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九儿
皇上处处优质、天资卓绝。唯独有一个“小毛病”,那就是记仇。一旦被皇上记恨上,就当真是“此恨绵绵无绝期”。
皇后却毫无所觉,继续温柔道:“皇上,臣妾今日有事禀报。”
封衡示意王权,“来人,给皇后赐座,上茶。”
皇后莞尔一笑,掩了一切锋芒,宛若寻常百姓家中的贤惠妻子。
须臾,皇后落座,手捧一只青瓷茶盏,忧心道:“皇上,大抵是您过于仁慈了,叫这后宫之中有些碎嘴之人肆无忌惮,臣妾听闻了一些消息,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权细长的眸微眯。
皇后要说之事,皇上已经知晓。
只可惜,皇上哪里舍得惩戒虞美人呢。
皇上自己个儿气了一早晨了,也没让人去叨扰了虞美人歇息。
皇后倒好,上杆子找茬。
封衡面无他色,“皇后有话皆可以直言,你与朕相识于年少,又是结发夫妻,有何不可说的。”
有了这句话,皇后身心都舒畅了。
她是封衡的表妹,太后是她嫡亲姑母,真要是算起来,就是淑妃也不及她在封衡心目中的地位。
女子便是如此。
很容易从自己心悦的男子身上得到满足。
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甜言蜜语。
封衡本就不会说情话,一句“相识于年少、结发夫妻”就足可让皇后飘飘然。
皇后道:“皇上,宫里都在传言,美人妹妹她……在入宫之前与辰王有过一些交情。”已经说得足够委婉,免得让皇上脸色难看。
一言至此,皇后也不揪着此事不放,她自以为太过了解封衡,看似只是一语带过虞姝的谣言,说多了只会显得自己挑拨且阴毒。
她快速转移话题,又说,“对了,皇上,都怪臣妾无能,恐怕没法保住贵嫔妹妹的孩子了,太医诊断是怒火攻心,亦不知是因何会这般?贵嫔妹妹这般心性,实在不适合生养啊,真真是叫人心酸。”
皇后把一切事情都从自己身上摘了去,全身而退。
就算虞贵嫔的孩子没了,也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她非要妒火攻心,又能怪得了谁呢?
封衡淡淡笑过,一手持茶盖,拂了拂飘在水面的茶叶,水汽氤氲,他狭长的幽眸微眯,“皇后辛苦了,朕知你已尽力,皇嗣保不住,是虞贵嫔自己不中用。朕能得皇后这样的贤内助,委实欢喜。”
皇后的心颤了一些。
饶是擅长心机,可一对上封衡幽深若古潭的眸子,她还是忍不住芳心乱跳。
她尤记得第一次看见封衡,还是她年幼时候,她入宫拜见姑母,看着封衡从天光乍现处走来,小小年纪的她就在想,这世上怎会有这样好看的小郎君?这小郎君不苟言笑,年少时期就是一副老成之态。
后来,她时常寻了机会入宫,在姑母面前百般侍奉,终于逐渐获得了姑母的喜爱。
仗着姑母,以及家族的关系,又恰逢封衡当初被先帝不喜,夺嫡之路需要他的母族,皇后这才费尽心机嫁入了东宫。
哪怕如今时过境迁,她已不早是年少时的小姑娘,可一听见封衡的嗓音,亦或是看见他的脸,皇后还是会不受控制的心脏狂跳。
她抿唇一笑,“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妾分内之事。”
封衡当场赏赐,“来人,从朕的私库里把今年新进贡的翠玉送去景元宫。皇后也该多打几件首饰了。”
皇后立刻起身谢皇恩,面容娇羞不已。
封衡笑了笑,“皇后早些回去歇着吧,今日酷热,朕不忍让你受罪。”
这话像是掺了蜜,皇后看着龙椅上的男子,满心欢喜。
皇后离开之时,胸膛微微挺直了,步子坚毅稳当,仿佛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
然而,王权却是心中暗暗腹诽。
皇上赐给虞美人的赏赐,是亲自挑选的小乌龟。
而赏给皇后的美玉,则是随手一指。
那么,小乌龟和美玉,究竟哪个更贵重?
不过,皇后今日果然是高明。既挑拨了皇上与虞美人的关系,又将虞贵嫔那一胎和她自己彻底撇清干系。
王权快速瞄了一眼封衡,只见帝王脸色,阴沉如水,眸色冷幽。
皇后走出御书房,坐上了十二人抬起的奢华轿辇,红唇扬起的弧度愈发明显了起来。
听说今晨,皇上命人给虞美人送了汤药,看来皇上对虞将军府早已忌惮。
那么,虞美人眼下再怎么得宠,都不会成为她的阻碍。
她要做走到最后那个人。
*
虞姝得了“富贵”之后,倒是多了不少趣味。
不知是不是因着它是皇上挑中的缘故,体力也是极好,从早晨开始就一直在池子里游来游去,还会打转转,是个小机灵鬼。
不是说乌龟动作迟缓么?
为何这一只却格外灵活?
知书走了过来,见虞姝完全沉浸在玩耍之中,倒也觉得稀奇。
这后宫哪个嫔妃不是绞尽脑汁争宠,虞美人明明风头正盛,却没有乘胜追击,还能静下心来养宠物,从侧面细一看,她还是个稚□□子啊,面粉桃腮的,婴儿肥又明显了几分。
知书抿唇一笑,走上前,“美人主子,可别光顾着玩了,咱们的朝阳阁又来人了。”
知书对虞姝眨眨眼,以做暗示。
虞姝回过头望去,就见朝阳阁大门处的青松盆栽旁边正站在一人,不是旁人,正是夏荷。
夏荷也是将军府的老人,是虞若兰的左膀右臂之一。
不过,相较之春桃,她稳重老实的多。
对虞姝的伤害也极少,甚至于有几次还特意提醒过虞姝。
虞姝分得清好坏,她对知书道:“让她过来吧。”
虞姝好奇,夏荷过来作甚。
夏荷是二姐的心腹,大抵知道不少有关二姐的秘密。
不多时,夏荷被领了过来,但知书不允许她再靠近虞姝半分,就离着虞姝尚有五步远的地方站定。
这个细节让虞姝留意了一下。
知书不愧是皇上的人,为人处世,处处仔细小心。
夏荷唇色苍白,人也消瘦了一圈。
虞姝听说了夏荷被仗责三十的事了。
二姐打人是家常便饭,她早已习以为常,也就没有当回事。
虞姝问道:“你今日来朝阳阁,是有何事?”
一言至此,虞姝又吩咐,“来人,取金疮药过来。”
夏荷明白了虞姝的好意,立刻跪地,以头点地,哭了出来,“美人主子,奴婢此前有眼无珠,若对美人主子有过不敬之处,还望美人主子海涵,奴婢……奴婢兄长是虞家家生子,前些年跟着将军出征,战死了,而今只有一个体弱母亲在将军府做活计,奴婢得活着出宫啊!”
按着宫里的规矩,宫女过了二十五岁,便可出宫嫁人,只要能活着熬到那个时候,便可逃离这深不见底的皇宫。
许是感同身受,虞姝动容了。
她也有兄长和姨娘。
若非世事所迫,谁又愿意远离至亲,活在这后宫的算计之中呢。
知书取了金疮药过来,递给了夏荷。
知书是个聪明人,如今虞贵嫔前途缥缈,若是能收买了夏荷,保不成可以打听一些阴私。
虞姝的玉足在水中晃了晃,小乌龟趴在了她雪腻的脚背上,似是在歇息。
她莞尔一笑。
亦不知为何而笑。
夏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虞姝看向她,一双桃花眼潋滟波光,但又出奇的平静,仿佛根本不把对虞贵嫔的恨意转嫁到夏荷身上。
这种大度,绝非一般人能做到的。
虞姝,“我可以尽量保你出宫,可你也得提供你的价值。不然,我为何要帮你?”
知书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虞姝,虞美人果真聪慧。难怪皇上会中意。
皇上也是个狠人,哪里会喜欢那种活菩萨圣母。
夏荷抬起头来,听了虞姝这话,反而像是看见了希望,怕就怕她对虞姝没有任何利用的价值,遂立刻道:“美人主子,您此前在将军府时,主母给您下过寒毒,您是否月事会有不适感?那便是体寒了,日后恐怕会难以有孕!得事先滋补身子,好生将养,万不得马虎了。”
闻言,知书面色一惊,她看向虞姝。
而虞姝不动声色的捏紧了手中锦帕。
她没有入宫之前,也才是个小丫头啊,都不曾许配人家,更是不会有损正房的利益。
主母,当真心狠手辣!
这是要彻底毁了她。
一个庶女,若是出阁之后不能有所出,被休弃是迟早之事。
姨娘,二哥还有她,从未争过什么,也听了父亲的话,不再计较嫡庶,谁让姨娘出身乡野,无人撑腰呢。
可主母还是不放过他们啊!
虞姝的粉色唇瓣有些干涩,又问,“还有呢?继续说。”
夏荷既然是来“投诚”的,定然会拿出十足诚意,况且她也知道虞姝心善,只要自己足够诚意,想来会得到虞姝的庇佑。
于是,夏荷毫无保留,继续道:“贵嫔娘娘入宫起,并不得宠。直到几个月前才第一次侍寝,且还是贵嫔娘娘用了手段,点了合/欢香。”
虞姝不懂何为合/欢香。
她入宫之前,本就是个懵懂稚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