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头与水
郑锦皱眉思量一会儿,“大殿下对徐妃娘娘可孝顺了,他又一向温和,徐妃娘娘捏着帕子一哭,我就担心大殿下撑不住。”
“这也太小瞧大殿下了。他已是成年皇子,学习朝政多年,固然孝顺,也有自己主意才是。”郑衡温声道,“你也晓得,这事你们府上不好发表意见,你就当不知道就好了。我私下同驸马提一句,旁的,一概不用管,也管不了。”
郑锦点点头,愁眉不展。
郑衡曲指轻弹她眉心一记,笑道,“这才到哪儿,就值当犯愁。”
郑锦也笑了,一笑间愁绪尽散,“现在还不犯愁的,我看就是大哥你了。”
“有何可愁的。”郑衡的眉宇间有一种更为开阔的所在,“知晓前路,确定目标,再一步一步的向目标走过去,就不愁了。”
郑衡看妹妹都好,就去书房拜见姜驸马,简单的说明此事,便要告辞。
姜驸马留住郑衡,轻轻捏着眉心,“阿衡你非外人,我也不是圣人,虽说皇子纳侧纳妾断轮不到旁人指点,可我心里总是更偏着自己孙女的。”
郑衡道,“您这也是人之常情。”
姜驸马有些后悔这桩联姻,他自认家族底蕴尚浅,实在很难应对皇家这种复杂的婚姻状况。姜驸马十分怀念去逝的老国公,忍不住说,“若郑兄长尚在,就能同他倾诉了。”
对于姜驸马这话,饶是机敏如郑衡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郑兄长已逝,姜驸马问郑兄长的继承者,“依阿衡你说,此事当如何应对?”
郑衡说出自己对妹妹说的话,“不应对。顺其自然。”
姜驸马看向郑衡,郑衡道,“您担心大皇子妃的心我都明白。当年太后嫁给先帝做正妃,先帝为东宫时一样有出身显赫的良娣妾侍,宫中是讲规矩礼法的地方,在皇室做正妻,就要有这样的气度。”
“阿颖既然能容丁侧妃,自然能容旁的侧妃,礼法之内的事,我相信她能处置。礼法之外要怎么办呢?”姜驸马性情温柔,在对待孩子上也素来心软。说句心里话,与皇家这门亲事,当初也不是姜家起的意。
郑衡论相貌也属斯文一派,他平时随性自然,但不知为何,偶尔总会显露出一丝郑家人的血统中的冷酷。郑衡眉毛都没动一根,“礼法之外,自有约束。”
姜驸马深深一叹。
他明白郑衡特意前来,不是想姜家做什么,而是提醒姜家,什么都不要做。
因为没有一个皇室会喜欢干涉皇室婚姻的姻亲。
姜家便是心疼孙女,对此事也要袖手。
非但要袖手,就是闻知此事也不能表现出一丝的不愉悦。
就如郑衡所言,对于皇子妃,这是身为正室的气度。
那么,对于皇子妃的娘家,一样要有这样的气度。
只是……
陛下刚将郑家夺爵去官,贬为平民,就要这样对待忠心支持他的姜家么?
如果大皇子要纳旁的妃妾,姜驸马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担忧,徐家是什么样的人家,陛下不是一直想将徐妃册为正宫皇后么?
不论徐妃能不能做成皇后,但只要她活着,她必然会抬举娘家侄女。
真想徐妃突然就死了才好。
姜驸马情不自禁的想。
徐妃当然不会死,能筹划着将娘家侄女弄进宫给儿子做良娣,可见徐妃十分活蹦乱跳。
即使孙女生下皇孙,将来面临的仍将是极为复杂的局势。
姜驸马忽然发现,哪怕将来家族与孙女都顺顺当当的,以后也不过是又一个郑家。而郑家的处境,姜驸马看一眼面前的郑衡。
这孩子论才智也是一等一,陛下贬官时,北军的宋大将军亲自为这孩子向陛下求情,直言郑衡当差恭谨,赋闲不用委实可惜。
陛下未准,依旧夺官去职,贬为白衣。
姜驸马垂下眼眸,非他不忠,方起此念。
可陛下委实太多疑、太薄情了。
第362章 殿下之二八
殿下
正文第三六二章
此事,姜驸马也未瞒着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知道后除了摔了一只心爱的玉盏,也没能做什么,只是到底扫了过的兴致。
荣烺在宫里,不论赵族长还是郑衡都默契的没有将此消息传至宫中。
为国祈福后,颜姑娘几人放假回家,荣烺在宫里帮着郑皇后处理一些宫务。除此之外,她也有许多过年的安排。
年前给诸人赏赐,年后还有无数戏酒向她递来邀请。
这其中,以宗室态度最为积极,在帝都的藩王每家都给公主送来请帖。荣烺怀疑他们事先商量过,时间都是错开的。
荣烺打听后,荣晟帝郑皇后还有皇兄的吉庆宫也都收到帖子。
但是,专门有单独给她的帖子,这个态度还是令荣烺高兴的。这就说明,她不是陪伴母后抑或皇嫂一道去,而是自己单独去。
另外大长公主、长公主那里也有戏帖。
外头唐族长也着孙女唐葵给荣烺送了年帖,荣烺也高兴收了,不过唐家得往后排。
荣烺也就将唐家放入自己的年前赏赐名单内,余者,今年将齐师傅划掉,已经断绝关系不来往了。荣烺把颜相、赵族长补了上去。
对郑家的赏赐也一如从前。S
史师傅那里也要丰厚些,哎,史师傅这一年过的不容易。
还有钟尚书,以前说过他的坏话,也给他一份吧。
关于郑、颜两家,荣烺还跟姜颖通了个信儿,“郑家就是白身,也是实打实的亲戚。我想着,我这里没那些规矩,我想往年怎样今年也一样。不过皇嫂你这里人多,事儿多人多。我就跟你说一声,你这边是个什么打算?”
姜颖道,“这两天我也在想此事,你不来找我,我也得找你商量。我问了殿下,殿下说陛下那里毕竟是江南案头一年,就不打算赏赐了。我们宫里,殿下说给阿徽那份年礼加厚些。我想着,我不好以殿下的名义赏赐,我们宫也得跟陛下一致。我以自己名义赏赐郑家女眷,给我看看你的礼单。”
荣烺将礼单递给姜颖,姜颖见赏赐一如既往的丰厚,不过,如今郑家已是平民,故许多往年有的大器物都换了更平实的东西。姜颖笑,“也就是阿烺你的用心了,我听我哥说如今郑家也冷清许多,这年头人人都跟红顶白,亏得阿衡哥他们是累世大族,方能撑下来。我的礼单要逊你些。”
“这没什么。你是代表自己,太过惹眼也不好。”
荣烺道,“要我说,皇兄委实不必事事都跟着父皇的步子来。父皇严些,皇兄便宽些。”
说到这个,姜颖亦无奈,“你还不知道殿下是性子么。”她也私下劝过,寻常小事无所谓,一些朝中大事,荣绵都是与君父相同。
荣烺一笑,转而说到颜相家,“我以前没跟颜相打过交道,皇嫂你以前是如何给颜相赐年礼的?”
“颜相府上的我备好了。”姜颖令宫人取来礼单给荣烺参考,边上还有一份给秦太师的,“如今秦太师是内阁首辅,按理他的要更贵重些。我想颜相也是首辅致仕,该一视同仁。”
荣烺赞同,“自当如此。”
姜颖悄悄跟荣烺说,“我单不喜欢秦太师这人。”
荣烺笑,“我听说他跟皇兄来往颇多,你们宫里跟他打交道少不了的。我这里就不用,我根本不给他丁点年礼。”
姜颖也偷偷笑起来。
姑嫂二人商量着,阿颜今年升了郡君,便也都给阿颜单独备了一份,这是赏赐贵女的份例。
另外藩王府的贵女也多有随藩王在帝都的,有名有份的均有一份赏赐,荣烺比对着姜颖的礼单,自己减上三分。
再者就是荣烺自己的朋友,她帝都朋友颇多,过年人人有份,如今年新到帝都的凌祭酒家的千金凌松、去岁就来帝都的唐族长的孙女唐葵、赵族长的爱女赵慧等,都有份。
过年嘛,是这么个意思。
再有就是帝都宗室女,与荣烺相熟的几人,也都会收到公主所赐年礼。
余者荣烺交好的武将小楚将军、闻峻宁,还有几位新翰林,也都各有所赐。
还有她手里的庄田店铺的庄头管事掌柜伙计,这些人都是头一年跟她,过年也不能薄了。好在这些事有赵族长帮她料理,荣烺无需操心。
这只是荣烺含章殿的年礼往来,可想而知整个皇室的年下忙碌。另外,嘉平大长公主、顺柔长公主这两家都是荣烺的长辈,荣烺年前都会过府探望。
她年前还要与郑衡、赵族长都见一面。
嗯,如今大长公主府已经成了荣烺在外的别院,她反正出宫大多数是来大长公主这里,议事啥的,也在大长公主府。
大长公主叫徐家堵了心,郑锦听说荣烺要来,立刻令管事张罗准备,也想热闹一二,让大长公主开怀。
大长公主一向与荣烺脾性相投,很欢迎荣烺过来。甚至堵心之中都忍不住想:若阿烺是个男儿,我与阿烺联姻,纵徐氏所出,也不必这样辗转担忧了。
郑衡赵族长都提早过来等着,俩人都白身,一个年轻英俊,一个雍容华贵。他们皆一流人物,大长公主一见他们,深觉养眼,心情大有改观。
赵慧也与父亲一起来了,她已经与郑锦相识,时常过来说话。郑锦因娘家被贬,她纵然嫁到大长公主府,可帝都不少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依旧对她指指点点。郑锦不理这些人,再加上她月份大后出门也少,赵慧并不是个势利眼的人,她常过来陪郑锦说话,故而,俩人认识时间虽不长,关系却很好。
赵慧前几天刚来过,向郑锦请教如何给公主回礼之事。,她也收到公主所赐年礼,不知要如何回礼。她爹说这好比过年东家给的赏赐,不用回。
赵慧心说,虽然父亲常把她叫去管理公主私产账簿,可实际赵慧在名义上并没有为公主做事,公主单独给她的,礼尚往来,怎能不回礼呢?
果然她问了郑锦,这里面是有讲究的。郑锦笑着告诉她,一般的帝都贵女,公主不是会单独赏赐年礼的。
只有公主的朋友,才会得到公主的赏赐。如果公主还有赏赐这家的其他人,也会给这位贵女一份单独的赏单,并不会与家中其他人的赏赐相重。
赵慧一想,果然如此。公主给她与父亲的赏赐是分开的。
故而,今日父亲受邀而至,赵慧也一起来了,想当面谢谢公主。
荣烺到的时间并不晚,她仿佛没有半点受时局影响,身携一室清风一室阳光而至,那样的开阔爽朗,直接映的大长公主的正殿都暖和亮堂起来。
荣烺先给大长公主与姜驸马见礼,笑道,“我听说民间有这样的风俗,年前都要带着礼物去看望长辈,我这不就来了。”
大长公主笑着伸手,挽住荣烺的手,“我虽没听说过这风俗,却觉着是个好风俗。”
姜驸马自觉去坐侧下首,荣烺坐在大长公主身边,“今天姑祖父就把姑祖母让给我一日吧。”
姜驸马笑,“你们亲香去吧。”
郑衡赵族长上前见礼,荣烺一摆手,“你俩靠后,没见有女眷么。真没风度。”对郑锦赵慧二人道,“咱们不用多礼,阿锦姐、阿慧,你们都坐。我等着这俩白衣给我磕头。”
荣烺说着一阵大笑。
郑衡赵族长纷纷仰头看天,赵族长道,“草民倒无妨,白衣多年。殿下这般直言,就怕郑公子难过。”
郑衡,“不难过已叫殿下这样笑了,我要再难过起来,殿下今儿还不得把牙笑掉。”
两人就要给公主磕头请安,荣烺跳上前将两人一手一个拦住,笑道,“都说帝都人情薄,在外人看来,阿衡哥你算是落魄了。赵族长你无官无职,帝都又人情复杂,纵是天子之都,必也远不及你在开封舒坦。我是担心你们心里不好受,先开个玩笑,不用管旁人如何,咱们以往怎样,如今还怎样。当初我是同你们这个人交的朋友,又不是同你们的身份交朋友。”
两人深知公主是重情义之人,但亲自听公主这样说,依旧深觉熨帖,都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