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破案冠绝京华 第117章

作者:薄月栖烟 标签: 古代言情

谢星阑安抚道:“后日便可到慈山县码头,届时告示张榜便是。”

秦缨只得叹气应下。

江上行船枯燥无趣,李芳蕤又伴有晕船之症,一路上时好时坏,很是折磨,但她并非娇弱女,整整十一日堪堪撑了住,时至九月十二午时前后,她与秦缨站在船头,终于远远地看到了停靠了不少楼船的慈山码头。

天光晴好,行船驶入泊湾,还未靠岸,李芳蕤便眼尖地看到岸上有人相候,谢坚亦道:“公子,是谢咏和冯萧他们,一旁的应该是楚州官员。”

楼船缓缓靠向码头,船身轻轻一震后,付彪带着船工搭好木桥,等在栈桥上的谢咏和冯萧当先迎了上来,二人身后还跟着三个中年男子,当首一人器宇轩昂,气度不凡,谢咏二人正要行礼,谢星阑先摆了摆手,他二人闻弦知意,立刻将见礼之言咽了回去。

谢星阑转身与付彪等人辞别,付彪他们虽不知谢星阑几人到底是何身份,却也猜到他可能是官身,当下更是惶恐,又亲自将他们送下了船。

待走过栈道,谢咏才对一旁的为首的中年男子道:“公子,这位是楚州刺史钱大人,这位是楚州府衙捕头赵明安,这位是慈山县衙捕头黄义。”

谢星阑与楚州刺史钱维曾有过一面之缘,此刻拱手道:“劳烦钱大人久等。”

钱维忙摆手,又请谢星阑往不远处的马车走,“该等该等,谢大人奉御令而来,乃是解我燃眉之急的,等几日又算什么?”

慈山县距离楚州城近,因此是为楚州水路要地,码头占地不小,此刻几处栈桥上人来人往,实在不便说话,钱维言毕,又看向他们身后的秦缨和李芳蕤,有些疑惑道:“这二位是……”

谢星阑低声道明她二人身份,直令钱维上下打量秦缨,“这位便是云阳县主——”

谢星阑平声静气道:“云阳县主受封御前司案使,亦奉令协助查案,至于李姑娘,则是同游至此,并不算有公差在身。”

李芳蕤听得轻啧一声,心道谢星阑可真是公私分明,钱维了然一笑,“好,我明白,只是二位身份尊贵,到了这里可要保重安危才好,否则我来日回京,实在无法向两府交代。”

秦缨径直道:“钱大人不必担忧,我们自会保重的,敢问如今受害者尸首何在?”

见秦缨单刀直入,本还对她司案使之名颇为怀疑的钱维不敢大意,正色道:“在慈山县的义庄之中,事发之后,立刻将尸首保存起来。”

言毕,钱维又看向谢星阑道:“我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赵大人遇害五个时辰之后了,我一边往京城上书,一边下令封锁了慈山各处道路,这几日,也在城中挨家挨户的调查,目前查到了几处古怪,但不确定是否和赵大人之死有关。”

谢星阑点头,又看向谢咏,谢咏道:“京城来了信函,宾州的卷宗也已经到了,都放在慈山县县衙之中,有我们的人守着。”

听闻此言,秦缨和谢星阑都放了心,没多时走到了备好的马车旁,因知道秦缨也要来,钱维多备了两辆马车,正够几人同乘。

谢星阑此时命人拿出备好的画像,吩咐谢咏道:“找几个人立告示,再将此画像张榜,以此通缉凶徒——”

“通缉凶徒?大人已经找到见过凶徒之人了?”

说话的是慈山县县衙捕头黄义,其人看起来不至三十,五官端正,面皮白净,乍看之下气度端方,但细看时,却觉眼底透着几分细碎精光,今日他未着公服,看起来不似公差,反像个富足人家的少爷公子。

一旁楚州府衙的捕头赵明安也道:“不是说如今最难的,便是数起案子都未找到目击者,唯一的目击者是死里逃生的受害者,看到的也是凶徒带着棉套的样子?”

不等谢星阑开口,秦缨便道:“的确还未找到目击者,这画像也是一试,若能找到线索便好,若找不到,只能从赵大人之死入手。”

她看了一眼码头往西的官道:“只希望凶徒还未逃出慈山。”

谢咏接过画像吩咐人手,钱维道:“好好好,大人和县主想到了办法便好,此去慈山,还要走半个多时辰,先上马车,回了县城再议。”

众人上马车出发,其余人则都御马而行,沿着官道走了半个多时辰,道路两侧的民居骤多起来,没多时,一处民坊棋布的县城映入了众人眼帘。

城门口设有关卡,但赵明安行在前,自是畅通无阻,慈山县县城占地不算大,却坊市齐整,楼台画栋鳞次栉比,众人刚入城,迎面而来的便是一副市井繁华之景。

未时刚过,青石街道上百姓如织,两侧的铺子里也不时传来叫卖,而走了没多远,若有似无的药味儿飘到了马车之中,秦缨掀帘去看,便见这条主街上竟是一家挨着一家的药材铺子,其间亦有医馆林立,她不由想到了陆柔嘉所言。

她看向前面御马的黄义,“黄捕头,南明山距离此处多远?”

黄义殷勤地催马靠近,指了指西南方向,“南明山在西边,距离慈山县只有半日路程,您是想去南明山瞧瞧?南明山上有处药王庙很是灵验。”

秦缨摇头,“我只听闻南明山盛产药材。”

黄义闻言笑意一盛,“您说的不错,每年许多人去南明山采药,不过那山上颇为险要,要采的也是珍贵奇药,而寻常药材,咱们慈山县的药农都种得出来,您看到的这些药材铺子和医馆,都是我们本地人开的,我们这里出过好些神医御医,如今还在宫里当值的也有,在我们这里,便是三岁小儿都会望闻问切。”

秦缨称奇,“哦?宫里哪位御医是慈山人?”

黄义面色一僵,又连忙道:“这……这个小人记不起来了,反正是有的,我们这里还产灵芝和人参,您若是想带些回京中,小人可为您……”

黄义话未说完,只觉一道实质般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抬头一看,便见走在前的马车帘络也掀了起来,车内昏暗,黄义虽看不清谢星阑的面容,但他知道谢星阑正看着他,那视线寒峻渗人,直令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小、小人可孝敬您。”

黄义缩着肩膀道出此言,惹得马车内的李芳蕤轻嗤一声,她似笑非笑道:“看看,这才刚到县城,咱们就能收受贿赂了。”

黄义闻言,额际冒出一片冷汗来,“不不不,小人绝非此意,小人多嘴。”

秦缨只觉这黄义有两分轻浮,言辞亦不十分周全,便也懒得再探问,道了句“她与你玩笑”便落了帘,马车沿着城中长街一路往北,一炷香的功夫后,停在了一处门庭庄严的合院之前,正是慈山县县衙。

下马车时,留守的其他翊卫也迎了出来,钱维等几人下了马车道:“你们一路辛苦,先进去饮茶歇息,缓缓再说。”

“不必歇息了。”谢星阑不做停留,径直往衙门内行去,又凉声道:“拿卷宗来,办公务要紧,再将你们查到的古怪细细道来——”

谢星阑声气不佳,钱维也不知怎么了,思来想去,记起了回京述职时与谢星阑有关的传言,他心中暗道不妙,忙快步跟了进去。

第120章 是他

“案发在八月初十, 当天晚上赵大人在城西的长福酒肆与人吃酒,本有个随从的,结果那个随从的母亲病重, 半途赵大人就让随从回家照顾老母亲了,他吃酒到子时, 自己往城北的家中赶去,其实只有两炷香的路程,谁也没想到他会在半路出事。”

钱维语声凝重, “当天晚上,他夫人等了他一夜, 还以为他去了哪里鬼混, 直到天快亮之时, 黄捕头带着衙差登门, 告诉了她赵大人的死讯。”

钱维说至此看向黄义,黄义接着道:“发现大人尸体的,是城中打更的更夫陈大庆, 当时已经四更天了,更夫路过那暗巷之时,发现地上躺了一个人, 走近一看, 才发现是个死人,立刻吓得大叫, 又一边叫一边去喊人,直将周围几户民坊之人吵醒, 有人和衙门打过交道, 认出了赵大人,这才赶忙往衙门报官。”

“当夜留在衙门的差役一听大人出事, 一时骇得六神无主,忙往属下家中寻,属下夜半到案发之处,确认真是大人时,自己也慌了神,勘察了一番现场后,属下不敢妄自做主,连忙派人往楚州城去找刺史大人。”

钱维点头,“天亮之后我收到的消息,赵大人是七品朝廷命官,这可不是小事,便立刻写公文,又以军情急报,八百里加急送入京中。”

谢星阑几人凝神听着,至此处,谢星阑看向黄义,“你们当时可曾发现什么?”

黄义道:“当时我们勘察了暗巷,发现了些许杂乱脚印,但那条巷子白日里是过人的,因此无法肯定哪些脚印是凶手所留,周围几家民居歇的早,若非那更夫吓得四处拍门叫人,他们也醒不来,但一位老婆婆说,她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听到了马嘶声。”

“当夜赵大人催马回家,尸体在巷子深处被发现,马儿没多久也找到了,是在往赵大人家走的下一条长街上,小人们怀疑是凶手劫杀了赵大人,马儿受惊之下跑走,但因认得路,便朝着归家的方向跑——”

秦缨这时问:“你们县衙仵作怎么说?”

黄义面露难色,又去看钱维,钱维道:“慈山县没有仵作,寻常生了命案,都是从楚州府衙借,我得知此事后,将我们州府衙门的路仵作带了过来,仵作看后,断定赵大人死在那夜丑时前后,是被两刀割喉而亡,除此之外,赵大人后背有处明显淤伤,像是受过重击,而他的袍服背后被划破,那马腹图案便刺在赵大人背上,我起初在楚州城听闻消息后,便想到了去岁年末在京中听过的案子。”

秦缨拧眉看向黄义,“你们当夜便认出了他背后刻的是马腹?”

黄义应是,此刻众人坐在县衙厅堂内,七八个衙差都面色惶恐地站在外头,黄义指着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的高个衙差道:“是杨奇认出来的,他说他家里有此般纹样的物件,因此认得,否则我们还摸不着头脑。”

秦缨随他指的方向看去,见此人肤色黝黑,面骨微突,当即道:“他不是楚州人吧?”

黄义微讶,“县主如何得知?他是越州人,如今在楚州安家。”

秦缨不细解释,一旁谢星阑问钱维:“后来还查到什么?”

钱维肃容道:“当天我从楚州城过来时,县城几个出入口已被封锁,后来我又吩咐将城外几处官道也做了盘查,在城内,我们集中人手,从案发之地开始探查,赵大人身死之地叫王家巷,临着一条河沟,有些偏僻,附近多药材铺子,这些人家都是世代药农,后来渐渐做起了药材生意,自产自销,而慈山县以药材出名,每日都有许多外地药商前来收药,最近一个月内,便有二十多个药商去王家巷走访过——”

秦缨和谢星阑互视一眼,又听钱维继续道:“因此白日里,那附近总是人来人往的,且都是些生面孔,但正经买药材的,都要进药材铺子探问探问,看看药材成色,问问价钱,可在案发前几日,一家药行的伙计却发现有几个人在街上出现过两次,但走完整条街,也不进铺子看药材讨价钱,他当时只纳闷,也未多想,直到赵大人出事才觉古怪。”

秦缨心底微动,“他们几个人?”

钱维看向她,“三个人,据那伙计说,三人看起来都三十来岁了,面皮黝黑,看起来都是粗人,身上穿着的也是寻常布袍,他当时还以为是哪家药老板的随从,一个瘦高瘦高的,另两个稍矮些,但看着精壮,其中一个走路一趔一趔的,像是腿脚不便,另外一个生着一副凶相,一看便不好惹。”

秦缨看向谢星阑,谢星阑想到秦缨的推测,晦暗的眼瞳微微一亮,又问道:“凶手是外地来的,可查过客栈?”

钱维点头,“查了,城中大小客栈数十家,每一家都查了,大家也都知道县太爷被害了,谁也不敢私藏陌生面孔,但查探下来,并无所获,案发时已经半夜,要么都在客栈歇着,要么与友人在外作乐,都有人证。”

谢星阑又看向谢咏,“卷宗呢?”

谢咏捧上文卷,“是昨日到的,一份是宾州的案卷,另外一份是刑部按照县主所言排查出来的囚犯名单,还有一份刑部崔大人的手书,是同名单一起要交给县主的。”

送案卷便罢了,还有给秦缨的手书?

谢星阑面色无波,却将崔慕之的信压在最下,先打开了宾州的案卷,秦缨起身走到他跟前同看,很快,二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谢星阑沉声道:“他只见到两人逃走,此二人一高一矮,头上虽带着棉布头套,但从露出的脖颈能看出肤色偏黑,二人身手利落矫健,尤其矮个之人,拿刀劈刺的动作迅猛,像会些拳脚功夫,亦是此人,眼神尤其凶狠,但看他逃脱,高个那人最先喊退,听口音不像是北方人,二人拿的刀有五寸有余,十分锋利……”

秦缨拧眉,“他看到的只有两人,但或许有三人,只是一人未曾暴露在他视线之中,如今这高个之人与此前合上,且王家巷中还有目击者,我们立刻带着画像走一趟王家巷,若是证词详细,或许能画出另外二人模样。”

钱维闻言挑了挑眉,“县主不曾见过凶徒,亦是第一次见宾州的案卷,这画像……”

秦缨知道钱维觉得她们提前制好画像十分草率,便道:“只是一试,见到王家巷的目击者便知画像是否有用,钱大人带路吧。”

钱维心底不信,一旁的赵明安和黄义亦存疑,但秦缨身份尊贵,谁也不敢将质疑露在脸上,钱维起身,“好,这便去王家巷吧,只是你们路上劳顿,这连茶水都未喝好。”

“天色尚早,还是以办差为要。”

谢星阑说完,又看向那囚犯名目和崔慕之那封信,问秦缨道:“名单可要现在看?”

秦缨已朝外走去,“不急,回来再看。”

谢星阑神采微明,吩咐两人留守,与钱维几个一同走了出去,没多时上了马车,黄义和赵明安在前御马引路。

黄义一边催马一边低声道:“赵捕头,您信吗?这天下间最好的画师,也不可能凭空画出一个人来,凶徒离京多日,也无见过凶徒真容者,凭何能画出凶徒模样?”

赵明安撇撇嘴,“陛下是县主的舅舅,她这司案使的名头,多半也是陛下宠爱她才封的,大人此前听闻她要来时,便说这位县主在京城可是鼎鼎大名,从前仗着身份胡闹惯了的,因此啊,这些‘奇技’咱们听听就算,真要破案子,还得看金吾卫这位谢大人。”

黄义听得好奇,“这位谢大人来头很大?”

赵明安意味不明道:“他救过陛下的性命,如今更是龙翊卫的头头,这龙翊卫乃是天子手眼,你说他来头大不大?我们大人放下政务亲自候着,实是未敢轻慢。”

黄义想到早前那道视线,背脊莫名一凉,忙紧了心神不敢大意,这时赵明安道:“待会儿可莫要下了县主的脸面,便是无所获,咱们也要捧着些。”

黄义心有余悸道:“明白,在下明白。”

沿着城中街道往西南行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案发之处的王家巷,因秦缨要寻目击者,赵明安便带队先往那药材铺子去,没多时,马车停在街口僻静处,赵明安亲自去不远处的铺子将那伙计带了过来。

赵志东身死之事闹得人心惶惶,如今又要见这般多衣饰不俗的贵人,年轻的小伙计紧张的满头大汗,待行完礼,钱维摆了摆手道:“你说你见过三个形迹可疑之人,眼下我们有一幅画像,你且看看是否像你所见之人。”

谢坚早备好画像,此刻上前展开,小伙计忙定神看了过去,钱维几人老神在在,都准备好了说辞,免得让秦缨下不来台,可没想到下一刻那小伙计眉头一皱,指着画像轻呼道:“大人!是他,就是他!”

第121章 画像

钱维一愕, “你看清楚了?”

伙计谨慎地点头,“虽说过了一月,但小人记得的, 这人长相不似本地人,小人那时便多看了两眼, 绝对无错!”

这活计如此笃定,直令赵明安和黄义也瞪大了眸子,他们匪夷所思地看着秦缨和谢星阑, 赵明安更忍不住道:“这……这是怎么画出来的?”

秦缨不多解释,只对伙计道:“将你那日所见细细道来。”

伙计看出秦缨身份颇高, 忙小心翼翼道:“小人所在的药行近来生意不好, 因此小人常站在外招揽客人, 那日见到三个生面孔, 想多半是来买药材的新客,便上前招揽,可没想刚开口一句, 其中一个矮个便凶狠地看了过来,他一脸不耐,直将小人吓了一跳, 小人不敢再说, 眼睁睁看着他们走了。”

伙计艰难吞咽了一下,“那时应是在八月初, 因小人见过形形色色之人,也未当回事, 大概过了三四日后, 小人又看到他们,这次小人未上前, 只在铺子里盯着他们,而后便发现他们走完整条街也未进任何一间铺子,小人心底称奇,又想他们的样子的确不似药商老板,便将此事抛之脑后了。”

伙计指了指画像,“当时有三人,您画像上这个,是个头最高那人,他走在最前,模样寻常,冷沉着脸,不像个好说话的。”

秦缨和谢星阑对视一眼,又对伙计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名叫于彬。”

秦缨点头,“你稍后随我们回衙门一趟,有事要你相助。”

衙门公差有需,于彬自不敢推拒,秦缨对钱维道:“劳烦钱大人找个人先带他回衙门,我们去案发之地看看。”

上一篇:逐鸾

下一篇:金枝藏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