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偏执丞相和离后 第48章

作者:第一只喵 标签: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古代言情

  他求娶过姜嘉宜的事情不是秘密,只要有心,都能打听得到, 他与姜知意之间冷淡疏离的夫妻关系, 只要有心, 也能打听得到, 白苏,就是专为他而来的一枚棋子, 操盘的人若隐若现, 只等他抽丝剥茧,找出答案。

  但眼下, 他有比寻找答案更要紧的事。沈浮低眼看着白苏:“落子汤的药方,是什么?”

  白苏走近几步仰着脸,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当初大人虽然说得决绝,但我一直关切大人,所以我看得出来, 大人心里, 其实一直很惦念夫人。”

  沈浮低头看着她, 深不见底的双目并不能看出什么情绪,白苏低了头,羞涩的姿态越发明显:“我也是一点私心,不想大人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更不想大人为此懊悔,所以我背着大人偷偷换了药,大人。”

  她不说话了,扬起脸看他,圆而媚的眼睛里蒙着一层水泽,沈浮知道,她在等他表态,沈浮淡淡的,嗯了一声。

  猫儿眼中似喜似愁:“大人是不是在怪我擅自做主?”

  半晌,听见沈浮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不会。”

  “那太好了。”白苏唇边泛起笑容,欢喜的姿态更加明显,“我这些天忐忑得很,一直想告诉大人,又怕大人怪罪,总不敢说。”

  沈浮迈步,下一级台阶:“药方是什么?”

  “药方先前我就告诉了林太医,”白苏看着他,眨了眨无辜的眼睛,“就是几种颜色气味相似的药材,不然朱太医那样经验老道的,瞒不过他。怎么了大人,出了什么事?”

  沈浮又下一级台阶,正正站在她面前,高高的身量带来一抹浓重的阴影,压在白苏肩头:“那个药方不对。”

  “不对?”白苏惊讶地微张了红唇,“怎么可能不对?我记得很清楚,就是那几味药呀。”

  沈浮看着她。她眼中是真到不能再真的疑惑,她仰头望着他的姿态是真到不能再真的柔情,这般以假乱真的本事,不知用了多少功夫才能练成。“她近来时常晕迷。”

  “怎么会?”白苏脸上的惊讶越发真切,“大人一定很担心吧?”

  沈浮失去了耐心。虽然她背后还有许多秘密,虽然迂回曲折,披着被蒙蔽的外皮与她周旋能到更多线索,虽然直接发难会将过去一个多月的布置全部打乱,然而眼下,他只想以最快的方式得到答案。

  他无法容忍姜知意继续受苦。

  沈浮逼近一步,冷冷看着白苏:“药方是什么?”

  她说与不说都没关系,刑室里数百种手段,总有一种,能够撬开她的嘴。

  白苏察觉到他突然的冷厉,退了一步:“大人难道不相信我吗?”

  沈浮背在后面的手向下一顿,埋伏的侍卫正要冲出拿人,不远处突然亮起灯光,顾太后来了。

  她带着六岁的儿子晋王,跟着几个提灯的宫女,不急不慢从庭院里走过来,看见沈浮时有些意外:“沈相怎么在这里?”

  跟着看见了白苏,笑容变得意味深长:“是我来的不巧了。”

  沈浮躬身行礼:“臣参见太后,参见晋王殿下。”

  时机已失,眼下强行抓人已经不可能,唯有见机行事。

  晋王随便点点头,松开顾太后的手走到白苏面前:“你不是说要给我抓萤火虫的吗?害我到处找你。”

  “好,我这就去抓。”白苏轻声哄着,接过宫女递上的纱网,指了指殿后的花丛,“殿下请看,那边有好多呢。”

  花丛上明明暗暗,果然都是萤火虫,晋王年幼爱玩,撒腿跑了过去,白苏连忙跟上,又回头看着沈浮:“沈相,我先告退了。”

  缱绻留恋之情溢于言表,顾太后看在眼里,微微一笑:“一连留她在宫中十几天,也就难怪沈相深更半夜还要赶来相见。不过沈相,我近来身体不适,一时一刻也离不了她,也只能请你割爱了。”

  这话是说,短期内不会放白苏出宫了。然而今天已经是犯着宫规前来找人,下次未必还能寻到机会,更何况夜长梦多。沈浮很快做出了决断:“臣有些急事想请白医女出宫叙话,不会占用很久时间,还望太后殿下允准。”

  顾太后看一眼白苏,转头又看他,笑容越发意味深长:“都说沈相与白苏交好,果然。”

  花丛里,正拿着纱网捉萤火虫的白苏听见了,飞快地躲去了花影背后,那模样分明是害羞,顾太后点点头:“本来是舍不得放她出去,不过沈相如此相求,我也不好棒打鸳鸯,那么,沈相明天一早过来慈宁宫接她吧。”

  她不再多说,迈步走去花丛,看晋王来回跑动玩耍,沈浮离开时,余光瞥见萤火虫明灭的微光,白苏遥遥目送,向他一笑。

  清平侯府中。

  姜云沧顶着夜色赶回来,慈宁宫总管太监已经松了口,允诺明后天寻个机会带出白苏与他见面,他着急将这消息告诉姜知意。

  主屋亮着灯,林凝守在门口,看见他时满眼期待:“怎么样?”

  “找到门路了,眼下在等消息。”姜云沧眼睛张望着屋里,“意意呢,睡了?”

  “还没睡,在等你回来,”林凝顺着他的目光向屋里看了一眼,“今日岐王荐了个大夫过来,是易安有名的神医,姓齐,他说你妹妹应该是前些日子劳心太过,加上底子太虚,所以才会晕迷,他临走时开了方子,我让林太医看过,说是没什么问题。”

  岐王。姜云沧急急问道:“意意吃药了吗?”

  “没,”林凝摇头,“外头来的大夫,又是岐王的人,总有些不放心,所以等你回来商量着看看。”

  “等我明天让太医院的人看看,如果没什么问题,先吃着看看效果。”姜云沧眼睛望着窗户里头,急急要走,又被林凝叫住:“我跟你一道进去。”

  姜云沧顿了顿,知道她是不想让他们单独见面,眉头压下去:“母亲,我已经写信去请示父亲……”

  “你什么时候写的?”林凝吃了一惊,“不是说过不让你写吗,这如何使得!”

  “这件事,总要禀明父亲,看看他老人家的意思。”

  “他不会同意。”林凝一口否定,“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关系到侯府,姜家,还有你父亲的声誉,如何能你想如何就如何?信是是什么时候发走的?能追就追回来,追不回来的话你再写一封,跟你父亲说你已经改主意了。”

  姜云沧低着头,许久:“我不会改主意。”

  “我想过了,不会影响父亲和侯府。这些年里我从不曾倚仗侯府的名头为自己谋利,也不曾对爵位有半分妄念,我所有的功业都是自己拼来的,就算说破了,别人也挑不出毛病,真要有那种不依不饶的,大不了,我不要功名,将功赎过。”

  “胡闹!”林凝压着声音,“不成体统的事,传出去让人家如何嘲笑议论我们……”

  隔着窗户,传来姜知意的声音:“阿娘,是哥哥回来了吗?”

  姜云沧阴霾的脸上掠过一丝温柔,快步走进屋里,姜知意拥着薄毯坐在榻上对账,看见他时抬眼一笑:“哥。”

  姜云沧伸手拿过账本:“别看了,对眼睛不好,又劳神。”

  林凝紧跟着进来,见姜知意软着声音解释道:“再过几个月新打的粮食就要上市,我记得往年这时候陈米、陈面都是价低的时候,我就想算算眼下能拿出多少活钱,趁这段时间收上一批,虽说口味上稍微差点,但胜在便宜,销路应该不错的。”

  姜云沧语气软下去:“咱们这样的人家,还愁不到挣钱上,你好好养病就行,一切有我。”

  他想她从前在家时,哪里需要知道什么新米陈米的价钱?都是该死的沈浮,磋磨得她连这些琐碎小事,竟都得亲力亲为。

  姜知意抿嘴一笑:“既是要经营铺子,能做好就尽量做好呀,而且我也有好好养病,不信你问阿娘。”

  “你妹妹这一整天都按着大夫的嘱咐做,是好好养病的。”林凝忙道。因为无法确定病因,如今并不敢乱吃药,只以食补为主,桩桩件件都按着林正声的嘱咐来做,实在是乖得让人心疼,“看账本的事情我也同意,有件事情消磨着,也好有点精神。”

  这一点她深有体会,当初姜嘉宜刚去时,她整个人几乎垮下来,但紧接着姜知意议亲定亲,虽然她百般不如意,可为了这事忙前忙后,倒是没时间沉溺于悲痛中,因此她深知,不顺心时还是要找件事情分散下注意力才好,更何况高门大户的女人经营店铺也是该当的营生,至少将来,也能多一条退路。

  姜云沧没再多说,将账本又拿回来:“那你少看一会儿,千万别上了眼睛。”

  烛火剔得明亮,姜知意在灯下看着,姜云沧安静地坐在对面,明天,明天一早他就进宫,一定要揪出那个狡猾可厌的白苏。

  四更刚到,沈浮离家入宫。

  赶到慈宁宫时天还黑着,负责洒扫的宫女内监也才起来不久,扫帚扫过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响声,门上的管事太监连忙上前陪话:“时辰还早着呢,太后她老人家平时都是卯初起来,收拾完出来也得卯正功夫了。大人要么先进屋坐会儿,吃杯茶?”

  沈浮摇头,只在门外继续等着,管事太监见他站得笔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定定望着宫门内,不由得想到,都说他跟白苏情投意合,还真是没说错啊,要不然堂堂左相,怎么可能一大早候在宫门外眼巴巴等一个医女?

  落叶浮尘扫干净后,小太监们拿着洒壶开始洒水,沈浮看着一点点亮起来的天色,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响,姜云沧大步流星往这里来了。

  “哎哟,姜小侯爷来了。”这几天他总往这边来找总管太监刘福,管事太监不敢怠慢,紧着步子迎上去,“刘总管还没出来,小侯爷要么先去屋里坐会儿喝口茶?”

  “不了。”姜云沧停住步子,瞧着门外头的沈浮,“他来做什么?”

  管事太监也听说过两家和离,郎舅变仇人的事,并不敢说是等着来接白苏,只道:“是太后命沈相来的。”

  说话时沈浮走到近前,看着姜云沧:“她怎么样,有没有好些?”

  “关你屁事。”姜云沧冷冷说道。

  沈浮知道,他也是为了找白苏追问药方,只是眼下到处都是耳目,并不好细说,想了想道:“我正在想办法,如果有头绪,即刻知会将军。”

  姜云沧没有理会,走去一旁候着,沈浮跟上去,想起他对姜知意异乎寻常的关切,心中阴晴不定。

  他粗粗将姜家兄妹的情况又查过一遍,姜知意和姜嘉宜都在京中出生,唯独姜云沧是姜遂与林凝成婚之初,在戍地云台出生的,那地方靠近西北边境,距离盛京数千里,当时情形如何,却是谁也不清楚了。

  再看姜云沧偏于英豪的样貌,与姜遂和林凝文雅的容貌也不相同,假若身世有问题,姜云沧的可能性更高。

  “哎哟,沈相竟是这么早就来了。”刘福的笑声从宫门内传来,他快步走到近前,“真是不巧,白苏昨个儿夜里着凉发了烧,太后请沈相再等等。”

  沈浮余光瞥见姜云沧沉着的脸。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太后说, 知道沈相着急想见人,只是白苏病得太急,不把人调养好了, 不好给沈相交代。”

  “太后还说, 沈相不要焦急,包管过两天把人活蹦乱跳地送到沈相手里。”

  刘福笑眯眯的说着话, 又拿出一个小巧的锦袋:“这是白苏姑娘给沈相的, 白姑娘说早就做好了,只是昨儿夜里见面时没带在身上,所以没来得及送给沈相。”

  沈浮垂目接过,道了声谢,余光瞥见姜云沧铁青的脸, 沈浮顿了一下, 知道他大约是误会了, 然而此时也不能解释, 只是两根手指将那个布囊夹住,心中沉吟不定。

  他是不相信什么突然生病发烧的, 昨夜离开时白苏分明是欢喜的表情, 今天突然给出这么个借口,沈浮有些担心, 是哪里走漏了风声。

  宫禁幽深,姜知意的病等不得,须得尽快拿住白苏。眼看刘福往姜云沧跟前走,沈浮叫住:“刘总管,我明天一早过来等消息。”

  刘福笑起来:“好, 咱家回头禀报给太后, 白医女真是有福气。”

  他拱手告辞, 沈浮站在门前,看见姜云沧迎上他,一起往宫墙后面去了。

  想来也是为了白苏的药方,姜云沧如此着急,那就是说,她的病还没有起色。

  沈浮松手,正要将那个锦袋扔掉,想了想又拿起拆开,里面是两个香囊,与白苏前阵子给他做的差不多,递给胡成:“拿去让朱太医看看里面都是什么。”

  出宫城时,庞泗迎上来:“大人,属下的朋友这些天一直在跟白胜套近乎,据他判断,白胜应该没去过岭南,据我那朋友说,白胜说话时,偶尔夹杂着几句西州、易安一带的土话。”

  前些天沈浮下令之后,庞泗寻了个游历天下,熟悉各处风土人情的朋友去试探白胜,白胜平日里很少出门,唯一的爱好便是各处收集珍稀药材,那人便在各大药材市集和药行里候着,一来二去混得熟了,时常一起吃酒说话,果然发现了白胜身上的破绽。

  西州、易安,白苏身后的人呼之欲出。沈浮沉声道:“立刻抓捕白胜,关进刑室,行熬鹰之法。”

  所谓熬鹰,是关在一间没有窗户的狭小刑室中昼夜点着极亮的灯火,断绝嫌犯的饮食用水,昼夜禁止嫌犯合眼,若是意志薄弱的人,只消一天就能全招。庞泗有点意外一上来就用这么狠辣的手段,还是领命道:“是。”

  沈浮回望宫城,白苏应该很快就能得到消息,如果不出所料的话,最迟明天,白苏的病就会好。

  抓捕白胜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未到中午人已经关进了刑室,熬到第二天时整个人已经哭喊着要招,然而慈宁宫里的白苏却依旧病着,丝毫没有为此担忧的模样。

  这是个极能沉得住气的,也就难怪前些日子几次交锋,并没能从她身上挖出更多的线索。沈浮走进刑房:“带白胜。”

  白胜被架着出来,瘫在凳子上几乎坐不住,两只眼睛熬得红肿得像桃子一样,嘶哑着声音叫:“大人要问什么,我都招,我一定招!”

  狱卒拿过清水放在边上,白胜想够又够不着,喝不到,最后一丝意志也被瓦解殆尽,喘着粗气望着沈浮:“大人,行行好,求您!”

  沈浮慢慢开了口:“你没去岭南,去了哪里?”

  “我去了,去了!”白胜紧紧盯着那碗水,“我真的去了。”

  “你对岭南的风土人情一无所知,岭南土话你也听不懂。”沈浮递个眼色,狱卒连忙将水碗挪开一点,白胜像漏风的风箱一般叫了起来:“给我水,求你,给我水!”

  “去了哪里?”沈浮平静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