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赫连菲菲
顾倾抿着唇,在余嬷嬷说起“陆姑娘”时,她眼底漫上一重晶莹的光亮。
陆婉翎。
她记得这个人。
当年林氏的闺中密友不多,这个陆婉翎,时常会来找林氏玩耍。
两人无话不谈,是最好的朋友。
薛家原看中了陆婉翎?
记忆的闸门被打开,顾倾陡然忆起许多旧事来。
姐姐过世前的一段时光,正是林氏议亲的时候。
陆婉翎便是那时嫁的人,嫁的匆匆忙忙,连婚礼都只是简办。按说,陆家那样的人家何至于?陆大将军乃是肱骨之臣,薛老太太都一心看好的姑娘,怎么会那么委屈的嫁出去。
她恍惚记得,陆婉翎曾与林氏大吵过一架。可那时她还太年幼,只是在后院做浣洗的粗使,许多细节她根本无从知晓。
余嬷嬷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傻孩子,别想太多。你好好歇着,早点好起来,瞧你这么虚弱的样子,嬷嬷瞧着也心疼。”
顾倾点点头,顺从地应了。
**
午后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下来。
床帐垂下,屋外一丝声音也无。
她坐起身,想下床喝杯水。
双腿一软,重新倒进了帐子里。
薛晟闻声走进来,几步跨到床前,揽住她腰身。
他脸上依旧淡淡的,瞧不出什么情绪,垂眼扶她坐在床沿,俯身将她右足握在掌心。
顾倾攥住袖角,她不知他究竟已经揭穿了自己心里埋藏的多少事,看着他的目光有几丝困惑,也有忐忑。
男人替她穿好了绣鞋,扶住她帮她缓缓站起身,“去净房?”
顾倾摇摇头,腿上没力气,索性靠在他怀里,仰起脸,可怜兮兮地说:“想喝水……”
男人面无表情,留她一个坐在床沿上,“等着。”他去端了清水来,入口温热,麻木的喉腔瞬时舒服得多。
顾倾垂眼不说话,一副乖顺认罚的模样。
薛晟嗤笑一声,“现在知道怕了么?”
“你究竟有多大的胆子,给自己下毒?这样就能遮掩住你私用避子药么?”
这声音森冷极了,她已经多久,不曾听他用这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话。
抬起眼来,望见男人眸底一片汹涌的怒意,她稍退后些,张嘴喊他,“爷……”
可怜兮兮的撒娇,觉着这样他就可以不追究了吗?
作者有话说:
每天晚上都卡好久才能发出来,抱歉啊!
第42章
姑娘不知怎么解释,更不知从何说起。
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一场利用。
处心积虑的接近,引诱,勾他怜惜,引他注意。中间又夹杂了多少人,多少事,多少她精心的布局,卑劣的算计。
他知道多少,他又相信她多少。
她不敢赌。
从来不敢相信男人的所谓真心。
不敢相信他的喜欢,当真能够护住自己。
也曾有多少人,对她许下各色誓言。
可到如今,她还是只能凭借自己的双手,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她早就学会,不去相信任何人。
任何一步踏错,于她都是灭顶般的遗恨。她没有机会试错,重来,她只能硬着头皮,一步步朝前走。
男人捏着那只空了的茶盏,抿了抿唇。
“若是郑寻晚来一步,你怎么办?”
握住茶盏的那只手,指节用力到泛白,听说陆寻与他的叙述,他甚至后怕到——
“不能相信我吗?倾城?”
他松开盏,勾起她的下巴,迫她仰视自己。
“我说过会护着你,岂会任由你陷入险境?”
偷用避子药,一旦被林氏揭穿,她就算不丢了命,也少不得备受折磨。
他太了解林氏,又岂会眼睁睁瞧着她涉险?
他一直在等她开口,等她自己主动承认。他不想揭穿她,不想令她失了颜面。直至此刻,他仍在等。
她还是死死坚持着,什么都不肯说……向他求援,向他倾诉困苦,难道比欺瞒更难么?
对视着,从男人眼底看到压抑的愤怒和挣扎,一瞬间,顾倾突然松了口气。
除却避子药,他应当……并不知道旁的事。否则,他又岂会如此心疼?
心底破碎掉的坚强一片片黏合,重新铸成坚韧的外壳。她湿润着眼睛,抬手去摸他干净的下巴。
“我错了……爷。”声音软软的,低低的,哄骗着,虚假的认错和求饶。
薛晟叹了声,垂下眼睛,攥住她的手。
“该罚么?”他说,声音是冷的,可明显态度已经松动。
姑娘点点头,小声说:“该……”
脸颊贴过来,另一手勾住他玉质的束带。
他喉结滚了滚,低声道:“别想含混过去。”
姑娘两手环住他腰,软软贴在他身上,“爷要怎么罚,我怕……”
薛晟笑了声,下毒她都敢,她会怕什么?
他俯下身来,坐在床沿,抬手道:“过来。”
顾倾一瞬猜到了他要怎么“罚”,白净的面容腾地染上一层红。
男人咬着牙,斜睨她,“不肯?”
她耷了耷眉角,不情不愿地爬过去……
男人手掌在软弹的臀上抚了抚,骤然抬高,飞快甩下一巴掌。
“啪”地一声,格外清脆。
顾倾料不到他当真下手,原以为他不过是出言吓唬她……
巴掌真的落在臀上,他还是留了余地的,痛倒不觉多痛,可实在太羞耻了。
她长到十七岁,从来没被人打过那里。
女孩儿震惊地转过头来,眼尾溢出一抹难堪的薄红。
男人手掌没有移开,轻轻推揉着,带了几分绮丽暧昧的意味。
“不给你教训,怕你记不住。顾倾城。”
过了许久。他将埋头在他腿上捂着脸委屈又难堪的女孩儿抱起来,托住她雪嫩的脸,俯身在她唇上吻了吻,“若是有力气,起来喝盏汤羹?”
顾倾没力气,也不想动。
她枕在他腿上,抬眼望着远处高悬的灯笼,幽幽道:“爷命人把我带走,奶奶不生气么?”
薛晟没吭声。
听她又问:“奶奶请的郎中为什么没来?”
“私卖五石散等禁药,被查封了药堂。为着避祸,躲回乡去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顾倾还是不由打了个寒颤。
上位之人,想要拿住一个平头百姓的错处,实在太容易了。
以薛晟的性情,固然未必会做出栽赃陷害之事,兴许对方确实有犯禁的实罪。
可这种对旁人生死去留掌控着绝对的话语权的威势,仍然令她恐惧的不能自已。
如果有一天,他要对付的是她呢?
如果有一天,他发现了真相,他们站在对立面上,她又该如何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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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雪馆,冷焰轻曳。
胡萍守在房外,听林氏拔高了声音道:“五爷他还记着顾倾是谁的婢女吗?一个通房罢了,镇日睡在主子爷房里,怕是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才是正室夫人!”
婆子上前,端茶哄着她,“奶奶小点声,小点声,仔细给隔院儿听着。”
林氏捶着桌案道:“那周大夫到底怎么回事?岂会那么巧,偏偏他在这个时候回乡去了!”
婆子劝道:“他不中用,奶奶再寻人便是……”
“寻人,寻什么人?今日顾倾不过是受寒发热,立时便惊动了凤隐阁,雀羽去请郎中,连姓余的老不死都来了,趁着我不在的当儿,把人带了去。午后与我回话,说短日内不能回竹雪馆当差。凭他们几个奴才,有这样的胆子吗?这是薛晟交代,是薛晟不放心那丫头在我手里头,你还瞧不出,他是在回护那贱人吗!”
她抬手砸了一只瓷盏,顺带一推,把摆着点心茶水的矮几掀翻。
“奶奶哟,小声点,您小声点吧。”婆子就快跪下来求她了,上前扶起零散的炕桌,低声劝道,“忍一时之气,等她有了孕,奶奶的好日子也就到了。爷们儿贪鲜,才得手,新鲜劲儿没过,自然宝贝着。睡个几回,也就那回事儿。奶奶,咱们前头九十九步路都走完了,就差这最后一哆嗦,您可千万不能在这时候放弃啊。”
林氏捶着自己胸口,咬牙切齿的说:“我想到这两个人在床上快活,我这心里,就恶心的不行。我太憋屈了,我太膈应了!还以为他薛晟是个真正的正人君子,他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