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盛晚风
她长成了一个利己的坏人, 但她并不为此觉得沾沾自喜,大多数时候她会进行自我麻痹,告诉她,人必须利己,以此来让她的行为听起来好像没有那么扭曲。
但是偶尔,在极少数的情况下,她也会有一点点的恻隐之心,这份恻隐之心使得她愿意在不伤害自己利益的情况下,给予别人以丁点恩惠。
然后企图让这份恩惠,冲淡一些自己心里负罪感。
云楚问意春,“殿下他们是不是至少得一两个时辰才能回来?”
意春点了点头,道:“往年就是如此。”
既然是在树林里,倘若叫人发现了的话,一定会炸开锅,但是现在一片宁静,应当还没有被人发现。
沈韫初若是失踪,此事必定彻查,依着桑黎这个笨蛋,方才回来的时候肯定也没有遮掩自己身上的泥土,说不定已经见过好几个人了。
不过云楚从未想过帮助桑黎洗脱嫌疑,因为她已经参与到此事中来,桑黎若是不再被怀疑,就只剩下她了。
云楚不会干这种引火烧身的事,所以她会让这事一旦露出马脚,桑黎仍旧是最大的嫌疑。
然而现在哪怕是试着将沈韫初的尸体藏起来装作没发生都不行,不到晚上就会有人发现不对,想要让众人不继续查下去,唯有两条路,一是将此事嫁祸旁人,二来利用猎场特性,利用野兽叫沈韫初死的明明白白。
事出从急,第一条路没有事先布局,暂且行不通,第二条路也需要时效以及如何吸引具有杀伤力的野兽也是个问题。
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先将沈韫初的尸体给藏起来。
为了以防万一,云楚临走时特地带着桑黎同旁人说过自己是因为桑黎叫她,她才出去的,以方便于一旦暴露,好把责任全部推给桑黎。
*
春日,林间寂静,云楚脚步轻缓,跟着桑黎走到地上满是枯叶的林间。
越往前就越寂静,云楚不知道桑黎和沈韫初脑子是怎么抽的会选择来这里。
没过多久,云楚便看见不远处的一颗树下躺着一个人,一身粉蓝的衣裳,是沈韫初。
桑黎战战兢兢询问道:“要不…我还是…去认错吧。”
都这个时候了,云楚只当她在说废话,慢慢的走近沈韫初,然后站在沈韫初面前。
桑黎这辈子没见过死人,吓得躲在云楚身后。
云楚不想碰沈韫初,她原本的打算是要施令桑黎把人拖走,换一个地方先随便埋起来。
但是眼下,她发现了不对劲。
云楚扯开桑黎的手,慢吞吞的蹲下身子,沈韫初后脑上的确有伤口,但这个时候伤口上的血已经凝住,沈韫初正垂着头颅一动不动。
但若是仔细观察,仍旧能看出她的胸口在细弱的起伏。
云楚伸手,将手指放在了沈韫初脖颈处的血脉上,清晰的感受到一下又一下的跳动。
没死。
桑黎小心的问:“怎么…怎么办呀?”
云楚收回手,沉默良久。
一时无法表述自己心里到底是个怎样无语的心情。
她站起身来,盯着桑黎,半晌才下了断言:“你真的是个蠢货。”
桑黎突然被骂,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这并不妨碍她觉得委屈,本来哭的眼睛都肿了,闻言更是觉得心里难受,她知道自己肯定是连累云楚了,愧疚感又翻江倒海:“对…对不起。”
“韫初…初姐姐也…没错的。”
“都…都是…我…太弱了。”
云楚真的听不进去桑黎说话,亏得她还把现在的桑黎代入八九岁的自己,如今看来,桑黎还没八九岁时她的聪明。
她可以紧张,可以慌乱,也可以害怕,但至少不要失去基本的判断力,方才她若是没有上来仔细观察一番沈韫初,说不定沈韫初明明没死,被她们这一折腾反倒死了。
若真是这般,不仅她们亏,就连沈韫初死的都冤枉。
云楚并不想随意的杀人,更何况沈韫初原本就罪不至死,也称得上无辜。云楚大多数时候都目的清晰,意图走上最高位,也不会轻易被仇恨蒙蔽双眼,所以只会惩罚,而不会诛杀。
她的目的从来都不是报复别人,而是让自己扶摇直上。
所以对于杀人,能少便少,不仅是少一份麻烦,更是因为她原本就不想杀人。
如果一条人命以这样憋屈的方式折在她手里,她心里怎么都会觉得膈应。
看着伤口,桑黎应当只是给沈韫初砸晕了,力道甚至没有上次她动手砸的力道大,只是因为沈韫初旧伤未愈,这才晕了。
兴许过不了多久就自己醒了。
云楚越想越觉得气愤。
她盯着桑黎,道:“你临走时,有仔细看过她吗?”
桑黎愣愣的摇了摇头,道:“…我太…紧张……”
“那你就不要随便下定论,你连检查都没检查,就断定她死了?”
“你知不知道,今日我同你出来是冒着多大的凶险的?你当时杀了人就往我这跑,到时候查起来一问你,你说什么?说你只是想来找我,没别的意思?”
“你觉得有人信吗?”
桑黎被训的说不出话来,她当时的确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来找云楚而已。
但是被云楚那么一说,她才知道自己有多蠢。
“韫初…姐姐…没死吗?”
“我…我不应该…动手的。”
云楚:“……”
云楚第一次替自己的心软而感觉到不值,她帮桑黎并不仅仅是替她解决掉麻烦,很大一部分是希望桑黎可以明白,一味地忍受解决不了问题,只会令施暴之人变本加厉。
可桑黎的反应让她有些失望。
“你凭什么不应该动手?”她反问
少女清脆的声音飘散在寂静的树林,因为太过安静,使得云楚的声音传的远,林间的小动物因为察觉到这里的动静而悄悄奔逃。
所以声音也自然而然的,传到刚刚抵达的,赫巡的耳里。
同往日软糯的语调不同,她压低了嗓音,显出几分冷意,几乎同往日判若两人。
赫巡是因为追逐一只野鹿而抵达猎场边缘的,只是才抵达附近后,野鹿便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故而他下了马,放轻脚步,手中拿着弓箭,寻找野鹿踪迹。
终于,在一处茂密的草丛处看见了那只野鹿。
赫巡沉默着搭弓,将箭头对准野鹿。
但鹿并不老实,站在那里,四处乱动,赫巡便缓缓调动方向,箭头偏移。
景色缓缓变换,直至箭头对准一张让他无比熟悉的小脸。
随之,少女带着冷意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我是带你来埋尸的,不是过来检查人死没死的,你下次能稍微带点脑子吗?”
“对…对不起!”
桑黎垂着头,道:“我下次…不会了,…我下次,忍忍…就…就过去了。”
“我刚才只是…太…太生气了,韫初姐姐…还说你配不上…殿下。”
“你若是嫌她说话不好听,割了舌头便是,有什么不敢的?”
“还忍忍?那我刚才让你把沈韫初的尸体埋了,你不是答应的挺快的吗?”
桑黎嗫嚅着唇,又不吭声了。
恰逢此时,不远处的草丛动了动,云楚警惕的看过去,却见只是一只野鹿吃够了草,悠哉的走了。
她并未在意,这会心中正憋着股气,不吐不快,她道:“报复一个人很难吗?你若是看不惯谁,动手便是,何必这样唯唯诺诺。”
“有些人他们就该死,叫他们活的过今日,也活不过明日,机会那么多,带点脑子弄死一个人,有多难呢?”
桑黎知道云楚说的对,可是她就是不敢,今天沈韫初倒在她面前的样子几乎都要把她魂给吓飞。
云楚说完,便意识到自己同桑黎这废物说那么多没一点用,在逆境中不敢反抗的人,注定被撕扯粉碎,没什么可怜的。
她低头看了沈韫初一眼,道:“你还不把她给带回去!”
沈韫初伤的虽不重,但也需要去看太夫,本来就拖了一会了,再不送去,万一有什么病症可就不妙了。
桑黎连忙应声,蹲下身子就要把沈韫初给背起来。
但由于她没有背过人,手忙脚乱一阵子,还把沈韫初弄倒了,沈韫初吃痛,竟在昏迷中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她一看见桑黎,便清醒了一些,扬着声音道:“……桑黎?你…你刚刚居然敢拿石头砸我!”
“上一次也是你对不对?没想到你看着文文弱弱的,居然还敢朝我动手?”
桑黎慌忙道:“对不…不……”
沈韫初打断她,道:“你今日敢打我,你且给我等着!”
话才一说完,她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云楚。
“云楚?你为何在这?”
沈韫初看了看云楚,又看了看桑黎,道:“你们俩…是一伙的?”
云楚道:“又不是我砸的你。”
这次确实不是云楚,可沈韫初知道,云楚根本不像表面那般无害,她想了想,便由此推测道:“上一次是你对不对?桑黎她根本不敢。这次也是听我说了你的名字后,才跟我动手的。”
云楚不想在这里跟沈韫初废什么口舌之争,因为她知道,不管是不是她,沈韫初都不会公然同她作对。
况且沈韫初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再否认也不过是继续这种你来我往的废话罢了。
“是我又如何?你不如先担心一下自己的伤。”
果然是云楚,可她那时跟云楚无冤无仇,云楚就对她下如此重手,沈韫初一气就脑袋疼,她扶着自己的额头,虚弱道:“果真是你,殿下若是知道你是这般蛇蝎心肠的女人,你看他还要不要你。”
云楚勾着唇冷笑一声,像是在嘲讽沈韫初的天真,道:“他永远不会知道。”
“你就不怕我告诉他?”
云楚浑不在意:“你去,你看他是信你还是信我。”
作者有话说:
先别急各位急急国王,这个剧情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