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府长媳 第25章

作者:希昀 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爽文 古代言情

  “不必抬进去了...”

  下人都愕了愕。

  宁晏信步跨进堂屋,脸上挂着温柔的笑,迎着众人不安的神色,吩咐道,

  “如霜如月收拾我日常的衣物首饰,荣嬷嬷去清点我的嫁妆,都封箱备好。”

  荣嬷嬷脸色闪过慌乱,扑了过来,抱住宁晏的胳膊,

  “姑娘,您怎么不求求世子爷,万一...万一....”

  宁晏摇摇头,“旁人不懂,嬷嬷您难道不知道,我们至今没有圆房,世子是碍着国公爷的压力不得不与我成亲,如今我有把柄落在他手里,他还有什么理由要我?我也没脸面求他原谅,那些话是我亲口所出,即便是玩笑成分居多,到底是下了他脸面,让他在世人跟前难堪。”

  荣嬷嬷眼泪在眼眶打转,缓缓滑落下来。

  如霜与如月呆立着,一时惶惶无助。

  宁晏最是沉得住气,眼下脸上没有半丝慌乱,反而气定神闲,

  “好啦,别杵在这了,荣嬷嬷,你将晴儿与梨嫂子叫过来,让她们去寻林叔,请林叔替我寻宅子,我们今夜先去明宴楼住一宿,待买了宅子再搬过去....”晴儿与梨嫂子便是新安插进来的厨娘。

  荣嬷嬷跟着宁晏这么多年,当年看着大小姐故去,陪着宁晏从宁家到泉州,再又回了京城来,再大的风浪都经历过,即便此刻已经难受到了极致,却生生忍下来,一拂眼泪,快步迈了出去。

  如霜与如月晓得主子的性子,决定的事谁也拦不了,含着泪各自忙活去了。

  天色昏暗,西次间的膳食已摆了近半个时辰,

  燕翎没有来。

  她遣如霜去书房询问,小厮告诉她,燕翎有急事出去了。

  宁晏心想,今晚怕是走不了,她现在的状态也实在不想去给徐氏请安,派荣嬷嬷去了一趟容山堂,告了病假。徐氏大约也听说了些风言风语,只当宁晏面儿薄,不好意思露面,就由着她了。

  连着三日,不见燕翎踪影。

  宁晏如被搁浅的浮萍,茫然坐在圈椅里,头上也似悬了一把刀,迟迟落不下来。

  这三日她也没闲着,林叔递了话来,已挑好了院子,交了定金,再等两日对方的家主回来,便可过户签押。

  耗得越久,越没了心气儿,只求燕翎能快些给个决断。

  十月二十这一日,下起了蒙蒙细雨,天地如织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宁晏昏昏然睁开眼,窗外灰蒙蒙的一片,天色如被墨水浸染,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在圈椅里睡着了,身上被盖着毛毯,脚跟下也搁着个炭盆。

  小丫头在旁边伺候着,见她醒来,小心翼翼禀道,

  “夫人,世子爷回来了....”

  宁晏听了这话,瞬间清醒了大半,急忙道,“快些去请他来。”

  小丫头听她嗓音沙哑,立即给她倒了一杯茶,“如霜姐姐已递了话过去。”

  宁晏重新靠在椅背,喝了一口温茶,将身上的毯子挪开,淡声道,“好,我就在这里等他....”

  又坐了一会儿,廊庑下升起了团团光芒,被雨雾冲淡,一道暗长的身影穿过几片绒光,朝正屋走来。

  总算是来了。

  宁晏卸下的精神气一瞬间绷了起来,她站起身,未如往常那般去迎接他,而是静静等候。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这一刻悬起,扑腾扑腾。

  燕翎大步来到明熙堂,明明处处是熟悉的,却又觉察到了不同。

  摆在廊庑尽头的那个书架不见了,挂在窗牖外的几盏美人宫灯也了无踪迹,原先充满着烟火气的窗棂,莫名变得清寂。

  视线从窗牖一个个掠过,随处可见的是封好的箱盒与打包的行囊。

  燕翎暗沉的眸闪过一丝猩红。

  光影一暗,颀长的身影到了门口。

  风声猎猎,他衣摆被雨雾沾湿,五官轮廓比以往任何一日都要深邃,眼神里透着几分倦意与锋利,下颌似乎还有些胡渣,瞧起来仿佛是三日未曾歇息。

  宁晏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世子爷回来了,先进来喝口茶吧。”语气与寻常似无不同。

  如果不是满地的大红漆盒,他还真信了她这话。

  燕翎入了厅堂后面的明间,隔着满地箱笼坐在了她对面。

  他目色沉沉盯着那些大红漆箱,一言未发。

  宁晏来到长桌处,去替他倒茶,藕粉的袖子滑下一些,露出一截骨细丰盈的手腕,燕翎目光就钉在那皓白的手腕上,看着那纤纤素手握着茶盏,一点点挪到他跟前,

  “世子爷,您喝茶...”嗓音也是细软的,听着令人生出几分倦怠,想要淌在这片温柔乡里。

  帝驾幸行宫,京营的将士趁机浑水摸鱼,两名校尉以上级别的军将为了个女人打了起来,双方斗殴,出了几条人命,他这三日急着处理这桩事,耗尽了心力。

  回到后宅里,等待他的却是已收拾齐整却又空落的院子。

  心底募的一空。

  燕翎伸出手,握住了茶盏,却未急着喝。

  空气无端很重,沉沉压下来。

  宁晏就坐在他对面,他眉目轻垂,灯芒在他眼尾洒下一片阴影,整张脸显得锐利又有冲击力。

  宁晏不敢多瞧,移开目光,将那些在脑海里过了很多遍的话,宣之于口,

  “世子爷,那夜的事,我郑重跟您道歉。”

  她起身朝他屈膝一礼。

  燕翎眯起眼,冷冷看着她,心口郁结的那口气并未因她的道歉而消退,这满地的箱盒提醒他,她做了离开的打算。

  “然后呢?”

  他嗓音仿佛染了清霜,又冷又淡。

  他这个人哪怕不摆脸色,都会给人无形的压迫,又何况此刻神色那般差劲。

  宁晏袖下的手指已轻轻颤动,将头埋得很低,嗓音也弱了几分,

  “我不想要休书....我只接受和离....”鼻头一酸,泪水差点溢出来,她生生忍住,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还请您看在这段时日,我勉强伺候得周到的份上,给我留一点体面...您若是休了我,我以后就没法见人了....”

  燕翎忽然锐利的抬起眸,神色越发狰狞。

  宁晏在他的逼视下,脸色一寸寸白了下来。

  燕翎倏忽站了起来,袖子拂过茶盏,茶水顺着桌案往地上洒下。

  高大的身影骤然罩过来,宁晏往后踉跄着,纤指捏着衣裳紧了又紧,手扶在身后的桌沿,勉强撑着不跌下去。

  燕翎双手往前一撑,将她圈在胸膛与桌案中,居高临下俯视她,

  “周到?洞房花烛夜,你不等我便睡下了,还以为自己很周到?”

  宁晏听他倒打一耙,湿漉漉的眸眼撞上他,“你胡说,明明是你自己离开的,怎么怪到我头上....”

  只是很快意识到,“那夜,您来了明熙堂?”

  燕翎目若寒潭,里头的幽光深不见底,他也知道洞房的事错在自己,只是眼下她口口声声喊走,心里气不过,想欺负她一下。

  他靠得太近,周身的威压伴随一深一浅的呼吸,迫得她抬不起头来。

  宁晏真担心他一怒之下掐死自己,破罐子破摔道,“有了行宫的错处,旁的事都不值一提,您看着办吧,是休是离,给我个痛快!”

  还真是潇洒干脆!

  燕翎从来没有被气得这样狠,额尖青筋隐现,双目泛着猩红,伸手捏住她下颚,将她脸掰过来,唇角微不可见地挑起,

  “想走,门都没有!”

第20章

  宁晏跌坐在圈椅里,直到他离开许久,堪堪回神。

  他这意思是不离了?

  宁晏仿佛被人重重地拧起,又轻轻放了下来,一时手足无措。

  荣嬷嬷却喜滋滋地冲进来,抱住了她,“我的祖宗,世子爷这是舍不得您呢。”

  宁晏怔了了下,她还没自作多情到认为燕翎是舍不得自己,大抵是不甘心,不甘心她下了他脸面又潇洒地离开。

  其实,也算不得潇洒...

  好端端地谁乐意和离?

  一个姑娘家在外头,总归步履维艰,再者,宁家会不会放过她还难说。

  燕翎这厢冒着风雨回了书房,扶着桌案深吸气。

  不可能不銥嬅怒的。

  她总将他往坏里想。

  也大抵猜到他这样的性子,会令她不安,以至生出离开的念头,心里却恼得不是零星半点。

  她就没想过争取吗,说几句软话不成?

  遇了挫折,说丢开就能丢开。

  可见真没把他当回事。

  没良心的丫头片子。

  五陵少年,五陵少年。

  那些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护得住她?

  燕翎的脸色比那阴沉沉的天还难看,抬手将湿了的衣裳给解开,扔去一旁,迎着云卓战战兢兢的目光,吩咐道,

  “将我的衣裳,日常用的物件,全部送去明熙堂。”

  云卓悬着三日的心总算落定,眸色雪亮,点头若捣蒜,

  “小的这就送去!”

  寒风从窗户缝里灌了进来,吹拂她红扑扑的双颊,宁晏枯坐在明间许久没动,摸了摸下颌,被他捏得有些生疼。

  燕翎居然就这么放过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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