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风迟迟
宁湘受宠若惊,抱着方氏的手臂亲昵地蹭了蹭:“嫂子你太好了!比我大哥细心多了,可惜我不会针线活,没你做的好看……”
方氏忍俊不禁:“那我教你?将来给孩子做。”
“好啊!”宁湘信心满满,学着方氏的样子走针引线,没一会儿就把手指戳出了血。
宁湘果断放弃:“我不是做女红的料。”
方氏安慰她:“我从前也不会,有了孩子慢慢学着学着就能做了,你先做件肚兜,正好孩子出生用得上。”
宁远青在旁听得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孩子?”
序秋知雅那么大了,还穿得上肚兜?
方氏无可奈何摇摇头,宁湘没忍住:“大哥,你想要外甥吗?”
“外甥?”宁远青嗤笑一声,“你嫁人了吗,就想这些有的没的?”
宁湘顿了顿,说:“不出意外的话,五月里你就能看见一个外甥或者外甥女。”
宁远青彻底傻眼。
怔愣半晌才盯着她的肚子,难以置信的表情僵在脸上,消化良久才接受这个事实。
“你怀孕了?谁的?几个月了?孩子他爹呢?”
一连串的问题砸来,宁湘慢吞吞的折腾着针线,不急不缓的一一解释,宁远青瘫在椅子上,双目无神。
“所以你们都知道了,就瞒着我?”
方氏嘲讽一笑:“谁瞒你,是你自己眼神不好看不出来。”
宁远青眉头紧锁:“那我妹夫呢!这都多久了,怎么还不回来?”
宁湘瞬间心虚起来,敷衍道:“快了快了,应当下月就回来了。”
宁远青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妹夫没有丁点好印象,暗暗发誓等他来了,一定押在他门口跪上两个时辰,绝不把湘湘轻易交给他。
家里即将添丁的喜悦,很快冲散了宁远青那微不足道的不满,他也没本事往深处想。
宁湘却担心下个月爹娘要是没看到传闻中的女婿,会不会把她赶出门去。
夜里宁湘做梦,梦里一片黑暗,看不清道路,有人从浓雾中来,盯着她的肚子,目光如炬,“你想带着我的孩子去哪儿?”
宁湘大惊失色,捂着肚子后退:“没有,我没有怀孕……没有孩子,没有……”
身后是冰冷的墙壁,黑暗中的人走近了,佛珠转动的声音清晰传进耳朵里,她被困在他手臂间。
惶然抬眸,迎上一双漆黑的眼。
锐利、冷漠,锋芒毕露。
宁湘瞬间惊醒,捂着心口不停喘气。
她已经好久没有梦见过宣明繁了,初离宫时提心吊胆,天天做梦,梦里他凶神恶煞,眼神阴鸷,恨不得要吃了她的肉。
在家人身边的时日长了,没有任何宣明繁的消息,宁湘也就放了心。
心想他可能忙于政务,没空理会她去了何处,也可能她的存在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不值挂怀。
一国之君本就不缺女人伺候,更不缺为他生孩子的女人,她出宫这些时日,说不定画像上那些贵女们已经进了宫,整日美人在怀,早记不清她是谁了。
这个认知,让宁湘心头生出一丝失落来。
她从来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但一想到宣明繁,就不禁想起他还俗前的样子。
冷清高洁的净闻法师虽然四大皆空,但是心存怜悯慈悲,面对她那些无理取闹的折腾,也不见生气。
可他当了皇帝就不同了。
万里江山尽归于手,为他生孩子的女人只会越来越多。
她一个谎话连篇的骗子,又算得了什么……
宁湘摸摸肚子,小声嘟囔:“你爹不要你了,我也不想要了。”
掌心微微一动,孩子像是听见她的话,奋力地反抗。
宁湘心一软:“骗你的……”
自从能感受到胎动时起,宁湘就没有像当初那样强烈要流了他的冲动。
女人向来心软,何况是做了母亲的女人。
她唾弃自己不够果决,一而再再而三拖到如今,已经彻底下不去手。
她若真有个当侍卫的夫君还好,可她孩子的亲爹是皇帝,将来孩子出生又该怎么办。
宁湘陷入无边苦恼中,睁着眼睛望着床帐。
看来她得想法子,告诉爹娘,她儿子的爹在回来路上被贼人截杀遇害了……
作者有话说:
净闻法师:听说你到处跟人说我死了。
湘湘:QAQ
第44章 二更
家中岁月悠闲自得,宁湘养胎万事不愁。
正月尾梢,新年的喜气渐渐淡去,一场早春的细雨蒙蒙坠在屋檐上,等了两日天才放晴。
晨起换了身素净的衣裙,宁湘陪着宁母早早出门,准备好香烛,往后山而去。
二月初一,是宁彦之的忌日。
一年深秋时节,宁湘和邻家妹妹在河边玩耍时,失足跌入水中,才从书院回来的宁彦之扔下东西就跳进水里救她。
那时已是十月。
宁湘记得河水冰凉刺骨,她在水中沉浮,二哥多次都没能抓住她。
水流那样湍急,他依旧义无反顾。
还好,她和宁彦之都平安上了岸。
但是不幸的是,宁彦之至此落下了咳喘的毛病。
次年开春生了一场大病,药石无医。
宁湘还记得,二哥前一日还在说等他病好了,要带她去他的书院看看。
宁彦之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少年才子,开蒙恩师是几十年前赫赫有名的探花郎。
宁彦之天赋绝佳,十三岁中了童生,十六岁考中秀才,恩师断言进士及第不再话下。
可天妒英才,他死时还不到十八岁。
宁母哭得声嘶力竭,宁父一夜白了头,宁湘麻木地跪在二哥灵前,心想死的人为什么不是她?
她已经答应入宫,拿着三两银子去给他请大夫了,明明已经有希望了,为什么他还是要死。
宁彦之惨然一笑,摸摸她的头说:“二哥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可宁湘不能原谅自己,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两天两夜不吃不喝,看着二哥下葬,看着他的恩师泣不成声的摇头。
她毁了一个英才。
毁了全家的希望。
尽管爹娘和大哥从始至终都不曾说过一句责怪的话。
宁湘想,她或许不应该留在这个家里了,爹娘心里一定不待见自己。
在村口登上进京的马车时,她看到宁母站在大槐树下泪如雨下,哽咽叫着她的名字。
她问:“湘湘,你还回来吗?”
宁湘摇头,她觉得自己再也回不来了。
此去便是整整八年。
直到听晴雨说起宁父伤了腿,再走不了路。
她的愧疚,她的不安,终于促使她迫切地想要回家。
二哥坟前干净整洁,像是有人时常打理过的。
面对儿子的离世,宁母早就能够坦然接受,这会儿还能露出笑意。
“之前你不在家时,我闲着无事便来看看你二哥,后来年纪大了上山费劲,便是你大哥来。你二哥生前爱洁净,不能让他死后坟前也脏污破败!”
宁湘点燃香烛,青烟熏红了双眼,声音也沙哑:“娘……你会怪我吗?”
宁母一顿,摸摸她的头:“傻孩子,都过去了,你别再自责了。”
“可我不能原谅自己……”所以她逃避,不敢提起二哥,更不敢来看他。
宁母摇头,替她别过耳边的碎发:“人各有命,你二哥来世间一遭陪我们一程,也算是尽了缘分了。”
宁湘抹去脸上淌过的眼泪,黯然低头:“对不起,娘,都是我的错……”
“都过去了,不要再多想了,你二哥一定也盼着你好。”宁母温柔地把她拥入怀中,温声细语,“你别自责,还怀着身孕呢。”
宁湘哭着点头。
*
二月二,春耕节。
这天敬龙庆贺,天子带领百官在京郊设祭坛,以祈龙消灾赐福、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冗长的祭典从辰时起,正午时分结束,宣明繁修行多年,身心坚韧,祭礼下来,仍是风轻云淡,一派从容。
一些上了岁数的老臣就受不住了,走下台阶时腿都软了,若非有百姓围观,怕是要叫人给抬下去。
宣明呈板着一张脸,走出老远才揉揉肩膀揉揉腰,惨叫连连。
“还好这样的祈福祭礼一年就一次,多几次我身体可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