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未绿
云骊听裴度这么一说,先不说是还是不是,只是问他:“那你觉得如何呢?”
裴度不在意道:“主要是看你自己。”
“孩子们年纪还小,我一时也说不好。”云骊其实是不太愿意的,即便林泸现在和裴度是同党中人,二人关系还颇为亲近,但这是儿子的婚姻大事,云骊绝对不会武断。
裴度突然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撒娇:“都听你的。”
云骊觉得这个人以前看似威风凛凛现在怎么这么爱撒娇,动不动就跟自己撒娇,她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我问你啊,宁王就藩正常吗?”
宁王可是非常有钱的藩王,南直隶几乎是国家的命脉,就怕他不从,闹出什么事情来。
裴度道:“就藩很正常,去的是襄王以前的王府,襄王无子嗣,国除,正好王府也不必再修缮。”
宁王可比不得当今皇上的雄才大略,那还是不一样的,再者,皇上把这几位藩王的兵马都撤的差不多了,也并不担心。
“嗯。”即便是回来,她也没有私下和裴度多提一句姨娘。
既然林家人还要把林暖熙寄养一些时日,云骊也当是对阮家姊妹一样,四季衣裳,头油香膏份例银子一应都供给全,连下人的月例银子也一并给了。
裴夫人私下也赞她行事大气,对裴凛之妻道:“我这个儿媳妇,做事没人敢挑,你看她办事一切都大大方方的。”
林家乳母也见裴家请的裁缝上门裁制新衣,欢喜的很,听阮家姐妹说,她们春夏各四件,其余钗环虽然没有置办,但是胭脂水粉头油都送过来。
“姐儿,快起来,咱们裁衣裳去。裴大奶奶今日又喊我过去,说咱们老爷去西南任官,夫人还在生病,一时来不了,咱们要在裴家多待些时日。”
乳母哄着道。
林暖熙点头:“待就待吧,裴家也不错。”
“岂止是不错啊,我看这里是顶好。”乳母是觉得裴家条件好,裴大奶奶更是家世不凡,出手也阔绰,虽说她一个下人和这里的富贵无关,但若是姐儿能到这家就是极好了。
可孩子们还小,无论她一个乳母想如何,她在人家家中,一切还得听凭人家吩咐。
就像云骊会照顾她,但是也和阮家姐妹一样,都是当成客人照顾。
素文很清楚自家姑娘,处事全在乎一个分寸,她曾经说过一句话,人和人走的太近,就是一场灾难的开始。
“大奶奶,庆王府的堂会,庆王妃亲自下了帖子过来。”
是陆之柔下的帖子,云骊笑道:“好,我知道了,会去的。”
说起陆之柔,云骊也有些时日没见到她了,听说她连管家权都不在手上,姑母平日天天看不起她们,说她们是小娘养的,如今看来,她自己亲自教养的女儿也不过如此嘛。
庆王府的堂会当然热闹非凡,云骊过来的时候,这里都坐的满满当当了,云淑正和陆之柔在说话,云淑如今生了二子一女,脸微微有些丰腴。
她们见云骊过来,都纷纷请她去那边坐下。
罗次妃在旁道:“裴大奶奶,今儿请的是咱们上京最有名的双喜班,排了好几出新戏呢。”
说起来,再来庆王府也是颇为感慨,云骊记得上次看戏还是因为相看,这次就是以客人的身份,她又看了眼前的罗次妃一眼,比起陆之柔来,她更像这个王府里管事的人。
罗次妃极为伶俐,相貌不俗,言谈举止非常好。
陆之柔都还未开腔,罗次妃大概知晓裴度的官位,对她非常客气,立马就介绍起来。
云骊则装出一幅很好奇的样子:“是吗?我是听闻庆王府的堂会是办的最好的,今日真是有眼福了。”
罗次妃也嘴上寒暄,又多看了云骊一眼,心中难免松了一口气,她不怕正妃美貌,但是怕她聪明,能屈能伸,能做低伏下,这样她们就没地方能站了。
这位裴大奶奶就是这般的人,那裴度少年俊才,风流公子,和她定亲后,状元爷当街赠及笄礼,之后俨然成了妻管严,这就说明她非常有手段。
罗次妃非常庆幸,章云骊没有成庆王妃。
台上很快咿咿呀呀唱着戏,陆之柔平日很少和云骊往来,今日却破天荒的问着云骊:“五妹妹,近来过的如何?我们方才正说着你呢。”
云骊觉得莫名:“王妃提起我做什么?”
“我们正说我们都有女儿了,就你还没个女儿,你家烁哥儿都一岁多了,再生若是个女儿,就儿女双全了。”陆之柔其实是旁敲侧击,想知晓云骊对林暖熙是怎么看的。
在那个梦里,她的梦其实也断断续续的,但是唯一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林暖熙,那个她当亲女儿一样疼爱的孩子。
那姑娘娇气极了,第一天就惊悸,要裴度陪着,她觉得心里不舒服,就自己陪着那孩子,后来是真的把她当女儿疼,也是为了给裴度面子。
不知道章云骊是怎么弄的。
云骊听她说起这个,倒是笑道:“这儿女的缘分哪里是我想要就要得来的啊。”
她其实都不准备再生了,两个儿子已经够了,什么守望相助,多子多福,还是让别人去做吧。因为她生孩子的时候,对身体损耗太大,根本就不是其他能够弥补的。
陆之柔有些失望,因为云骊完全没有提起林暖熙,似乎就根本不存在。
像云淑会提起女儿珊姐儿,那虽然是继女,但是在外也是当女儿看的。
戏台上的花旦腰身婉转有力,唱腔极好,也难怪是双喜班的台柱子,云骊也送了二十两赏
钱过去。
她是专心致志欣赏戏,云淑却和陆之柔道:“表姐如何请她过来了?我听说宗室之人都畏惧裴度势头。”
得势时这般不容人,日后失势跌下来不知道多重。
云淑也是四书五经读了长大的,还有孔隽光平日也和她说这些,自古商鞅,吴起哪个有好下场了,商鞅被五马分尸,吴起则是惨遭杀害。
而裴度这种贺无忌的脏手套,迟早下场极惨。
真真应了一句话,眼看她起高楼,眼看她宴宾客,眼看她楼榻了。
迟早有她榻的一天。
陆之柔叹息道:“都请了,不请哪个人倒是不好。你看那后面穿紫色衣裳的老侧妃,那是华阳郡主的生母,啧啧,就这么一个女儿,我都看着于心不忍。你再看云骊和那郑氏好成什么样啊……以前我总不愿意说别人的是非,但有些事情也只能和你说说了。”
裴度针对宗室的事情,在梦中也发生过,她吓的大半年都没出门,她那时天天担惊受怕,林暖熙要她照看不假,还有阮家姐妹的婚事她也受婆母的吩咐替他们相看,裴度此时在做什么呢?
他那里有美妾安慰,陆之柔想到这里,林暖熙也抛诸于脑后,再看云骊,心道,你也别得意,马上他上峰就会送美妾来了。
那个妾侍可是难缠极了,要不是后来她太嚣张了,不会被裴度送走。
可云骊素来心高气傲,仗着貌美自以为天下男子都喜欢她,不知晓裴度这个人贪新鲜,贪玩儿,固然对正室尊敬,但绝不是专一的人。
男子好渔色,这本来对于陆之柔而言是很正常的,她在王府一年三百六十日,就如黄连里泡着的一样,可她呢,凭什么她也二十多岁,和她一样人老珠黄的年纪了,还能享受独宠。
等着吧,她最大的对手就要出现了。
林暖熙毕竟现在还只是个孩子,日后那恶心事是日后的。
脑海里飘过这个想法后,陆之柔突然觉得自己何时变得如此恶毒了,她不该是这样的。
大抵是崩溃了吧,如果没做那个梦,她还觉得自己是因为错嫁一事才变得不幸福,可云骊嫁给裴度后,仿佛比她更幸福。
陆之柔以手抵额,面似痛苦。
云淑见她这般,小声关心道:“表姐,无事吧?”
“没事了。”陆之柔这才回过神来。
却说庆王府这般热闹,宫里却出了一件大事,薛德妃的二皇子得了风寒,原本正在医治中,大家也都没有当回事,小孩子风寒常有,没想到二皇子竟然一命呜呼。
建元帝身体本就不好,前些日子因为杨云初的事情动怒,如今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吐血,把一侧的云凤吓了一跳。
“珏哥,你无事吧?”她担心不已。
建元帝摇头:“我无事。”
但谁都知道皇上重感情,不可能真的无事,云凤要宣御医,也被建元帝阻止了,他最后去看了二皇子一眼,平日那个喜欢读书的孩子尸体都冰冷了。
建元帝忍不住替他阖上双眼,好似平日一般摸了摸他的脑袋。
二皇子丧期办的很仓促,并没有大肆操办,大抵是因为他是薛德妃的儿子,若是大操大办,大家难免想起薛家。
云骊听了也是十分唏嘘:“真没想到二皇子居然去了。”
太子成婚也有两年,也没有孩子,也难怪听说圣上病了的。
裴度倒不是很担心:“我看皇帝行伍出身,应该无事。”之前,她听云骊说皇上身上有药味,可皇帝仍旧活了这几年也无事啊。
大抵最高兴的人要属云凤了,云凤暗中把二皇子看成眼中钉肉中刺,若非是皇上盯着,她也不想留他。
但是,他就这么死了,
真是天助我也。
云凤脸上甚至带了一抹笑容,听到人的脚步声才开始装的伤心的,又听云湘进来道是陆之柔过来了,云凤点头让她进来。
陆之柔一进来就一脸沉痛:“皇后娘娘要节哀呀。”
她不知道为何梦中是皇后过世,云骊进宫成了安妃,几个月就封了皇后,之后一路盛宠,无人匹敌。
可这辈子,她还是觉得这辈子好,至少,她不用像上辈子梦中不停的要向云骊叩头。
而且皇后娘娘是从小带着她长大的,她们的关系很亲密。
她进来后,皇后把云湘打发出去。
二人才松了一口气,云凤道:“我也为那孩子伤心,只是逝者已逝……”
“娘娘,我都知晓了。咱们宗室里谁不说娘娘慈悲心肠,薛德妃犯了那样的事情,在您这儿还能手下留情,一样对待,谁不夸您?”陆之柔赶紧安慰。
云凤不置可否。
二人又说了几句丧礼的事情,陆之柔便道:“近来宗室的日子不好过,您的千秋怕是有所俭省,您千万别怪罪。我们也想多送些好物件进来,但点了别人的眼,就不好了。”
云凤大义凛然道:“皇上既然下了旨意,怎么能因为我个人喜好就如此。”
“是,娘娘说的是。”陆之柔忙认错,她这些年做王妃,也不是那种真的单纯之人了,故而有意道:“只是,我们这些人还好过,可宗室子弟在京的就何其多,有的逼的只得向外头的当铺典当,有的甚至借高利贷,不说旁人,就五表妹的庆寿东当铺就赚的盆满钵满了,您说这到底便宜了谁呢?”陆之柔说这话也是奉丈夫的话来说的。
这话当然也是非说不可,表明一种态度,他们虽然支持宗室改革,但也要循序渐进,否则,宗室子弟过的穷的还不如老百姓,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云凤厌恶道:“那些文人就会耍嘴皮子,他们自己倒是薪俸多,裁撤的别人活不下去。裴度看着大义凛然,结果受益的是自己妻子,不知道捞了多少好处。”
这话陆之柔就不接了,云凤也只是吐槽几句。
等陆之柔从宫中回来时,庆王正等着她,陆之柔遂道:“王爷放心,这些话我已经跟皇后娘娘说过了。”
皇上身体状似不好,庆王听说皇帝还吐血了,现下当然是以拉拢皇后为主,到底最后是太子荣登大宝的。
庆王笑道:“王妃还怀有身孕,要小心保养身体才是。”
“多谢王爷关心,妾会小心保护好身体。”陆之柔放柔了声音。
庆王却一阵恶寒,但面上依旧未变,他是真的有点受不了陆之柔这样,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以前的王妃虽说端着架子,现在的她装温柔,故意发嗲,他实在是受不了。
庆王尬笑的离开,陆之柔则怔愣的坐在梳妆台前。
她其实今天有意模仿云骊说话,因为云骊平日就是这么说话的,经常发嗲,尤其是对着男人,她更会发嗲,自己不过是态度放缓,反而把庆王吓跑了。
瞬间,她觉得自己尊严尽失。
这么丢脸的事情,她永远都不要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