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鸾 第63章

作者:匹萨娘子 标签: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你身为鸣月塔校尉,食君之禄理应忠君之事,担君之忧,你有何面目投敌叛国”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鸣月塔都护重病不起,副都护无容人之德,城中民心惶惶,军中战力不敌。我往生处走,又有何不对”

  “说了许多,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卑鄙之人。”荔知说。

  秦讷不再多言,取出一条手巾想要蒙住荔知的嘴。

  荔知趁机狠狠咬在他的手上,秦讷痛哼一声,想退却已退不出来。

  “还不快来帮我!”他面色铁青,向愣在原处的两个翼州探子喊道。

  两人这才回过神来,一拥而上,击打头颅的击打头颅,捏攥下颌的捏攥下颌,用了吃奶的力气,才将秦讷的手从她口中救了出来。

  秦讷的手挣脱啃咬时,五指已经鲜血淋漓。

  别说秦讷,就是旁观的两名翼州探子也不禁感到心惊。

  矮个的那个心有余悸地看着荔知:“你这刁妇……”

  他话未说完,转眼便看见秦讷一脸阴狠地向少女走去,鲜血淋漓的那只手握着长剑,马上就要刺出。

  “别冲动——”

  两名翼州探子急忙拦住怒急攻心的秦讷。他们已将他完全看作自己人,苦口婆心地劝道:

  “兄弟,别为了这个刁妇失去理智。我们将她交给翼王,不仅能得到赏银,也能让翼王相信你的投诚之心啊!”

  两人左劝又劝,终于劝得秦讷收起了剑。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怪不得我了。”

  秦讷抬起手刀,在荔知反应过来之前,将她一掌打晕了过去。

  他扛起昏迷的荔知,另外两人在他的提醒下捡起地上的药篓,迅速返回了离鸣月塔只有三十里不到的翼州大营。

第54章

  鸣月塔城外三十里, 叛军军营前。

  翼王万俟传敏正在高台之上,同军师一起点阅大军。数十万身着铠甲的士兵汇聚在一起,像一片黑压压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鸣月塔外。

  “粮草辎重何时抵达”万俟传敏问。

  “根据斥候的消息, 明日一早, 全部粮草辎重都将抵达大营。”

  “好!”万俟传敏说,“等粮草一到, 我们就发动进攻。一定要迅速拿下鸣月塔——”

  “我们在城外驻扎已有两日, 可城内什么动静也没有, 不像是早有防范的样子。”军师面露疑惑,“为何会是如此”

  “这一点, 我近日总算理清了头绪。”

  万俟传敏转身往大帐走去,军师后脚跟上。

  回到大帐后, 正围绕在一张沙盘前议事的将军们停下说话, 朝万俟传敏看来, 后者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在乎自己。

  将军们回到沙盘上, 用翼国话继续交谈。

  能够出入大帐的,几乎都是纯正的翼国人,祖上不是皇亲,便是显贵。每一个人都操着一口流利的翼国话。

  万俟传敏在一张矮榻上坐下, 邀请军师一起坐下后, 立即有美貌的婢女上前为两人斟茶。

  “鲁涵这一回可是演了一出好戏啊!以前我还觉得他是死板迂腐之人,没想到这次他给了我大大的惊喜!”万俟传敏说。

  “哦卑职愚钝, 还请翼王点拨。”

  “大燕皇帝老早就将我翼州视为眼中之钉, 依我之见, 这鲁涵一定是受了大燕皇帝的旨意, 要伺机收回我的翼王头衔和封土,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一番苦肉计来!”

  “你仔细想想,在事发数日前,这鲁涵是不是就出动了军队,在我边境线上刺探哪有那么巧,几天后,他就在我翼州今年的贡赋版籍中发生了他儿子的头颅!”

  “要我说,那颗人头说不定根本就不是鲁从阮的,反正我们看不见,他只要一个出兵征讨我们的理由罢了!”

  “可城中眼线说,鲁涵痛失独子重病不起,如今鸣月塔的军政大权被副都护梁预掌控……”

  “你亲眼看见了还是眼线直接把过脉”万俟传敏冷笑道,“连儿子都不一定是真死,你觉得鲁涵会是真病吗他是放出假消息,等我们掉以轻心,再好将我们一网打尽啊!”

  “既然如此,我们仓促起义,岂不是正中鲁涵的下怀”军师面露犹疑。

  “我们等不了了!既然皇帝已有除我之心,早晚会发现我私自征召的三十万大军,若让他们知道我有这么多军队,派出大军围剿,我们处境不是更加艰难”

  军师点了点头,抚须道:

  “王上说的在理,如今我们占据先机,鲁涵虽设计在先,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小小的翼州竟然会藏着三十万兵马——”

  “我日日夜夜都在等着这一刻——光复祖业,重建翼国,都在这破釜一战中了。”

  翼王刚说完,一名亲兵从帐外疾步而来,附耳在翼王身边低语数句。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先让秦讷来见我。”翼王说。

  亲兵返回帐外后,军师问:“翼王,可是有好消息”

  “派去芒山刺探的那一队人回来了,那投诚的校尉所言果然不差,探子已绘下城东地图。”

  “不仅如此,他们还捉到了废太子之子谢兰胥的贴身婢女。”万俟传敏露出笑容,“那名校尉曾在城中见过此女,据说,是谢兰胥的心爱之人。”

  军师闻言露出喜色:“果真是大好消息!”

  两人说话间,秦讷已经撩帘而入,大步走到万俟传敏和军师面前。

  “你对这位婢女了解多少”万俟传敏问。

  “此女名叫荔知,原是二品中书令荔乔年的女儿,因附逆之罪被发往鸣月塔服役。卑职只在城中与她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她已经为追随皇孙,自请发往马场。”

  “既然只有一面之缘,你为何能够肯定这是谢兰胥的心爱之人”

  “城中人尽皆知。”秦讷说,“皇孙在流放路上多次对此女施以援手,此女能够入都护府服役,也是因为皇孙在都护面前要求的结果。皇孙腿疾治愈后,发往马场服役,此女甘愿舍弃都护府的安逸生活,也要追随皇孙去往蓬溪草甸喂马。何况——”

  “何况什么”万俟传敏问。

  “卑职在擒拿此女的时候,从她身上发现了这个。”他拿出捡到的龙纹玉佩,“龙纹只在皇室流通,她一个罪臣之女不可能拥有此物。这显然是皇孙的物品,用作定情信物赠给了她。”

  万俟传敏接过玉佩,仔细端详后,点头道:

  “不错,这的确是皇室工艺。这么看来,此女就算不是谢兰胥心爱之人,也和他关系匪浅。”

  万俟传敏早就发愁没有机会搭上谢兰胥这条线,如今机会送上门前,他有什么理由不抓住

  他回过神来,按下狂喜,和颜悦色对秦讷说:

  “此事你做得极好,去把人带到我这里来吧。”

  “是。”秦讷行了一礼,转身向外走去。

  万俟传敏在原地兴奋地踱起步来。

  不一会,五花大绑的荔知就被推搡到他们面前。她衣衫染泥,裙摆布满被树枝勾破的小口,头发淅淅沥沥地往下滴着水,虽然外表狼狈极了,但一双眼睛仍然乌黑明亮,冷冷地盯着面前的万俟传敏和军师,像头倔强有力的小狼崽。

  若非脸颊上那块可怖的溃烂红斑,倒是不可多得的倾城美人。

  “人怎么会湿淋淋的,你们做什么了”万俟传敏绕着荔知看了一圈,故作生气道。

  “……卑职为了防止她叫喊逃跑,便打晕了她。大王召见时,她仍未苏醒。所以卑职找人要了一桶水,将她泼醒。”秦讷说。

  万俟传敏摇头道:“这是我们的贵客,怎可如此对待来人啊,给她一块巾子擦擦。”

  一名婢女应声拿来干净手巾,荔知冷笑不接。

  万俟传敏说:“好好的美人,脸上怎么会有这么大一块疮疤”

  “似乎是受了毒虫叮咬。”秦讷说,“卑职发现她的时候,她带着一个药篓。刚刚卑职已经叫军中大夫看过了,都是些解毒草药。”

  “曾文,你去看看。”万俟传敏说。

  除了行兵布阵,对毒虫异草也颇有研究的军师上前,仔细查看荔知脸上的疮疤。他紧皱眉头,片刻后,退回万俟传敏身边。

  “确实是毒发导致的溃烂。应是被某种剧毒毒物咬伤,只有解毒圣药蓝松子才能祛毒。”军师说,“因蓝松子不易保存,药铺里平日不会储备此药,更不用说寻常人家。想来是鸣月塔城被围,她无法自由出入城镇,走投无路之下才会上山采药。”

  “原来如此。”万俟传敏说,“只不知这毒物是怎么爬到脸上去的”

  荔知无意回答他的问题,奈何秦讷拔出剑来,毫不犹豫地横在她脖子上。

  “还不回答大王的问题”秦讷冷声威慑。

  “荔知姑娘莫要见怪,我这下属丝毫不懂怜香惜玉。”万俟传敏似笑非笑,“我劝你好生配合,我对你和殿下并无恶意,相反,我对这位废太子之子,可是向往已久。”

  万俟传敏坐回矮榻,邀请荔知坐下,荔知不坐,他也不强求,笑道:

  “若你配合,我就把你还给谢兰胥,如何”

  “……我只是一名婢女,什么都不知道。”荔知说。

  “你以为我要向你探听城内情报那可大错特错了。”万俟传敏笑道,“我只需你替我修书一封,请谢兰胥来我营中一叙。在我祖父时候,曾同崔国有过联姻,严格说起来,皇孙殿下还要叫我一声表兄。我不会伤害你们两人,反而会将你们视为贵客,以礼相待。”

  荔知虽未答话,但她微微蹙起眉心,似乎感到疑惑不解。

  万俟传敏对此早有意料,笑道:“荔知姑娘,你不必对我抱有敌意,我和你家殿下,都是当今皇帝□□的牺牲品。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为什么不能握手言和,共报血仇呢”

  “我相信,皇孙殿下也并非是忠于那个让东宫血流成河的皇帝,只是单纯不想让鸣月塔流血千里。既然如此,我们大可以好生商量,若是达成协议,要我退兵也未尝不可。”

  “你说的好听,不过是想让殿下做通敌卖国的无耻之徒罢了。”荔知说,“我绝不会为你写这封信。”

  秦讷的剑锋压得更近。

  荔知冷笑道:“要杀便杀,怕死的话,我也走不完流放的三千里。”

  “你也太天真了。”万俟传敏摇头笑道,“你人都到了我们手中,做什么还由得了你吗”

  万俟传敏走到荔知面前,取出腰间一把匕首,不多时手中便多了一段乌发。

  “来人啊,把她严加看管起来。好吃好喝待着,直到我的好表弟到来——”万俟传敏大笑道。

  两名士兵立即上前,推着荔知走出大帐。

  出了大帐,营地里到处都充斥着听不懂的翼国话。荔知被关入一间堆放杂物的帐篷,翼王派了一名侍妾过来,专门负责随时看管她。

  那侍妾倒没有刁难她,按照万俟传敏的吩咐,她要喝水就给水,要吃东西就给东西,也不担心荔知逃跑——门外就站着两个守门的士兵,一声叫喊马上就能将她拿下。

  大约是觉得荔知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押送她的一路上,也没人来捂她的眼。

  荔知闭上眼,将心神全部浸入。

  盲山起,敌营终,途径山谷密林,溪水两条。入营门,左右瞭望塔分别驻守一人,守备松懈。营门至大帐约两里,东南方向。士兵质量参差不齐。未见大型攻城器械。沿途军帐无数,但远不足以容纳二十万军士,恐怕二十万大军只是万俟传敏在虚张声势。

  “此次计划,你是最重要的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