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九儿
“主子,您受伤了!”
“无妨,保护马车要紧!你们不必管我!”
听到这里,虞姝抿着唇,无意识的要紧了下唇瓣。
辰王这一路护送她,当真辛劳了。
是受伤了么?
他那样矜贵之人,岂能受伤。
又过了好片刻,外面终于恢复平静。等到十五掀开帘子时,打打杀杀已经彻底消停,“夫人,杀手退下了,只不过王爷受了伤,咱们这就立刻启程,先去别苑再说。”
虞姝点了点头,很想出去查看辰王的状态,但又担心会帮了倒忙。
她眼下这个样子,自己都照料不了自己。
虞姝怀揣着感激与忧心,终于抵达别苑时,她被人搀扶了下来,就看见辰王月白色锦袍上都是血,在两人对视的瞬间,他却还是灿然一笑,“我无事,嫂嫂莫要担心。”
虞姝眼眶一红。
到底是自己曾经心悦过的男子,并非是陌生人,辰王在她心里始终与旁人不一样的。无关乎男女情。
她点了点头。
辰王看着虞姝逐渐发红的眼,凤眸之中,笑意更甚。
*
吴郡。
封衡日夜兼程,下巴处冒出了暗青色胡渣,面容日渐清瘦,显得更是萧挺凛冽。
因着连夜赶路,来不及住店歇脚,一行人皆已是面容萧索。
楚香原本倩丽的脸盘,已经长出了丝丝龟裂,可心疼坏了沈卿言。
这一日,趁着马匹吃草之际,十三问出了内心困惑,“皇上为何坚信,辰王将娘娘带去了南方?”
虞姝惧寒,以辰王对她的在意程度,不会将她带去北面。
而辰王一直都很喜欢江南水乡的情调。
另外,越往南就离着雍州越远。
辰王若是要带走虞姝,最大的可能就是往南。
封衡开腔时,嗓音沙哑不成词,宛若常年不曾开口说话的孤独者,“影子人的线索可找到了?”
十三眼中掠过一丝惭愧,垂下头去,“暂、暂无。”
封衡一记冷眼斜扫了过来,十三几乎是顷刻间双腿发软,跪在了封衡面前,膝盖磕在黄土路上发出了闷响。
十三垂首,“皇上恕罪!属下定竭力而为!”
就在封衡险些红了眼眶,欲要对十三下手时,一只乌色信鸽扑腾着翅膀飞了过来,这信鸽是做了标识的,专供暗部所用。
封衡长臂一挥,一掌逮住了信鸽,那双凛冽凤眸几乎是在瞬间有了一丝丝的生机。
暗部的信鸽,是影子人专门训练,也只听令于影子人。
信鸽脚下没有任何信物,但它出现在吴郡附近,足可说明一个问题。
辰王等人曾经在此处停留。
亦或者,他们就在南边!
封衡对虞姝临盆的日子记得一清二楚,之前在皇宫,就命人整个太医院算过日子,满打满算,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
他已心急如焚。
男人放开信鸽,微微挑起的凤眸之中,寒光乍现,突起的喉结滚了滚,因着身形清瘦,他的衣裳已经不太合身了,衬得腰肢更是颀长精瘦。
“走,继续往南!”男人嗓音清冷沙哑,像咳血的杜鹃低鸣。
*
转眼五日过去,宜邑。
宜邑临江,江边狂风大作,卷起阵阵浪花,衣袍在身后翻滚,发出簌簌声响。
马上就要渡江了。
长江另一头就是广陵。
这五日以来,虽还是没有虞姝和辰王的消息,却是陆陆续续能碰见几只信鸽。
十三和沈卿言,半句不敢多问。
封衡亦不开口说话。
只是,原本俊美无俦的帝王,如今胡子邋遢,身上衣袍已经数日不曾更换,有种霸王即将诀别于世的错觉。好生萧条矣。
随行弄了一只羊皮筏子过来,封衡先一步跳了上去,其余人也陆陆续续上了羊皮筏子。
楚香戳了戳沈卿言的胳膊肘,纳闷一问,“皇上为何会笃定,辰王将娘娘带去了广陵?”
沈卿言哪里会懂?
他耸了耸肩。
十三站在封衡身后,隔江遥望着广陵那一边。
宜邑与广陵之间,仅有一江之隔,但上了渡口之后,却是另外一副光景。难怪,自古文人雅士最爱游广陵,也著有不少旷世名作。
已入冬,广陵的主街道却是热闹非凡,人头攒动。
封衡一行人入了一间客栈歇脚,封衡第一桩事就吩咐道:“立刻去查查,近日来广陵城售卖,亦或是租赁出去的房舍庭院,一一筛选出来,定有朕要找的人!”
此言一出,封衡指间捏着的一瓯茶盏顷刻碎裂。
滚烫的热茶溢出,他却仿佛毫无所觉。
沈卿言吞咽了几下,殷勤的给封衡擦了擦手腕的茶渍,重新给他换了一只茶瓯,再度续上热茶。
茶气氤氲,帝王的凤眸半敛,敛住了一切戾气与轻狂。
沈卿言劝道:“眼下唯有静等了。”
其实,沈卿言已经收到了京都那边的消息,封奕奕那厮已经着手准备登基事宜,纵使玉玺被带出了宫,封奕奕那狗贼还是妄图抢夺侄儿的江山。
好生不知廉耻!
不过,这个节骨眼下,沈卿言没有告知封衡此事。
他一门心思担心封衡会走火入魔,这一路走来,谁都能看得出来,封衡的情绪已经撑到了强弩之末,一旦爆发就会如同喷涌而出的岩浆,必定殃及池鱼,一发不可收拾。
再者,封奕奕那狗贼造反登基,本就是封衡计划的一部分。
是以,一群人暂时安顿了下来。
封衡独自一人关在屋内,无人知道,他倒塌的刹那间,人就沉沉睡了过去。
他熬了太久了。
此前并非不困,而是怎么都睡不着。
今日抵达了广陵,又笃定了虞姝就在此处,这才算是放下了心口的一块大石。
*
别苑,院中红柿缀满枝头,冬枣颗颗艳红,一看就叫人心生欢喜。
虞姝在广陵歇了五日,气色转好,人也精神了。
果然,一路奔波,着实伤人。
养了五天,她才恢复双足走在平地的踏实感。
辰王身上的伤势也开始康复,见他从长廊走来,虞姝冲着他展颜一笑,如今这般相处,如同至亲,她也是心满意足的。
辰王一路上给她解围,告知她京都城一切顺利,还说皇上用不了多久就会送消息过来,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虞姝十分心安。
辰王款步而来,人还没挨近虞姝,就抬手解开了披风上的系带,他脱下披风,行至虞姝面前,给她披上了,还在虞姝脖颈间系了一个蝴蝶结。
十五和十七就在一旁,她二人对视了一眼,正觉得有些不妥,而辰王这个时候已经后退了一步,十分有礼,道:“外面有风,你得仔细着身子,万一伤了我的侄儿,那可就不好了。”
虞姝莞尔,披风上是辰王的气息,淡淡的兰花香,像极了他本人,君子儒雅,浊世无双。
虞姝看向辰王,“你的伤如何了?”
辰王还是那句话,“不必担心我,我无妨的。”
他总是表现出一种,只要虞姝好,他自己便无关紧要,仿佛毫无所图。
辰王这两个多月以来皆是这般君子坦荡荡,就连和虞姝说话,都是隔开几步,无半分唐突。
纵使警觉如十五和十七,也已经再不怀疑他什么。
辰王又温和一笑,“我虽带了女医和稳婆,但以防万一,还是再寻几名稳婆和奶娘过来,才算稳妥。”
虞姝点了点头,“你办事周全,我听你的。”
她已经是自顾不暇,还在寄挂着封衡那边的状况,哪有心思操虑生产之事?
辰王很满意虞姝现下对他的信任,眸光更加温和。
又问,“对了,孩儿的名字可取好了?”
虞姝讪了讪。
封衡给了她数十个名字,以供选择,可就因着选择太多,才无法选出最满意的那一个。
虞姝想着,辰王是孩子的亲叔叔,又一路护着她,便也没将辰王视作外人,遂道:“我这里有一些供选的名字,若不,你帮我看看,可有合适的。”
封衡给她的名单和情书一直都搁在身上。
她眼下倒也认同封衡此前所言,她每日看一次情书,当真可以减消相思之苦。
原先,虞姝以为,她对封衡的情,是始于各取所需,始于无奈。
可这段时日分别,倒是让她实实在在的体验了一下何为“牵挂于心”。
她不仅牵挂他,还十分信任他,坚信封衡定可以所向披靡,做成他想做的一切事。
就在虞姝递出手中纸张时,别苑的门几乎是顷刻间被人从外面踹开。
轰得一声,响声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