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头与水
荣烺说,“这是亲情。”
不说姜颖如何感动,便是荣玥丁璎颜姑娘听了,都觉着心里暖乎乎的。
荣烺还有个毛病,啥事越不让她干,她干的越起劲。
原本她只管带着阿颖姐几人,再带上宫女侍女,去迎接大长公主就行了。因为史太傅实名反对,唧歪半天,荣烺决定,她得弄个大排场出来。
荣烺先同嫡母说了要用车辇的事,这是她的小凤辇,内务司早做好了,不过都是有正经大事时才乘坐。与小凤辇配套的还有相应的羽扇、卤簿、凤旗等物。
然后,荣烺又找来顺柔长公主商量,既然皇兄不过,就叫长公主姑妈一起去。
顺柔长公主与荣烺关系极好,给荣烺出主意,“这是迎接嘉平姑妈,要郑重些才显出朝廷的重视。除了咱们一起去,不如再宣两位外诰命,两位宗室妇人一道。”
俩人商量后,定下人选。
外诰命两人,一位是史夫人,这是荣烺的小心眼儿,就是叫史师傅堵心的。
另一位是罗公府的国公夫人。
这两位夫人应召后,她们各自的孩子也都沾了光,帝都闺秀里,荣烺就叫了两人,一个是史姑娘,一个是罗湘罗姑娘。
宗妇二人,荣烺请郢世子妃郑氏与另一位宗室的国公夫人相随。
另有女官内侍宫人数人,自不消提。
总之,她这一张罗,简简单单就弄了上百人的排场。
荣烺对这种出行啊迎接啊之类的事向来热情,她一大早起床,匆匆用过早膳,换上正式礼服,就带着姜颖等人与长公主一道登辇,率领大队随从,车马仪仗,浩浩荡荡出了宫。
当下有上朝的官员见了,自凤辇知是两位公主殿下出行,打听一二,方知是一大早出城迎接大长公主。
大家难免议论一回。
不过,此事在规矩礼法上全挑不出毛病,大家便也只是望着暗蒙蒙的天说一句,“这大早上的,公主殿下倒不怕辛苦。”
天气尚早,深蓝夜幕尚有星辰闪烁,街上除了骑驴坐轿往宫里上朝的大臣,并无多少人。故而,行路十分顺畅。
一路经朱雀大街出朱雀门,到了外城再行十里,至十里亭处,车队便停了下来。
此时,星辰隐没于天光之中,极遥的东方天幕上,层云被染出深深浅浅的玫瑰红,不久后,太阳星就会从云层后跃出来,照耀大地。
树上有许多不知名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唱歌,亭边柳树枝条已抽出嫩芽,几丛迎春染着朝露,不远处歇脚卖茶的店家边收拾热气腾腾的蒸笼锅灶,时不时好奇又惶恐的往这边儿望上几眼。
还有些提篮挑担的农人或小贩,额间一层细汗,远远或蹲或坐在路边休息的。
宫人放好坐垫,请两位殿下坐下休息。荣烺瞅着路边休息的人说,“往日他们定是在这亭子里休息的。”
顺柔长公主道,“这亭子原就是朝廷建来给给歇脚的,今日既相遇,便是缘分。将咱们带来的点心分他们一些,也就是了。”
荣烺赞同,“这主意好。”
林司仪摆好茶桌,另有大宫人将随带的点心小食拿出来,去分给了路边百姓。那些百姓接了东西,翻身朝着亭子叩拜。
荣烺经常被人行礼,这会儿却很有些不好意思,忙说,“不用这样的。“
顺柔长公主就很淡然,与荣烺道,“我们看来平常的东西,可能是这些百姓一辈子都难得享用的。对百姓来说,些微善行就能改善他们的生活。”
百姓们休息片刻就提篮挑担的走了,他们或是将点心珍而重之的放在篮子挑担里,或是小心翼翼包小揣怀里,走前向亭子再行一礼,方各自离去。
荣烺说不上什么感觉,她望着那些粗布大衣离去的百姓,说了句,“要是每个百姓都能吃的好,就好了。”
顺柔长公主道,“平时能吃饱,过年有肉,就是盛世了。”
荣烺经常跟着齐师傅丁师傅到宫外逛,知道一些民情,故而也知顺柔姑妈所言非虚,不禁叹了口气。
顺柔长公主好笑,问她,“叹什么气?”
“外头人过日子太不容易了。”
在亭中又等了片刻,便有前去哨探的侍卫快马回来禀报,“回两位殿下的话,再有一刻钟,大长公主车驾就到了。”
荣烺站起来到亭口眺望,现在还啥都看不到。
姜颖也脖子伸的老长一起看,可惜宽阔官道只有早上来往的车辆人马,并不见她祖母的车驾。她劝荣烺,“殿下先去坐,我来帮殿下瞧着,一见祖母车驾我就告诉你。”
荣烺想阿颖姐肯定是很想大长公主了,她点点头,“嗯,好。”
大长公主昨儿就得了信儿,知道荣烺与顺柔长公主要来迎接她。大长公主心里是很高兴的,帝都是她娘家,她回娘家,自然愿意亲亲热热、热热闹闹的。
不过,大长公主也没料到排场这般盛大,还有外诰命宗室妇女随驾相迎。
大长公主下了辇,荣烺与长公主姑侄二人向大长公主、姜驸马行礼,另有姜家其他男丁女眷见过两位公主殿下。
大长公主一手一个,挽住顺柔长公主与荣烺,笑的眼睛弯起来,“不必这样多礼。我说我时常回来,很不必惊动你们一大早上出宫迎我。”
顺柔长公主笑,“姑妈知道,我往日就是一闲人,阿烺特意跟先生请了假,说姑妈你千里迢迢归省,必得出城相迎,才是咱们皇家的气派。”
荣烺笑眯眯地,“本来就该这样啊。姑祖母,阿颖可想你了。”
把阿颖姐推到姑祖母身边。
大长公主摸摸孙女的头,又与罗史二位夫人、两位宗室夫人道过辛苦,彼此各自上辇,荣烺让姜颖陪大长公主一起,她带着荣玥三人登辇,然后,车驾以大长公主为先、长公主次之、荣烺车驾排第三位,大家浩浩荡荡直往皇城而去。
郑太后郑皇后都在万寿宫说话,见顺柔长公主与荣烺接了大长公主回来,都是万分欢喜。一时,荣晟帝得信儿过来,中午大摆宫宴,迎接大长公主。
宫里宫外的住所都已安排妥当,第一天回帝都,大长公主还是歇在宫外的公主府。姜颖姜洋都得了假,往宫外与祖母一起住去了。
姜颖说起来,宫外的宅子是太后娘娘着内务司做了修整的,宫内的殿宇则是荣烺带着她一起收拾的。
大长公主倚着软榻休息,“我也时常回来,顺柔和阿烺太客气了。”
“公主原本想邀大殿下一起迎接祖母,史师傅说这样有逾制之嫌,大殿下就没一起来。”姜颖盘腿坐一边,剥桔子给祖母吃。
大长公主吐出粒桔子籽,“那怎么还劳动公主呢。你该劝着公主些,我原也不在意这个。”
“公主才不会听史师傅的,她说史师傅做学问做方了脑袋,一点不懂亲情。说祖母您三年才归省一次,就该热热闹闹的,让世人都知道朝廷对您的尊敬,让大家都看到皇家的和睦,这样才是万民表率。”姜颖笑起来,“我看公主说的比史师傅在理。”
大长公主笑起来,与驸马道,“阿烺这孩子,一向有主见。”
姜驸马已年过六旬,西北的风沙染白他的鬓角,眉宇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俊美。姜驸马心中也对荣烺很有好感,“怪道你早就同我说,公主颇有不凡之处。”
“那是。”大长公主道,“我们都老了,以后还得看孩子们哪。”心里很待见荣烺,小小年纪就有帝室公主的气派。
咱们皇家人,要事事都听那些道学先生的,他们还不得造了反!
第205章 灯灭之八
殿下
正文第二零五章
嘉平大长公主回帝都,宫里也添了许多热闹。
久不出门的郢王都特意去看望了这位长姐一遭,嘉平大长公主看他须发灰白,满面皱纹的模样,不禁道,“你虽比我小几岁,也有年纪了,差使虽要紧,也得多留心保养。”
郢王笑叹,“我也想保养些,只是难省心。”
“儿孙自有儿孙福。”嘉平大长公主年轻时与郢王不大亲近,如今都上了年纪,过往旧怨也淡了。嘉平大长公主听说了他家的事,私下问他,“现在你身边可有贴心人服侍。”
“也有的。许侧妃也还周到。”郢王身为亲王,身边自少不了侧妃妾室。
他如今这幅老掉渣的模样倒不全因郢王妃言语有失之故,实在是家丑不可外道。
郢王妃被关佛堂念经,王府内务得有人接手,郑氏在宫里住着不回去,郢王便让二儿媳暂且管家。
这里头有郢王与郢世子的私心,二儿媳是孙公府的姑娘,总不能委屈到郢王妃。
结果,这位孙氏接了账簿没三天,就称病请辞了。
这家没法儿管。
一本子烂账。
以亲王府的进项,竟然寅吃卯粮!
孙氏不过二儿媳,家中爵位与二房无关,她也不会拿自己私产填补公中。
而且,那账一看就不对。
孙氏自己也有嫁妆田,她嫁妆田不过中等,收成竟比上等的王府田地还多,这一看就知有猫腻。
这还只是粗翻账簿,再有王府的当铺店面,或自己经营或赁出去收租,也不该只这些收入。
孙氏不敢说也不敢问,只得病了。
郢王还不糊涂,亲儿媳都不接这管家的差,可知必有缘故。郢王问二儿子也没问出来,直接令身边管宗室银粮的幕僚来理他府中的账,不理还好,这一理,饶郢王亲娘也姓孙,也险没给郢王妃气死。
孙公府近年不大得意,郢王是知道的。
王府略作些补贴,郢王都是睁一眼闭一眼。
可你他娘的不能把我整个王府都贴给他孙家啊!
郢王气个半死,先把郢王妃身边的女管事拎出来挨个拷问,将这些作死的婆子抄家后发落到庄子上做苦头。
将郢王妃的私房抄个干净后,把佛堂里外都换了新人,让郢王妃只管安心念经!
府中处置了这吃里扒外的,府外庄铺上那些个蛀虫,郢王也没饶了他们。
所以,这些天,郢王都在处理府里的事。
跟孙公府的关系都淡了不少。
将里外处置干净,郢王正催着长子把长媳接回来,二儿媳也有私心,长媳却是个再公道不过的性子。
主要依郑氏的性情,叫她中饱私囊,她估计都不会。
郢王亲自到该大长公主府,还有一事相求,“皇姐,我那大孙女阿玥,跟咱们阿颖是同年,阿玥生在三月,生辰比阿颖大些。今年是孩子们及笄之年,前番我那蠢妇做的蠢事,我想请皇姐做阿玥及笄礼的正宾,不知皇姐可愿意?”
嘉平大长公主笑,“我若远在嘉平关是没法子,如今既赶上,自然乐意。我回帝都前就想着阿玥的及笄礼了,我还给她带了礼物。”
郢王再三谢过皇姐。
有大长公主做正宾,又是郑皇后亲自操持,荣玥是郢王府的嫡长孙女。且她母族出身勋贵,父亲也是宗室世子,她的及笄礼遍邀勋贵与帝都宗室,极为盛大。
及笄礼当天,郑太后便赐了荣玥一个郡君的贵女爵位。
这虽是恩赏,却并不出格。
郢王府是亲王爵,将来郢世子袭爵,即便降等,也必是郡王府,郡王嫡长女,一个县主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