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第22章

作者:石头与水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楚将军收拾着自己的一把美髯,不甚在意的颌首,“有可能。这种小案子,总不能刑部尚书亲自带人去抓。且经御前,底下即便想贪功也不能伸手太过,真有功劳的那个,肯定要报上去的。”

  “你朱雀门也严谨些,万一遇着呢。”G

  “我也盼着能遇着,白捡一功劳。”楚将军道,“不过,那对小鸳鸯原是在郊外的,往城里钻的可能性不大。”

  “这案子应该不难查吧?”

  “半月内能把人找回来,那就是能找回来。要找不回,也就找不回了。”

  第二天,荣烺将这一日的课空出来,调到下次外命妇请安的日子。

  她请了十来人,依旧是宗室、豪门、清流、武将,都齐全了。跟大家说的就是御史上本的事,荣烺问,“你们都听说没?”

  杨华罗湘都是出身宗室,一个是郡主之女,一个是郡主之孙女。大家都没先答,还是要礼让宗室。杨华答的也快,“听说了,我正说跟我娘一起进宫告诉殿下哪,原来殿下已经知道了。”

  大家也都表态,影影绰绰的听说了。

  荣烺继续问,“你们各家是怎么说的。”

  依旧是杨华先答,“我娘说看宫里是个什么说法。”

  罗湘则道,“我刚学会上马下马,我跟我祖母说了,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已经开始学了,就要学下去。”

  罗湘是个很爱读书的姑娘,最有兴趣的游戏是摸牌、猜谜之类,其实,罗湘对骑射兴趣不大,因大家都学,她也便跟着学了。

  基本大家的回答也就是这两种,还继续学着,不过要看宫里的意思。罗湘道,“殿下务必要把御史压下去。倘殿下学习骑射都要听御史聒噪,皇家威严何在?骑射无害宫规法纪,反可强体。这原是可习,可不习之事,但殿下堂堂公主,绝不能因御史反对而不习。”

  荣烺重重点头,想以前觉着罗湘像个书呆,遇事竟比小华姐强势的多,也比小华姐更坚定。

  史太傅的孙女,史家姑娘道,“我祖父说,骑射虽有碍娴静,可御史把帝都郊外案子引到殿下骑射上,也委实牵强。这原应是那家人教女不善之故。”

  钟姑娘亦道,“我爹也说,御史邀名。”

  荣烺嘴上说着,“史大人钟大人果然是明白人。”心下道,看来瞎子一、瞎子二也不全然糊涂。

  方御史家的千金方姑娘终于按捺不住,把家里父亲的态度,以及父亲的担忧说了出来。“御史台跟别的衙门不一样,别的衙门,底下官员上折子,会先经上官过目,但有不妥,上官就能压下来。御史台的话,我父亲只能提醒下头御史,这事儿这么说不对,可御史不听,也不能压他的折子,只能容他上书了。”

  “我父亲说,那姑娘与男子私逃,以后就危险了。还说,女子与外男接触的少,必要有防备之心才是。”方姑娘道,“殿下,您是公主,有没有什么办法,教导女子多些防备他人,保护好自己的办法。”

  “我原还想,御史台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如今看来,是那上本御史自己个儿的意思。方大人的担忧也有道理。”荣烺见方姑娘明显松口气,笑着道,“今天请大家伙儿过来,不是要跟阿方生气,又不是方御史上书。我是担心你们在家听到御史上书的事不安,索性请大家伙儿进宫,一并说清楚。”

  “这事儿你们都别担心。”荣烺伸出一根手指,“以前怎么着,以后还怎么着。”

  然后,她伸出第二根手指,“还有,昨儿楚师傅给我上课,我提前跟她说了。现在再跟你们讲一遍,这是个机会。你们各家有亲戚能查清郊外那桩私逃案的,只管去查,要是你们各家哪个亲戚立了功,再进宫时你们跟我说一声,我记着他的名字,帮他在父皇、祖母跟前说话,给他赏赐。”

  “只要父皇、祖母知道有这么个人,他有功劳,还怕没升官的机会么。”

  哪怕对于再显赫的多族,当官容易,但能在御前露脸是不易的。

  这的确是个机会。

  谁家会嫌子弟多个机会呢。

  因着年龄都不大,大家也比较实诚,纷纷说,“回家我们就跟家里说。”

  “还有一件事。阿方说的在理,要不是因这件案子,我也不知道世上有这样的傻女子。你们回去都想想,要怎么教给这些傻女子一个明白,哪儿有跟男子私逃的啊。大婚不都得明媒正娶么,私逃算什么呀。”

  荣烺没想到这一点,的确是方姑娘的话提醒了她,荣烺说,“我也想一想,你们也想一想,下次进宫起码得一人想个法子,写纸上带来,咱们一起商量。”

  大家纷纷应了。

  原本进宫时的不安都被荣烺的定心丸取代,小姑娘们神采奕奕的回了家。

  没几天,也就是第三天,私逃被拐的女子就被找到,那男子也一起捉拿回帝都府。这案子却也并非如荣烺所想那般是有情人私逃。

  那女子虽是户籍上的女儿,其实只是养女。那户主却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原是买些小丫头慢慢调理着,待女孩子大些,便招待些才子富商。

  当然,这跟青楼不一样。

  老妈妈养出的女孩子,比青楼要尊贵些。

  这女子与这男子是真有几分情意,男子身上的钱,都给老妈妈了。如今没了钱,老妈妈便阴阳怪气的不让俩人见面,俩人这才商量出个私逃主意。

  这简直是,帝都府尹都不知道怎么判了。

  上书的御史更恨不能自揭脸皮自抽嘴巴。

  最后,帝都府尹令人打了老妈妈二十板子,罚没家财。老妈妈手底下养着的养女们,允她们带走自己私房,全都放了自由身。那与男子私奔的女子,便随她去了。

  至于那与女子私逃的男子,因是两相情愿私奔,不能视为拐卖,罚了一顿板子了事,未再判刑。

  荣烺看一遍帝都府奏章中的整个案情经过,很无语的说了句,“这叫什么事儿啊。”

  郑太后荣晟帝也颇有此感。

  荣烺合上奏章,“案子到此,只能说案子了了。这帝都府尹,真算不上一等好官。”

  “三天便把人寻回,这差使算是不错了。”荣晟帝道。

  荣烺敲敲奏章,“要是我的话,我得把这些养女们的安置妥当,再上折子。父皇您想,这些人给她们自由身,她们能干什么?那么个四十来岁的老妇,一个人能管得了这么多人,老妇肯定有帮手的。”

  “反正我觉着,这收尾收的不好,太潦草了。”

  郑太后问,“要依你俩的看法,这些女子该如何安置?”问的是荣绵荣烺兄妹。

  荣绵思考片刻,“很难安置。她们说是良家,也不算全然良家。外头多半也无父母兄弟,不过应该可以单独立女户。她们多半也有些技艺在身,如今盛世太平,只要是心里想走正道,那也是能走的,只是要辛苦许多。”

  郑太后看向荣烺,荣烺爽快的说,“我不知道。我叫帝都府去办,他不就吃这口俸禄的么?要是办不好,就训斥一顿!扣俸禄!贬官!”

  荣晟帝听的大笑起来,“真真会磨人。”

  荣晟帝同郑太后道,“母后,这案子基本结了,后续的事,就让阿绵阿烺盯一下,也长些民间的阅历见识。”

  郑太后含笑,“我看可行。”

第35章

  荣烺说,“回批让我哥写吧。”

  说着就把折子塞大哥手里,荣绵拿着折子看祖母和父亲的意思,“我以前只是旁听,给父皇、祖母念折子罢了,写回批是不是太唐突了。”

  “不唐突。折子就是问问祖母父皇的意思,只要意思对,又不是外人写。”荣烺催她哥,“祖母不是说后续让咱俩盯着么,哥你就写吧。”

  荣晟帝笑,“无妨,这案子基本结了,你写个批而已。”

  柳嬷嬷端来笔墨,荣绵把折子铺到小榻桌上,荣烺凑到边儿上给她哥出主意,“哥你写的严厉些,不能当老好人。”

  荣绵便写下:案件虽结,未尽善矣。诸女子弱质女流,当何安置,任其流落,有失府尹之责。待安置妥当,再具折上表。

  荣烺点头,“我哥真是好人。要我,我就写,在你治下出这样有伤风化的案子,如今都不知把受害女子安排好,你是等她们流落在外,死生由命么?”

  荣烺一边说着,一边还摆出很严肃的小表情。

  荣绵笑,“看在帝都府查案子还算快的面子上,这应该不算个无能之人,只是做事有欠思量,且给他个机会吧。”

  “哥,他应该感谢你。”

  “他把官当好,就是谢我了。”

  荣绵问,“祖母、父皇,帝都府尹折子上立功的几人,是否也该一并给些表彰。”

  “你先想一想,要如何赏赐。待帝都府把那些女子安置好,再一并赏赐不迟。”荣晟帝也便将这赏赐的差使给了儿子。

  折子下发后,帝都府尹做事也还俐落,很快给这些女子立了女户,并按她们的意思,将她们安置到城中同一街巷。

  买屋子的钱是从罚没银里面出的。

  折子上还说,会隔段时间便打发女衙司过去看看,有何困难,衙门会帮着解决。

  荣绵在给赏赐时有些犯难,这案子破的快,却并不完全是帝都府尹之功。帝都府当然也尽力了,去乡下追查线索,城中贴满这两人画像,不过,最终陪这男子去帝都府投案的是三个半大孩子。

  这三人最年长者也不过十五岁,剩下两个,一个十三岁,一个十二岁。这仨人在帝都做些屋宅经纪营生,私逃的这对鸳鸯,私的是他们的院子,不然怎么他们仨立功了呢。

  要是商贾,这也好办,赏些银钱就是。

  这仨人还不是商贾,一个是在都侯选五品将领,一个是无爵宗室子弟,一个是来都流浪儿童。

  饶是荣烺都说,“有点千奇百怪。”

  在都侯选五品将领的这个,是年纪最大的,十五岁,家里父亲死了,他家这将领是世袭的,祖上追随太.祖皇帝立过功。天府人氏,来帝都路费都是借的,到帝都后钱花光,他也没钱打点侯官儿的门路,不知道怎么结识了这位十三岁的无爵宗室子弟。

  有爵宗室是不能轻易离开封地的,无爵的不一样,不禁你各处走。

  这位是楚王的一个重孙子的外室生的不在宗室名录的宗室人,说他冒充宗室都不为过。他家里娘死的早,亲爹把他记在一个婢妾名下,在家出不了头,就来帝都看房子了。

  对了,那对鸳鸯租的屋子,就是楚王府在帝都的一处私宅,便是这小子偷着租赁取钱的。

  最后那位来都流浪儿童,蓬莱人氏,虽则年少,也有正式路引。据说家里是读书人家,父母双亡,来帝都读书的。

  “这读书的没读到书,侯官儿的没侯到官儿,楚王的庶玄孙张罗起生意来。”荣绵直摇头,“虽则赏些金帛便可,可这几个人,年纪尚小,且身边无父母教导,一味给金帛,还是不能放心。”

  “阿烺,你有什么主意没?”荣绵问妹妹。

  荣烺捏块梅花糕咬一口,腮帮子一鼓一鼓的,“那个十五的,既是来侯官的。十五岁也能当官儿了,独挡一面的差使不能给他,他年纪还小,赏个侍卫什么的,每月都能领银米。”

  “剩下那俩,都去官学读书。”荣烺说,“官学就是教道理的,没父母,老师就是父母了。”

  “这主意不错。”荣绵道,“除此外,另赐些金银,他们不富裕,不然也不能赁屋舍做经纪。”

  荣烺没什么意见。

  把赏赐的事处理好,荣绵跟荣烺说,“后儿就是母妃的寿辰了,咱们得过去给母妃磕头,你记着些。”

  “我记着哪。”

  “你给母妃准备寿礼没?”荣绵问。

  “母妃还没解禁,准备也没用。”

  “你先准备着,等母妃出来,咱们再给她送去。”

  荣烺点点小脑袋,示意自己知道了。

  案情完结,赏赐颁下,这件事便过去了。

  月中外命妇请安的日子,荣烺用来补课了。待到下月初,她的小宴继续开起来。不过,这次荣烺有些傻眼,“我不是说让你们回去一人想一个办法,带到宫里来,咱们一起讨论么?你们都没写啊。”

  杨华说,“那案子不是破了么?原是些养女书生的不雅事,跟骑射什么的半点关系都没有。”

  就干那营生的,跟人跑一点不稀奇。

  这案子跟骑射完全不相干,方姑娘也说,“我父亲狠狠训斥了上折子的御史。”

  剩下几人也是既振奋又解气模样。荣烺打量她们一圈儿,心说,你们也就跟帝都府尹一个档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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