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赫连菲菲
雁歌笑了声,“你是说我,还是说你的好同乡?”
雀羽咬牙切齿,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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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晟回来得很晚,岷城一案牵连甚广,虽戚长融死在牢里,不肯吐露背后之人,总有些蛛丝马迹留下来。他全权负责此案,这些日子一直为此忙碌着。
在抱厦解下大氅,雀羽接过去,含笑低声道:“倾姑娘来了,在次间等着爷。”
薛晟阴沉的眸色舒缓些,跨进厅中,姑娘就听见响动迎了出来。
他朝她点点头,径直跨步朝屋里走。氅衣除去,内里的锦袍上留有点点滴滴的血痕,他不愿给她瞧见,怕吓着了她。
姑娘亦步亦趋跟着,经过岷城那一场,二人关系早不是从前。
他转到屏后洗浴,她提过小炉上温着的热水跟上来,“爷用这个……”
男人衣裳褪了一半,肌理分明的肩背展露在姑娘眼前。
她搁下水壶转身要走,男人展臂将她拦腰箍住。
“不是你自己跟进来的?跑什么?”
几日没见,孤床冷枕都觉着有些不惯。薄唇轻含着她发烫的耳尖,“回来的这样快,是思念京城,还是舍不得什么人,嗯?”
姑娘羞得满脸红云,扭身推他的手,“您……您……”
薛晟没有纠缠,轻轻蹭了蹭她脸颊和雪白的颈,低声道:“出去等着。”
这回姑娘乖乖点了头,溜出去再也不肯跟进来。
他解下带血的衣裳,洗漱一回换了件家常袍服。
顾倾斟了热茶,脸上红云未褪,敛眉低眸坐在榻前,见他过来,欲起身相让,被他按住了手臂。
“奶奶说,”她脸发烫,斟酌着用词,小声道,“叫我今儿晚上务必用上之前她给的东西……”
男人不言语,指尖顺着她窄肩溜到领子上,一挑一拨,如意扣散了开。
姑娘有些紧张,抬眸羞涩地望着他,“爷……”
她肩头的衣裳滑了去,男人沉眼摩挲着那三条伤痕,“结痂了。”他轻声道,“按时用着药?”
顾倾别过头,有些难堪地嗯了声。
薛晟抬掌将她推在枕上,他倾身过来,窗前供着的博山炉中溢出浅漫的轻烟,笼在他身上,朦朦瞧不清他幽沉的眼。
“既她如此成全,又何必辜负光阴,你说是不是,倾城?”
顾倾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能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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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幽寂,阁中一点微弱的灯火。顾倾倚靠在帐中,已经昏沉睡去。
薛晟披衣坐在桌前,手里捏着狼毫,随意放在指间轻转。
“……姑娘这些日子应当都在用这个药。那药堂掌柜记得很清楚,她说家里熬制不便,要求用丸药吞服。”
“姑娘的姐姐去得有些蹊跷,林家咬死了说是与人卷款私逃,还大张旗鼓地报过官,后来不了了之,也便没了下文……”
避子药。
顾出尘。
一个无法左右自己命运的婢女,在得到他宠爱之后,主动回避怀孕生子。
一个令妹妹至今念念不忘的好姐姐,为与男人私逃,丢下幼妹一去不回……
他转动着狼毫,凝眉静静地坐着。时间仿佛静止了去。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轻哧一声,将滴上墨痕的宣纸揉成一团,丢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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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顾倾来得很迟,以往天不亮她就从凤隐阁出来,早早候在外头,恭敬地等着林氏起身传唤她。
今儿林氏已经去福宁堂请过安用过早膳,仍未见到顾倾身影,命半夏去院外瞧了几回,直说她尚未回来。
林氏隐隐头痛,勒着兔毛镶红宝石的抹额,歪倚在炕上任由胡萍跪地为她捶着腿。
天色大亮,屋檐下冰棱折射着耀眼的光。顾倾背光走进来,伏跪在林氏炕前。
她低垂着头,雪白的颈上有明显的两个红色印迹。
林氏虽没经过什么恩爱缠绵,可也轻易地认出了那是什么。
顾倾一脸羞怯,垂眸轻声回道:“奴婢愚钝,全靠奶奶指点……昨晚用了、用了那东西……”
林氏指甲折在手心里,脸上挤出个阴沉的笑来,“你来得这样迟,是因为……?”
顾倾头垂得更低,声音也越发微细。
“五爷索求……无度,奴婢无法……”
第39章
索求无度……
这四个字在舌尖反反复复盘旋,喉腔里满溢着酸楚。
薛晟,索求无度……?怎么可能?
那人留与她的记忆,是一个又一个冷漠的背影,是看过来时写满厌恶的眼神,是面对面说话时无奈又不得不勉强应付的退让,是一息都不想多做停留的决绝。
圆房那晚他是什么模样,几乎已经记不起了。
所有灯火吹灭,黑暗中他连衣裳都没除去,那般无可奈何的来,又那般行色匆匆的走。过程……除了痛,毫无印象。
“奶奶?”林氏半晌不语,顾倾诧异起抬起头来,澄澈透明的眸子打量她僵硬的面容,“奶奶……您怎么了?”
她的反应是这样无辜又疑惑,仿佛根本不懂林氏骤然的沉默和心绪起伏是为了什么。
林氏恍然方从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中醒来,双眸许久才找回焦距,她似在解释给顾倾听,更像在宽慰自己,“不过是药力作用,一时失控,也是有的……”
顾倾垂着脸,声音低低地道:“是。全赖奶奶赐药,否则凭着奴婢,怕是一辈子也做不到……”
这话极大的熨贴了林氏的心,不错,一定是药力作用。凭薛晟的为人,他怎么可能耽于云雨之乐?他那样清傲矜贵,又怎么可能瞧得上一个卑贱的婢子?
林氏靠后倚卧在枕上,随意摆了摆手,“你去吧,这会儿不用你伺候。”
顾倾规规矩矩行了礼,垂头走了出去。
帘栊轻荡,琉璃珠子滴溜溜反射着五彩的晴光,林氏抬腕遮住脸,觉得那光芒刺眼极了。
顾倾走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能从那抹奇异复杂的情绪中缓过来。
胡萍端了茶点进来,捏成梅花形状的樱桃糕,她抬手拿起一只,送到唇间却只尝到不尽的苦。
“厨上做事越来越不尽心了。”她有气无力地道,手抬起,将余下的半块樱桃糕捏的粉碎。
胡萍脸色发白,清早林氏刚刚发过脾气,她今日当值,少不得受到波及。
林氏推开盏碟,“撤下去吧。”
她一丝力气也没有。
心里一抽一抽的泛着疼。
明明是她亲手促成这一切,她为什么还会心痛呢?
她的丈夫,她的男人,她爱慕的……她分明不想任何人沾染他,不想与任何人来分享的。
都是命。都是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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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倾回到自己住的下人房,从床底的小木盒里取出一粒药丸,和水吞服下去。
林氏的反应令她觉得快慰。
明明又妒又恨,却因命令是自己下的,不得不做出欣慰的样子。那张美艳的脸扭曲狰狞得厉害,她想到林氏咬牙强笑的样子,就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这还只是个开始。
她会慢慢的折磨她,令她痛苦,令她难受,令她悔不当初。
不过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昨晚薛晟的态度令她心里没来由生出几丝不安。
他一如既往的与她亲近说笑,可她总觉着,他瞧她的目光带着几许审视的意味。
是哪个环节出错了吗?
他的心思一向不容易猜,对付薛晟,远比对付林氏要难得多。
正思索间,有人叩响了房间。
顾倾收起木盒,就见忍冬走了进来。
两个女孩共居这间逼仄的小屋,平时也是无话不谈的好姊妹。
顾倾瞧她脸色有些沉,不由起身走到她背后轻抚她肩膀,“忍冬,你遇着什么事了?”
忍冬沉默着,拨开顾倾的手坐到床板的另一头。
顾倾笑了下,“到底怎么了,你连我也瞒着?”
听闻这话,忍冬的情绪仿佛一瞬间就崩溃了,她站起身来,面对面盯着顾倾,“那你呢?顾倾,你就没有事瞒着我?”
“你告诉我,你跟五爷是什么相好的?”
“我亲眼看见,五爷抱着你下车,与你手拉着手一同进了院子。我看见他在桥上扶着你的腰,一路与你说说笑笑。”
“你之前说的有真话吗?你告诉奶奶,说五爷不喜欢你,把你当隐形人,冷落你,厌恶你,冷落厌恶一个人是这样吗?”
“五爷分明喜欢你,顾倾,你瞒着我们,到底是想干什么?”
顾倾静静立在对面,从讶然到平静,再到扯开唇角笑出来。
“所以,你准备去奶奶跟前告发我吗?”她说。
她向忍冬一步一步走去。
房间狭小,不过三步就站在了忍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