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燎原 第16章

作者:松下有鹤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古代言情

  绥帝没有留人,令侍卫送她们主仆,并给她留下话,道若有难处,可令人去茶庄寻他。

  南音说是,心中有没有当真不得而知。她甚少会给旁人添麻烦,即便知道自己的先生颇有权势,也不会想去叨扰他。

  目送她离开后,绥帝看向林锡,“慕家的情况,再查深些。”

  如果真的同他想的那样……

  林锡心中一紧,立刻应是。

  刚刚听到慕娘子说嘉太妃有意为诚王相看她时,他心中就暗叫不好了,竟然没查出慕家和诚王府的这些往来。

  怪他查得不够仔细。

  最初他以为陛下看上了慕娘子的容貌,心想人应该很快就会入宫。作为陛下登基以来第一个纳入后宫的妃嫔,查清家世即可。

  但如今看,陛下似乎连挑明身份的意思都没有,就以师生的名义这样相处着,从未越过男女之防,连对人好都是默默的。林锡便感觉到,陛下对待慕娘子,好像并不是单纯的食色性也。

  具体甚么想法,他也琢磨不透。总归是在陛下这儿独一份,不然那样杀伐果断的人,又不是要当菩萨,怎会莫名其妙对一个人好。

  林锡思忖着南音的事,而后自然而然想到如今的局势。

  登基三年,陛下后宫至今空无一人,朝堂已经有些人心浮动了,近日又开始因此事在朝堂上谏,其中不乏权势愈重的那几家。

  如果说是简单地往后宫添嫔妃,陛下随意指人就是。如今的关键在皇后的位置,真真是有无数人在盯着,私底下暗潮汹涌,争得厉害。

  也不知日后会是哪家拔得头筹。

  ……

  南音再次回座时,宴会已经快结束了。

  云氏听说了嘉太妃的事,神色十分不好,碍于诸位夫人在场,才没有当场发作。

  她是有些后悔,不该冒冒然把人领到宴会上来供嘉太妃相看。本以为慕南音几乎是个瞎子,在长安城又不认识人,没甚么可在意的,谁能想到离开眼皮子那么点功夫,就闹出了这些事。

  临上马车离开前,云氏刚落座,冷冷看着南音掀开车帘,话都到了喉间,却被外面的一声高唤给止住。

  “南音。”郑璎唤她,并对她使眼色,叫南音努力分辨了好半晌,才发现立在不远处的相如端。

  数日不见,他丰姿依旧,三两步走来道:“夫人,不知我可否和表妹说几句话?”

  这段时日,云氏也知道南音的两位表兄来了长安,其中一位还成了相家人,如今住在中书令的府邸。

  她扫了眼郑璎和相如端,即便再如何不想搭理,口中还是道了声好。

  眼看着兄妹俩去了旁边说话,郑璎笑盈盈扫过正坐车内的云氏和慕笙月母女二人,那种含着微妙打量的神色,让云氏几乎立刻感觉到了。

  她忌讳郑家,却还不至于畏惧这么个未出阁的小娘子,抬眸道:“不知郑娘子还有何事?”

  “喔”郑璎很自然的模样,“我是想告诉夫人,方才在宴会上二娘子受惊了,回府得好好宽慰才是。那会儿本是想去寻你们的,只是夫人在忙,大娘子又不知去了何处,才没有及时告诉你们。”

  说着,她把冲撞嘉太妃的事轻描淡写说成了口头上的不快,并有意提高了声音,“听说太妃想为诚王相看府上二娘子,这事夫人应当不知情罢?”

  她不像赵敛冬,话说得不会太直白,但旁边闻声看来的人家都明白其中的未尽之意。

  在这些知道诚王府根底的夫人娘子眼中,诚王实在不算是个夫婿的好人选,重要的是他对于未出阁小娘子来说,年纪大了一轮有余。但凡是真心疼爱自家小娘子的,都不会考虑做诚王的续弦。

  慕家姊妹易亲的事,众人多少都知道些内里,若是云氏当真有把二娘子推到诚王府的打算……

  打量的视线从四面八方而来,云氏几乎感觉所有人都用审视般的目光看她,险些绷不住脸色,面上淡淡道:“慕家家事,好像没必要同郑娘子交待。”

  郑璎流露不好意思的表情,“确实如此,是我和二娘子一见如故,太关心她,所以越矩了。夫人看着这样和煦的人,想来也是不知道这事,不然怎么会把二娘子一人落在宴上。太妃传二娘子去的时候,也没人去告诉夫人一声,下人们行事不周全,连累了夫人。”

  再叫她这样说下去,只怕明日长安城就要传出她苛待原配之女的流言。

  云氏不欲和这么个牙尖嘴利的小娘子作口头纠缠,着人去催促南音回马车,和两人简单作别,就吩咐车夫立刻启程。

  经过这么一遭,云氏如何不明白相如端的意思,是想告诉她南音背后有人撑腰,叫她莫因这事回府发落南音。

  她扫过半阖目倚在车壁的南音,心道十多年看着不显山不露水,本以为是个安分老实的,结果第一次去参宴就惹事,是觉得自己有了靠山,就开始张狂了?

  不过是表兄同郑家有些渊源,竟就生出底气了。云氏胸中含怒,又觉得没必要和这么个眼皮子浅的斤斤计较。

  慕怀林最近比较在意这个女儿,直接罚她是下下之举,倒不如回府直接告诉他,这个女儿做了甚么好事。

  抱着这样的想法,云氏出乎意料地在回了府都没说甚么,叫南音直接回了院。

  她想等慕怀林夜里归府,只不碰巧,这晚慕怀林有公务要忙,托人说要明早再回。

  于是云氏怀着种种复杂的心思在榻上辗转一夜,好不容易得了慕怀林归来的消息,立刻迎上前去。

  伺候着人沐浴更衣,待他用早饭时,提起昨日参宴的事,云氏才慢慢地把事情托出,并道:“二娘子心中对我、对家里,应是很不满的。”

  慕怀林皱眉,怎么都没办法把云氏口中那个“有意顶撞太妃惹出祸事,连累慕家”的人,和他那日在落雪中所见的女儿当成同一人。

  “南音她……不像是这样的性子。”慕怀林放下筷子,“唤她过来,若真如你所言,那确实要好好训教一番。”

  夫妇俩在厅中等着,先等到的不是南音,而是宫中来使,道太后传慕家二娘子。

  作者有话说:

  期待的情节快来了昂

第22章

  宫中来使并不张扬,马车上无任何标志,只一身女官装扮,手持鸾仪宫令牌,入门就直接请慕家二娘子进宫。

  绥帝初登基时,崔太后经常传一些夫人娘子进宫玩乐,她一人在宫中待了那些年难免孤单,喜欢和旧识说话。只人心易变,有人借机攀附,有人包藏祸心,所以后来除却有要事,崔太后已经不轻易召人进宫。

  云氏诧异问:“家中二娘子从未出过门,是否……传错了?”

  女官是和善人,听到这等失礼的问题也没有流露不悦,“夫人说笑了,娘娘的口谕,我们怎敢听错。”

  意识到问题的可笑,云氏没再出声,令人好好侍奉两位女官,陪同在厅中等待了小半个时辰,才见南音姗姗入厅。

  并非她有意耽搁这么久,而是太后召见,自得认真更衣梳妆,小半个时辰已算快了。

  慕怀林推迟了去户部的时辰,等待至今,不好当着女官的面说甚么,便把人叫过来叮嘱了句,“娘娘既有事传你,就跟着去一趟。届时切记守礼遵规,莫做出失礼的事。”

  嘱咐完这些,他想了想,又道:“不必害怕,老实回话就行。”

  他方才和云氏私底下讨论,认为因嘉太妃一事传召的可能性更大。此事可大可小,但就算有错也主要在赵家,不至于盯着慕家不放。

  其他的推测,他也不是没有。

  目中映入女儿灼灼如春华的容貌,慕怀林想起近日朝堂上被频繁提起的陛下后宫之事,那种隐隐的感觉才升起,又被自己否定了。

  就算是给陛下推举嫔妃,也不该选到南音。她双目有疾,即便容貌出色些,太后也不会看上。

  更何况,南音在长安城中从未有过任何名声,太后根本就无从得知此人。

  看着门口的马车离去,慕怀林道:“着人去宫门口等着,若有事就迅速给我传消息。”

  云氏忧心忡忡,“定是为了太妃一事,若太后娘娘因此降罪我们怎么办?怪我昨日没看着,更没想到二娘子这样大胆,不然我去找祖父……”

  “小题大做。”慕怀林打断她,淡淡道,“太后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一点口角之争而已,不必草木皆兵。”

  他身处官场,清楚诚王和陛下的关系算不上亲近,即便是嘉太妃去太后那儿说道,他也有自信能摆平这事,哪至于要去求助云家。

  待南音回来,确实要给她请个教礼仪的老师了,她日后少不得要出门,总惹祸事确实不好。

  ……

  肃静,这是南音对皇城的第一印象。

  每隔一程路就有佩刀侍卫巡逻,齐刷刷走过时,除却脚步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

  来往宫人远远看见这两位女官,就会待在原地俯首,待她们经过才重新迈步。余光所及之处,皆是高大的殿阁,长长的走廊,偌大广场中有诸多侍卫把守,迎面拂来的风好似都携着凛然气息。

  紫檀琥珀最多见识过一些公侯府邸的气派,哪儿想到会有在宫中行走的经历,此刻都是屏声敛息,静静走在南音身后。

  离了慕家,女官却比先前要更和善些,面上噙着笑意,宽慰南音道:“二娘子不用紧张,娘娘就是问几句话而已。”

  碰着台阶或转弯时,还贴心提醒,“二娘子当心,你们俩个扶着罢,别让二娘子摔了。”

  不知是太后身边的人都这样好心肠,还是单她们如此。南音感受到了善意,道过感谢,心情确实要稍微放松一丝。

  两位女官对视一眼,含着彼此才懂的默契,留一人守着南音,一人进鸾仪宫回话。

  不消多时,里面便有通传之声。

  从宫门到内殿有五重门帘,每重都守着两位侍女,南音无需抬头,就能感觉到她们的目光都凝在自己身上。

  许是在昨日的宴会上得了历练,此刻她竟比那时要坦然些,不再手足无措,至少思绪是正常的。

  她谨记临时学的礼节,朝主位行过大礼,“慕南音见过太后娘娘。”

  早在她进门的刹那,崔太后视线就跟上去了,这会儿亦是身着常服,没有特意摆架势,招手道:“免了,过来些。”

  南音依言走近些,崔太后仍不满意,唤人在身边赐座,直到不可更近,才认认真真看向南音。

  她看得很仔细,像是审视,但不带任何迫人的气势,起初脸色淡淡,须臾后颔首,“真是个标致的孩子。”

  问她:“听说昨日你和赵家娘子在宴会上冲撞了嘉太妃,可有此事?”

  南音在路上思索过,觉得也就这事值得宫中传自己了,话早就在心中备好腹稿,被询问后,便把昨日和绥帝说的话大致又重复了遍,道:“此事因我而起,赵娘子只是直率了些,并无其他意思。有错,也该归在南音身上,娘娘若有责罚,还请宽恕赵娘子。”

  太后“喔?”了声,不动声色道:“若哀家没记错,你和那赵娘子还是昨日第一次见,怎么就有这样深的情义了?”

  她轻飘飘的语气,听在寻常人耳中也颇有重量。

  “与情义无关,只是事实如此,在娘娘面前,不敢推脱。”

  太后微微一笑,“听说你这眼疾是自幼就有的,怎么来的?现今如何了?”

  南音一愣,不明白怎么突然跳了话题,犹豫了下,“幼时犯错,被长辈关在了暗处,放出来后见了天光就突然双目泣血,再后来就成了如今模样。看过许多大夫,都说不好医治,幸而没有完全目盲,平时视物也能勉强看些。”

  她说话轻声慢语,很容易叫人认真倾听。

  崔太后一直在观察她的举止神态,发现她在面对自己时,比一些偶尔进宫的夫人还要镇定些,至少能够对答如流,神态自然。

  眼中那层白翳确实惹人注意,但不影响那惊人的美貌。她在宫中待了这些年,都甚少见到这样漂亮的女孩儿。

  这孩子的事,还是她昨夜追问绥帝才知道的。

  自从从林锡口中得知绥帝在寻一位小娘子,崔太后就上了心,很容易察觉最近他时常出宫的事,当时就猜测是和那小娘子有关。

  之前连着问了许多次都被避过,没想到昨夜多问了几句,竟得到了答案。

  答案和她想的有些差别,绥帝告诉她的是,他与人是师生之谊。

  这种话崔太后信不信,只有她自己清楚,反正当场没有评价甚么,只道想见一见那小娘子,绥帝也没反对,说了句,“她比较胆小,请姨母包容。”

  她的外甥她了解,自幼就是冷淡老成的性子,甚少能见到他情绪起伏,嘴巴也比不上宠妃玉氏所出的四皇子甜,便一直不怎么得先皇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