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未绿
当然,这里也是裴度从小长大的地方,云骊依偎在他怀里道:“这石板会不会是裴郎走过的地方呢?这里的西湖兴许裴郎也在这里看过,我觉得我好幸福。以前裴郎的人生我没有参与,是我的遗憾,但是现在能看到这里的一草一木,和你一起共看四时花开,日后我们老了的时候,只希望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会的,我只和你一起深情共白头。”裴度听的很是缱绻。
大抵情人之间的这种情愫,是任何人都分享不了的。
刘姨娘的衣冠冢选在山清水秀的一处地方,云骊把带来的刘姨娘的遗物埋了进去,还刻了墓碑,刘氏蕙心之慕,女儿章五娘立。
裴度还让裴家老宅的仆人记得地方时常来祭扫,云骊也给了一笔赏钱给那老仆。
只不过二人归期将至,只能去附近的灵隐寺点一盏长明灯,云骊虔诚的在心里默念,夫婿裴度对我十分好,他今年已经二十四岁,膝下无子,却因我愿意延迟生育,信女不管生男生女,只盼着是一个健康的孩子,以延续我夫妻情义,若得偿所愿,信女必定来还愿。
说罢,上了三炷香,恭敬的磕了三个头。
她出来时,舒了一口气。
回去后,她找了不少医书来看,为有孕作准备,头一个就是裴度若吃酒后,就不能行房,还有疲惫时、打雷时都不成。
裴度不解:“有这么麻烦吗?”
“当然啦,咱们要生一个全天下最可爱最康健的宝宝,就得如此,这可不是我说的,喏,你看这是我看的医书上的,都是我抄录下来的。一点都不麻烦~”云骊笑眯眯的。
裴度捏了捏她的脸:“好,怕了你了。”
云骊窝在他怀里,亲昵的道:“那我若是真的怀了,要是打雷下雨你也要陪着我。还有,我知晓不合礼数,但是总想你陪着,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裴度奇道:“我不陪你去陪谁啊?”
云骊聪明的没有提到大户人家妻子怀孕,丈夫要分房睡的,据吕嬷嬷说宫中妃嫔若有喜,那绿头牌都要撤下呢。
可她就是这么霸道,这大概就是占有欲吧。
素文见云骊终于在怀孩子的事情上上心了,十分高兴,“您呀,是终于对子嗣上心了,要不然尤大夫妻恐怕写信给裴夫人了。”
“那不是很正常,
不过,你姑爷自个儿能作主,所以婆母也不敢随意越过他如何的。再者,我婆婆那个人还是不错的,这才成婚一年没孩子就恨不得把儿媳妇生吞活剥了,那……”她没说出的话就是,那我就把你儿子拐的再也不回去。
当然,这话十分大逆不道,她只能放心里说。
“好姑娘,您先喝点参汤。”素文怕参汤冷了,连忙催促。
云骊点头:“好。”
喝完参汤,还睡了个午觉,日子一直过了端午,云骊是说推掉应酬就推掉,每日除了看看书,养养花草,身上那根弦,她就松了。
因为云骊总是知晓什么叫主要,什么叫次要的,现下要有身孕为主,她自然就以身孕为主,但也要时时关心裴度。
不能像很多妇人一样,有了儿子或者孩子,就跟守财奴似的,守着那点财产地位,自以为就是人生赢家了,就此放松,进而打压妾侍和庶子女,巩固自己孩子的地位。
这种只是庸人之法,上佳之法,自然是夫妻感情和睦为上策,她的丈夫明明有才干,又疼爱她,只要丈夫在,作为妻子的她才有地位,就像天下,只有皇后才是国母,太后地位再尊崇,也只是最尊贵的寡妇。
不管以后如何,至少夫妻现在的情义是别的情感无法比拟的。
还好,不知道是不是在灵隐寺求的实在是太灵了,五月底,云骊就有了身孕,因为这个月月事没来,家里人就通知大夫了。
上下的人都十分高兴,云骊抚着肚子,有点害怕,就有点期待。
裴度也赶了回来,看到她后,万分欣喜,云骊则道:“日子还浅,咱们先等胎坐稳了,再写信回家报喜,如何?”
“都听你的。”裴度坐下,又敬畏的看着云骊的肚子:“虽说天下女人,都要生子,但你有了我的孩子,怎么我总觉得不太真实?”
那么细的腰,盈盈一握,真的能孕育出一个孩子吗?
云骊戳了他额头一下:“这有什么,大夫还说我身体非常好呢,你也是龙精猛虎之人,咱们俩难得就不能孕育孩子不成?”
“不是这个意思……”裴度也不知晓如何说。
云骊则笑笑。
等到胎儿坐稳出怀后,云骊写信给了裴夫人和李氏,这信上先说自己有孕了,又是自己皮肤好,嗜辣,可能怀的是女儿,因为在她肚子里很乖。
这是先降低他们的期待,若是生了男孩儿,她们长辈更加欣喜,若是生了女儿,她们也得有个准备,到时候不至于失望。
虽然云骊头胎男女都无所谓,但是裴度到底是长子,也二十四岁了,公婆肯定有这方面的担忧。
而小叔子年纪又太小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禁莞尔。
听说当年姨娘怀她时,多吃林檎,她才生的这么好看的,虽然云骊平素很少吃林檎,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让人煮了水果汤,一饮而尽。
裴度正好进来,看她跟喝苦汁子一样喝林檎汤,觉得他的小姑娘怎么这么可爱。
每天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永远精力旺盛,可可爱爱的。
云骊喝完见他进来,不禁道:“明儿是道临郡主的寿辰,我要和隔壁潘夫人一道去,明儿你中午不必抽空回来陪我了。”
坐稳胎后,她也不会时时刻刻都躺着保养,适当走动一下也是好事。
裴度笑道:“好,那你自己要留心身子,若席上有妨碍的,就先回家来。”
“嗯,我有分寸。”说完,她打了个小哈欠。
到了次日,她和潘夫人一道进去,中途道临郡主的人却对她道:“裴夫人,我们郡主的贵客中有一位和您是熟人,请您过去见面。”
却说云骊不禁私下问那丫头:“不知道是谁啊?”搞的这么
神神秘秘的,还支开了潘夫人。
那丫头却摇头不语,她有点不敢上前。
却见一个熟悉的人从院子里走了出来,云骊愣在当场,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试探的喊了一声:“姨娘?”
第76章
眼前这个女子,脸还是云骊熟悉的,可认真再看,她着头上戴九翟冠,皆口衔珠滴,冠底为翠口圈,缀着金珠宝钿花,冠顶插金凤一对,口衔两串长珠结,另有金簪一对。再见其大衫为红色,饰织金云霞凤纹,前胸、后背饰金绣云凤纹。【1】
云骊也是见过庆王妃穿过类似的衣衫,这是大临亲王妃才能穿的,姨娘怎么会穿亲王妃的衣裳?
殊不知刘姨娘早已淌下热泪,神情激动:“骊儿,姨娘,是姨娘。”
屋内除了她们母女俩就没有旁人,云骊这才跑上前,仔细端详刘姨娘的脸,“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姨娘拉着她的手坐下道:“咱们母女相聚不容易,我就长话短说,当年淮王起兵,扣押了你父亲,我正六神无主之时,想起了宁王妃,为着你的婚事,我和她关系极好。宁王妃虽然是亲王妃,却不太受宠,我自然无功而返,却没想到出宁王府时,遇到了宁王。”
说到这里,刘姨娘有些不好意思。
她姨娘即便如今长子三十好几的人了,依旧面如桃花,十分美丽,身形亦是一点儿也没变。
云骊怕娘尴尬就转圜道:“因为您,父亲才得救吗?”
刘姨娘点头:“宁王封地大,兵马多,淮王自然不敢得罪,你父亲也得救了。之后,我怕因为我如此,你父亲心里有疙瘩,因此主动告知他,日后有出头之日,必效仿刘娥。”
很快,云骊就想到关窍之处:“那女儿的那六万两嫁妆银是您给的吗?”
她当时总觉得怪怪的,还有父亲说的那句话,什么别人有的,她也会有,这话分明就不像是从她爹嘴里能说的出来的。
刘姨娘笑着点头:“宁王封地在南直隶十分富庶,自从我生了世子后,封了次妃,后来王妃病逝,我又封了王妃,掌管整个府上。你父亲曾经来信说过你的婚事,我就怕她们送你进宫,原本当初我为你看好的那位据说被姑太太抢先一步看中,还好有庆王府这桩婚事在,我就想方设法托人给你父亲带了六万两银子。不过你放心,这六万两王爷也是知晓的。”
得到母亲的肯定,云骊舒了一口气:“女儿就知道,从小只有您最疼女儿。”
但她突然发现刘姨娘话中的一个疑点:“您是说原本您替我说的人家就是裴家吗?”
刘姨娘见女儿说话没有半点生疏,不怪自己再嫁,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语气恢复如常,她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是啊,还不是你这个傻丫头因为被野狗吓住了,什么有毛的动物都害怕,姨娘就听说那裴家哥儿八九岁还是多大,就能对付野狗,才华出众,人也生的俊,哪里知晓你姑母先下手。但知晓你嫁入庆王府,你父亲说是世袭罔替之爵位,姨娘就放心了。”
“可是最后,怎么又……”
饶是刘姨娘聪慧,也想不通怎么婚事调换了。
云骊只问一句:“姨娘,您说为何您不让我进宫?”
刘姨娘脱口而出:“云凤那丫头可不是个容人的,她那个人小时候喜穿正红色的衣裳,她穿了,旁人是不许穿的,这样的人卧榻之侧怎容他人酣睡?你大伯父大伯母对你再好,也越不过她去。她又是皇后,凭你再聪慧,除非能让皇上废后,可这样章家人也不会支持你呀?况且,你容貌若平平,就是进宫了,她还能够容忍,可你容貌如此之盛,进了宫,只怕是死也不知道如何死的。如此一来,还不如寻一门好亲。”
云骊则道:“姨娘,这也是我想说的,哥哥头一次见她时,她还颇为热情,但提到我了,即便她没见过我,肯定也听大伯母去信跟她提过我如何像她。因而对哥哥态度急转直下,连皇上要赏赐哥哥,她立马也不让,我就知晓了,故而到现在,我也从未在她跟前现身过。明面上说钦天监
说我和庆王小王爷八字不合,兴许是她不愿意我嫁入皇室。”
因为在那次指婚后,她故作伤心几天,那时李氏来安慰就说让她多保重,不能憔悴的等着裴家插钗,还拿大姐姐打趣说,你姐姐那样的性子,当年就是因为生的美,被还是当今圣上的三皇子一眼看中。
有一回孔太太上门,王忠家的也私下对云骊说那孔太太以前看不起云凤,本来李氏想把女儿嫁给青梅竹马的孔隽光,孔太太都不肯。
甚至是吕嬷嬷也多次出宫和她闲聊说皇上文武双全,虽然擅长骑射带兵,但都是没办法,其实他小时候学问不亚于太子,比什么宁王淮王读书还成。为何魏贵妃能怀两子,除了因为魏国公的关系外,听闻贵妃也是擅长文墨诗书,只相貌比不过皇后。
而自己相貌不亚于皇后,才学虽然算不得什么才女,但也比不少人强。
庆王府虽然为远支,但因为其爵位特殊,故而和皇家关系非常亲密。
再有庆王妃一些小心思,两下一拍即合,这才是极大可能。
而从事后陆家反应和平日陆之柔的闲散从容看,兴许陆家也是受害者罢了。
若不然,皇后为何当章家人的面暗示是姑母捣鬼,她一个微末小官的夫人,怎么可能威胁到皇后?
云骊把分析说给刘姨娘听,刘姨娘冷哼一声:“她真是投了个好胎。”
“姨娘,如今我也很好了,您看我的肚子。”云骊掀开衣裳,把肚子露出了出来。
刘姨娘看着她的肚子,颇为感慨:“我家的小姑娘,也要做娘了。”
“是啊,而且也和您原本就要替我说亲的那个人在一起了,看来缘分真是天注定。女儿有娘在身边,也是有娘的孩子了。”云骊觉得一切都非常奇妙。
但是,她又担心道:“那您的身世有没有人会说闲话?我还不能喊您姨娘,要喊您宁王妃了。”
刘姨娘,不,宁王妃就道:“你可以喊我娘了,若非王爷身份特殊,他知晓你为我建了衣冠冢,说你孝心可嘉,还想见你一面。”
云骊小声道:“那王爷对您好吗?”
这位宁王有修道的名声,外头人都说他有些混账,常常在府里自己睡棺材里,让人出活丧。
她最担心的是她姨娘过的好不好。
宁王妃点头:“你放心吧,我过的很好,王爷他虽然有些混不吝,也花心,还贪恋美色。可对我倒是没话说,起初虽然受了些苦,但现在一切也值得了。你还没见过你弟弟吧,等过些时日,咱们找机会再见?”
“好,女儿也把您女婿带来见您。不,不成,这事儿不能让太多人知晓,否则,您的身世被人翻出来,位置怕是不保。本来皇上就对藩王如今看管很严,听闻还有意削藩呢。”云骊固然很想家人们都到一起,但是她也知晓什么事情越多人知晓,倒也未必是好事。
宁王妃笑道:“傻孩子,不打紧的,现在皇上还不敢呢,这几年我做王妃耳目也灵通,大家虽然暂时承认建元为天下共主,但是他打西南后,国库空虚,怎么还敢轻易逼反藩王?那不是再起祸事。”
听她娘这般说话,显然比起以前内宅中,她如今更有见识了。
云骊夸道:“娘现在比女儿有见识多了。”
“你娘我虽然身份不如别人,但是也慢慢儿的在学,你也要一样,不要以为生个孩子就高枕无忧了。殊不知,夫妻也不一定长久啊。”这是她的肺腑之言。
她在宁王府里,起初只是个年纪大,最低等的侍妾,不过是因为宁王对她起了些意思,睡了一晚,也就撒开手,是她慢慢打听,投其所好,又答应宁王妃,只要生下孩子,她自请去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