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美食探案录 第52章

作者:少地瓜 标签: 古代言情

  “多谢大人,已经不怎么痛了,”她颤声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有来世结草衔环……”

  “别说这些没用的,”马冰摸摸她枯草似的长发,一抬手,就多了一缕短发在掌心,“好好养病,过几天就好了。”

  她飞快地将短发藏起来,却不想蒲草早就瞧见了。

  小姑娘抿嘴儿笑了下,苍白的嘴唇几乎裂出血珠,“大人别藏啦,我都瞧见了……我真的还能好吗?”

  “能,怎么不能!”张抱月端着碗热乎乎的鸡汤上来,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这可是给贵人们治病的大夫,你我遇见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你瞧这几日你不是好多了?”

  “姐姐喝吧,这样好东西给我糟践了。”蒲草轻轻摇了摇头,因为消瘦而显得分外大的眼睛天真地望向她,听了后面的话,竟又露出露出一抹纯粹的笑,“是啊,我真的很有福气。”

  一个五岁被亲爹卖进青楼,差点死在嫖客手里的小姑娘,仅仅因为有人给自己治病,就可以开心地说“我真的很有福气”。

  张抱月两眼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忙别过头去忍了又忍,这才眼圈泛红地转过来,“喝吧,喝了就好了。”

  喂完了鸡汤,蒲草就犯了困,马冰和张抱月蹑手蹑脚退出来,这才敢狠狠松了口气。

  “大人,蒲草会好的吧?”张抱月死死抓住马冰的手,声音发颤。

  马冰低头看她的手,关节都泛了白,两条胳膊都在抖。

  她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笑道:“会好的。”

  “真的?”

  “真的。”

  反复确认过后,张抱月的身体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她是真的怕,怕刚才马冰说的都是假话。

  马冰能理解她的心情。

  不过自己是真的没有骗人。

  如今蒲草的症状其实不算特别严重,只是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所以越拖越重。现在自己下了猛药控制住,只要以后小心调理,坚持用药一段时间之后,就基本不会再复发了。

  但……在这种环境下,真的能小心调理不再受伤害吗?

  缓过神来的张抱月眼中重新有了光彩,好像又变成了昔日那个长袖善舞的雅妓。

  她叫人上了一桌酒菜,亲自帮马冰斟茶倒酒,替她揉肩捏背,柔声道:“大人如此深情厚谊,倒叫奴家不知该如何报答了。”

  马冰摇头失笑,“你这样讨好我,我倒不习惯了。”

  她并非贪恋张抱月的美色而来,自然不忍心见她如此行事。

  张抱月一怔,捂着嘴吃吃笑起来,还真就懒懒散散回到她对面坐下,又帮她夹菜。

  “酒菜是从外头叫的,不脏,大人不妨多用些。这旋切鱼脍极鲜美,鱼都是捞上来刚杀的,还有这梅花烧酒是方家酒楼的招牌,梅香四溢酒香清冽,不伤身的。”

  马冰果然依她所言,先喝一口梅花烧酒,又夹鱼脍吃。

  鱼脍片得很薄,用筷子尖儿挑起来能看到对面人的轮廓,淡红色的肌理鲜明,好似一方美玉。

  入口果然鲜嫩爽滑,并不腥气,反而带着淡淡的甜。

  “日子这样苦,你没想过自赎么?”酒过三巡,马冰问道。

  张抱月反手托腮,闻言淡淡道:“这世上做什么不苦?我们这些人从小学的只是如何服侍人,即便出去了,又能做什么呢?纵然脱了籍,到底有履历在,也不好外头去……”

  贱籍的人换回良籍后,户籍文书上也会写明过去那些年在哪里做什么,若寻常与人交际倒也罢了,但若真到谈婚论嫁或是做其他的正经营生,人家一看也就漏了底。

  张抱月的琵琶太过出色,以至于许多人都忽视了她的好嗓音。

  而当一个人用如此动听的音调轻描淡写地诉说那些悲苦时,便是石人也会动容。

  马冰拨弄着碗里的香药脆梅,看那红棕色的小球儿在深口大碗里滴流乱转,分明有好几次已经到了碗口,好像自由触手可及,可自己一松手,它便又“啪嗒”一下跌了回去。

  “若换一份户籍呢?”马冰忽轻声道。

  短短一句话,却叫整个包厢都安静下来。

  张抱月愣住,眼中只能看见那香药脆梅在对方手下徒然挣扎。

  然而下一刻,却见马冰手腕一挑,有两颗梅子蓦地飞起,嗖地越过碗沿,跌在桌上咕噜噜滚动起来。

  换一份户籍……

  张抱月的心脏瞬间狂跳起来,“这,这可能吗?”

  若能换一份户籍文书,那么她和蒲草就是全新的人,不必熬到五年之期满才可以赎身。

  只要时机合适,说跑就跑!

  到时候,天高海阔,哪里去不得?

  若论谋生,她这几年颇有积蓄,即便不能带走也不怕,天下还有什么营生会比陪酒卖笑、曲意逢迎更难的呢?

  不会,她们可以学!

  只要能离开这里!

  张抱月从未如此清晰地听过自己的心跳,胸腔里的某种冲动在疯狂挣扎,似乎随时都要冲破身体蹿出来。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大人,我能为您做什么呢?”

  马冰眨了眨眼,像她方才那样托着下巴笑起来,像个好奇的孩童,“不如,说些达官显贵见不得人的风流韵事吧。”

第42章 打死人啦!

  离开百花楼时,马冰的心里滋生出一种别样的兴奋,这兴奋不足为外人道,却令她全身的毛孔都倍感舒畅。

  可还没等回开封府,这种舒畅就打了折扣:

  刚拐进去开封府所在的那条街,老远就听见有人吵架,再走近几步一瞧,就见一群人在衙门口扭打,几个衙役都拉不住,周围还有好些围着吃茶看热闹的百姓。

  “哎哎哎别打了别打了!冷静点!”

  “松手,快松手!”

  “跑来衙门斗殴,都不要命了吗?!”

  打架的好像是两家人,女人们尚且只是撕扯着头发相互咒骂,而男人们却已厮打着滚到地上去了。

  旁边还有几组小的,有胆子小不敢下场,隔着几尺远叉腰互骂的;

  有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寻了大块石头捏在手里,作势要打破对方头的;

  还有挑错了对手,被人按在地上骑在身上,一拳一拳打得满脸血的……

  因大家多少都存着些对朝廷的敬畏,很少有人在衙门口就大打出手,故而日常开封府守门的衙役也不过六人,名为守门,其实就是各种传话、指引罢了。

  但万万没想到,还真就有人不怕死,竟光天化日之下就在衙门口聚众斗殴!

  六名衙役中留一人继续守门,另一人进去喊人帮忙,剩下的四人拉住这个拉不住那个,又因为身份关系不便下狠手,顾此失彼,忙得焦头烂额。

  “你要打死他了!”马冰见被按在地上打的那小子挣扎的力气都没了,两眼半睁半闭,忙冲过去拽住上面那人的胳膊,“住手!”

  打人的也不过十六七岁年纪,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竟一把将马冰推开,“滚蛋!”

  毫无防备的马冰被甩开两步,踉跄着站稳了。

  闻讯赶来支援的谢钰见状,先是一愣,继而和大家一起倒吸凉气。

  倒不是担心马冰,而是……

  阿德喝道:“混账,敢动我们开封府的人!”

  开封府别的没有,就是一个护短!

  开封府的人?女的?

  那人给他们的反应弄懵了,兀自嘴硬,“男人们办正事,娘们儿滚一边儿去!”

  娘们儿?

  还“滚”?

  马冰立在原地缓缓眨了眨眼,不怒反笑,“呵呵。”

  阿德等人俱都变了脸色,再看他时,仿佛在看一具尸体。

  你推她?

  那可是空手接马球的女人啊!

  你他娘的去空手接一个试试?

  完了再面不改色自己接上错位的腕子?

  有个衙役比较厚道,隐晦地提醒道:“冷静!不然……”

  不然你他娘的可能被打死你信不信?!

  那小子梗着脖子吼,“老子冷静不了!”

  那衙役迅速闭嘴。

  行吧。

  良言不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啊!

  见衙役不说话了,那小子越发得意,才要叫嚣,却见谢钰脸色一变,“马姑娘!”

  那小子忽觉眼前一黑,抬头一瞧,一只拳头在眼前迅速放大。

  “啊!”

  打人的瞬间成了被打的,刚还耀武扬威的小子直接从伤者身上飞了出去。

  谢钰张了张嘴,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自从认识她以来,自己叹过的气简直比过去十九年加起来的还多!

  马冰快步赶上,一手扭住那小子的胳膊按在背上,另一只手啪啪往他后脑勺拍,一边拍还一边骂,“冷静了吗,嗯?冷静了吗?!知不知道打人犯法?还打,还打!”

  这女人手劲儿怎么这么大!

  那小子几次三番挣扎未果,满身嚣张都化作委屈,忍不住大声喊道:“你,你不还是在打我?”

  说完,竟又扯着嗓子喊起来,“打人啦,救命啊,开封府的衙役打人啦!”

  马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