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风迟迟
他从奏疏里抬头,冷淡的眸色多了几许暖意:“你吃吧,我不饿。”
她哑然:“都快天黑了,皇上您还不觉得饿?”
自顾自打开食盒,端出两个碟子来。
“怕天热,你吃不下,我做了两个爽口的小菜,配着粥吃正合适。”
很清淡的两样菜,宣明繁时常爱吃的,眼下却因她的话一愣:“你做的?”
宁湘难得赧然:“太久没进厨房,手艺生疏了。”
十来岁时倒是跟着宁母学了几个菜,后来进了宫都忘了,去年回江州,跟着大嫂学了段时间,勉强能够拿得出手。
只是今日去了厨房折腾一番,紫檀心有余悸说以后让她别再去,保重身子要紧,小殿下不能没有娘亲。
厨子们战战兢兢,担心她烧了厨房,好在最后有惊无险,折损了一箩筐的鲜菜鲜肉后,终于做好了一顿饭。
一听是她做的,宣明繁果然很捧场,放下笔便随她一起把菜放到桌上。
“色香俱全。”
宁湘莞尔:“还没动筷,就觉得香了?”
他眉宇间的阴霾散了,牵了牵唇角:“淑妃娘娘做的一定想来不会差。”
他落了座,看她没动:“你不吃吗?”
宁湘在他对面坐下,托着腮,巧笑嫣然:“秀色可餐,看着你我就饱了!”
作者有话说:
做了两天雾化,已经不咳了,如果有咳得难受的可以试试雾化。
第70章
宣明繁握着筷子的手一顿,牵动唇角笑了笑。
吃了两口,发现与平日的味道略有不同,但同样美味。
他夸赞:“好吃,你很厉害。”
宁湘挑眉:“真的?”
“真的好吃。”他抬眸看着她,眼底带着笑意和认真,“但是以后不用下厨做这些,太辛苦了。”
宁湘心上微动,依言点头:“闲来无事可做,打发时间,以后不做了。”
夏日清粥解腻,宣明繁吃了大半,这才搁下筷子。
“我这几日太忙,没顾得上你和从一,七夕若是得空,我陪你出宫转转。”
宁湘怔了下,这个时候他竟然都还惦记着自己的情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这些关怀备至的细心体贴实在令人动容,她起身,越过桌椅去拥抱他。
“朝政要紧,你别担忧我。从一有乳母和曲嬷嬷,能吃能睡,不像你眼圈都红了。”
此次水患死伤无数,宣明繁虽没与她细说,但从每日进出书房的大臣们凝重的神色来看,灾情并不容乐观。
洪灾蔓延至周边邻县,灾民有近万人,如今洪水褪去,如何安顿着这万人是个难题。
朝廷赈灾是一方面,还要担心流寇作乱、商贾买卖货物坐地起价,最要紧的是水灾过后疫病的防治。
好在佛祖保佑,几日过去,并没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实乃不幸中的万幸。
宣明繁低头,亲亲她的脸颊:“我看奏疏,你陪我坐会儿。”
宁湘担忧:“不会打扰到你?”
“不会。”
他转身,从书架里抽出两本她向来爱看的民间奇志,指指窗下:“那里有风,过去坐。”
宁湘眉眼弯弯,正好求之不得。
找个舒适的姿势落座,翻了两页,就见宣明繁已经投入政务中,提笔写字极为认真。
蝉鸣声声震耳,日光斜照入户,惊起细小的飞尘,那张轮廓分明的俊脸,在半明半昧的光影中也分外清晰。
放在一旁的佛珠不知何时被他戴到了手上,愈发衬得手背脉络分明,指尖修长。
宁湘撑着脑袋,想起去年这个时候,他们都还在涿州,净闻法师忙着准备盂兰盆法会,半途遇见她被咏娘为难,带着两个小和尚挺身而出的场景。
那时的净闻法师沉寂冷静、波澜不兴,满心只管普度众生。不知不觉一整年过去,他依然心系苍生,却没了游离红尘外的淡漠清冷。
他从万丈红尘中脱身,修行几年,又重回红尘,周身气度与心性,却更甚从前。
宁湘痴痴看着他的身影,等敲门声不合时宜响起,这才如梦初醒。
“皇上,荣王敬王来了。”
合上书,宁湘整理好衣裙:“皇上忙吧,我回去了。”
宣明繁抬头,静静看她片刻:“好,我尽快忙完陪你用晚膳。”
荣王和敬王大约是有事禀报,她才出书房大门,两人就候在了台阶下。
宁湘分明看到荣王微微一蹙的眉心。
“淑妃娘娘。”
直到他不待见自己,宁湘也不欲多言,让出路来:“皇叔请。”
荣王昂首进门,宣明晟倒是顿住脚步,朝她拱手:“皇嫂。”
宁湘颔首:“敬王殿下。”
待两人进了书房,这才提着食盒离开。
书房内,宣明繁搁下笔,便听荣王微冷的声音响起。
“方才进门时,遇见淑妃娘娘。恕臣直言,书房重地,后宫嫔妃不该随意出入!”
宣明繁面色清淡,端过手边的青花茶盏,喝了一口才发现君山银针换成了能败火的金银花茶。
想到这是宁湘的杰作,他动了动唇:“并非随意,是我让她来的。”
荣王滞了滞,面色不虞,“但女子频繁出入书房,有干涉朝政之嫌,皇上慎重。”
“无事,我相信她。”
荣王忍住拂袖的冲动,说起来意。
“有关青羊县水患受灾情况,想必丞相已上禀皇上,此去青羊赈灾,臣愿意首当其冲,为皇上排忧解难!”
宣明繁坐在上首,指尖摩挲着杯盏上的纹路,声色温和:“青羊县水患未过,灾情复杂,皇叔是股肱之臣,不宜涉险。”
荣王显然猜到他会拒绝,继续道,“灾情险要,臣又如何只周全自身安危,置受苦的百姓不顾呢?”
“朝中后起之秀不乏能力出众的佼佼者,皇叔年轻时南征北战,留下许多旧伤,如今还是安心休养的好。”
他的语气平淡亲和,一字一句分明是晚辈的关心,却又透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强势。
自从沧州兵权一交,宣明繁就有理由不让他离京了。
今日好不容易找到光明正大的理由,却被他不由分说的打回。
荣王心中犹疑,莫非是被他看出了什么?
他去不得,另外有人总去得,使了个眼色,身旁的宣明晟心领神会。
“臣弟愿意一试。”
宣明繁抬眸:“你想去?”
“臣弟自知初涉朝堂,经验不足,但为皇上分忧、为百姓解难,臣弟亦义不容辞!”
目光落在宣明晟身上,宣明繁仔细打量了这个弟弟一眼。
以往总觉得他尚年轻,不足以独当一面,自及冠以后,倒像是一夕之间长大了似的。
宣明繁亲情缘淡漠,对这亲弟弟也没多少情分,可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何况宣明晟也没开口求过什么。
既只是运送粮饷,青羊县有知州坐镇,也不需宣明晟多做什么,他便没有理由不答应。
“好。”
夜里回寝殿,说起宣明晟自请前往涿州,宁湘都不禁惊讶。
“这位敬王殿下素来寡言少语,竟向皇上亲自开口去赈灾?”
“倒也不足为奇。”宣明繁娴熟的抱起摇篮里的宣从一,眉眼含着柔意,“他已及弱冠,又封了王开了府,不是当年碌碌无名的三皇子了。”
她一愣:“你是说敬王有野心?”
他点点头:“同为大梁皇室子孙,谁又甘心屈居人后。”
“那岂不是要处处提防着?”
“这朝堂上下,谁不是如履薄冰呢,以他眼下的能力,还做不了什么。”
哄睡了孩子,曲嬷嬷带着今日新做的小衣裳进来。
曲嬷嬷针线活很好,小小的衣裳也能看出手艺不凡,宁湘毫不吝啬地夸赞:“嬷嬷做的真好看,改日也教教我。”
说来惭愧,她这个当娘的如今也只会做小孩的肚兜,针法蹩脚,自己都看不过去。
曲嬷嬷端得体统规矩,垂首应是。
自那日开诚布公挑明了心中不满,曲嬷嬷倒是没敢在她面前再说那些逾越的话。
宁湘自认为还算得上个温和的主子,也许是推己及人,知道宫人们的不容易,平时底下人犯了什么过错,她也不会计较。
但人总是有底线的,不能容忍别人爬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曲嬷嬷仗着自己是天子乳母想要在宫人面前摆摆架子可以,但试图把她当成儿媳教训就不成体统。
宣明繁把哄睡的孩子交给曲嬷嬷,温声说:“嬷嬷辛苦,年纪大了就少做些针线活,仔细眼睛。”
曲嬷嬷生第二个孩子时眼睛落下毛病,先皇后还请太医看过,那时候的皇太子不过丁点大,也是这么关切地叫她仔细眼睛。
一晃眼二十几年了。
曲嬷嬷一时悲从中来,红了眼眶:“奴婢知道,多谢皇上关心。”
“嬷嬷把孩子给乳母,早些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