“舍我一个,保全王氏一族……”
同样在氏族长大的谢惠连自然听得懂王五郎的话,他有点儿内疚,毕竟王五郎变成现在这样,跟他脱不开关系。
“别哭丧着一张脸,”王五郎“呼”地从床上坐起来,“族老们既然早就决定让七弟做宗子,与其继续尴尬地留在王家,不如出来闯荡一番。”
王五郎从床榻上跳下来,穿上木屐就往外走,“走。去找秦十二,求她让咱们入学。”
“现在?!”谢惠连急急追上去,“现在是大半夜啊!”
“反正她肯定没睡。”王五郎笃定道。
“你怎么知道?”谢惠连好奇地问。
王五郎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恨铁不成钢似地摇摇头,“真是个没眼色的。今日若是成了,那床被子归我!”
檀邀雨果然没睡。虽然嘴上说得煞有介事,可子墨一走,她总觉得眼前空落落,像是缺了一块儿似的。
王五郎拉着谢惠连来时,檀邀雨正在看各地传来的消息,特别是柔然的异动。
王五郎敲了门,听到檀邀雨说“进”后,就大咧咧地拉着谢惠连进去了。
两人坐到邀雨对面,王五郎直截了当道:“看你事忙,我就不绕弯子了。我们两个想拜师。”
谢惠连忍不住偏过脸,他实在不习惯这样开始对话。更不习惯大半夜跑到个女子房中开始对话。
檀邀雨扬眉,随后渐渐露出一丝笑容,也直接问道:“与我有何好处?”
王五郎略略想了想,“我们两个出身王谢两家,有我们带头拜师,五学馆的名声将超过建康城中任何一家书院。”
檀邀雨嗤笑,“你以为没有你们二位,五学馆的名声还没有超过其他书院?”
王五郎:……
谢惠连此时也顾不得礼节了,忙道:“我们两个会帮你。你也看到了,我们两个如今都被家族排挤在外。也不可能委以什么重任。若是我们二人学成了,一定可以帮你做很多事。”
王五郎借着衣服遮挡,暗中给谢惠连比了个大拇指!看来这小子没傻透!
檀邀雨微微颔首,对谢惠连道:“你说这话,我自是相信。你如今的前程全握在我的手里,就是不想为我做事,也没得选择。可他……”檀邀雨看向王五郎,“我没有任何你的把柄,你也无法给我任何好处。”
第五百一十一章 、东家
眼见檀邀雨一副认钱不认人的架势,王五郎突然破釜沉舟般道:“我是秦淮河上那艘花船的东家!”
此言一出,谢惠连和檀邀雨几乎同时面带惊讶地盯着王五郎。虽然早就听说那艘花船是王谢两家的子侄弄出来的。可没想到居然是王五郎。
王五郎讪笑一声,“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所以我没同旁人说过。只对外放消息说是王谢两家的子侄造出来玩儿的……”
“所以那艘花船是你的私产?”檀邀雨知道氏族对族产的管理。嫡支是不能有私产的。
“是也不是……”王五郎道:“我得分五成红利给族中。”
“原来如此……”檀邀雨沉吟片刻,“这就说得通了……”
檀邀雨虽然缺钱,但跟钱比起来,花船上形形色色的人,口中千头万绪的消息,才更吸引檀邀雨。
檀邀雨立刻变了张脸,笑着吩咐,“墨曜,给两位郎君看茶。”
王五郎暗自腹诽,真是个势力的女人。不见兔子不撒鹰,没有好处,连杯茶都舍不得给。
墨曜上了茶,檀邀雨才接着道:“让你们拜师并不难。不过几位夫子收徒有些条件。一旦拜师,师父去哪儿,徒弟就要跟着去哪儿。若是他们离开建康去云游,你们也得跟随服侍,直到出师之日。”
谢惠连和王五郎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规矩。不过仔细想想也不奇怪。这几位夫子显然是刚到建康,否则以他们的才学,怕是早就名动江南了。
两人仔细斟酌了一会儿,觉得能跟着名仕云游四海,也算是快意人生,于是点头,“好。我们答应这条件。”
“很好。”檀邀雨满意道。随后又伸出两根葱白般的手指,“除了这个,我这中间人也有两个条件。”
谢惠连忍不住道:“你这中间人怎么比夫子们的条件还多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