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不禁,长夜未明 第163章

作者:伊人睽睽 标签: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院中古槐苍翠,清风徐徐,四月时节,月如银盘,渐升高空。

  叶枝簌簌,遍地雪白如银。

  沈青梧低头扒拉着自己的饭,听杨肃跟她念叨什么时候可以吃药。她敷衍地“嗯嗯”几声,抬头时,晚风吹拂,发丝拂面。

  乱发贴着面颊,她手捧着木碗,看到身边的两个男子。

  一个絮叨热心,笑容爽朗,多年相识,战场上结下来的情谊足以让她信赖;一个雅致清澈,唇红目清,多年对他的求与舍,兜兜转转间竟让他和自己相识至今。

  恍惚间,沈青梧生出一种愿望。

  岁月的过于静好,让她留恋此景永驻,不要消逝。

  但是上天从来都听不到她的祈求,沈青梧不抱什么希望。

  她低下头,继续吃饭。

  在这时,她在石桌下的小腿被人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

  沈青梧没有当回事。

  她的腿又被踢了一下。

  她石桌下的腿便直接横扫划开,压制而去,将不安分的某人按住——一脚踩在他鞋履上。

  沈青梧一根箸子含在口中,碎发沾到唇角,她眯着眼睛从饭碗中抬起脸时,正好听到张行简一声闷哼。

  她唇角微翘。

  她向他瞥去一眼,眸子又清又亮,神色实在明晰:让你小动作不断!

  乖乖吃饭的杨肃茫然抬头。

  张行简微笑,放下碗筷:“我吃好了。”

  杨肃迷惘的:“啊……”

  他觉得气氛哪里很古怪。

  沈青梧眸子忽而僵了一下。

  石桌下,她制住张行简小动作的腿部,被人轻轻摸了一下。

  过电一般。

  某人手段了得。

  沈青梧捏着木碗的手用力得发白,她侧过脸,向张行简看去。

  张行简手规规矩矩地收回,向她展一下袖子,温和:“两位慢用,我累了,回房歇一会儿。”

  杨肃坐在张行简对面,微风徐徐,他没有看到张行简展开的袖中,他手指抓着一根玉簪,在沈青梧眼皮下晃了晃。

  沈青梧沉默。

  张行简起身,眼睛望着她笑。

  沈青梧再榆木脑袋,经过他种种暗示,她也听出了他此时的言外之意:我回房了,你若想要簪子,来我房间找我。

  可是去他房间做什么?

  光天化日,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杨肃的面来做?

  她只是想要一根玉簪,也愿意花钱买,张行简为什么要将事情做得如此偷偷摸摸,如此隐晦,还背着杨肃?

  ……哼。

  他不过是对她有企图罢了。

  不过是夜清人静,他想将她骗去他房间,这样那样再这样罢了。

  沈青梧浮想联翩时,听到杨肃疑惑询问:“你脸红什么?”

  沈青梧冷冷看过来:“你说什么?”

  杨肃:“……是我脸红好了吧。”

  杨肃无奈地低头扒拉自己的饭菜,他吃了一会儿,提醒沈青梧:“阿无,你和张三郎,到底怎么回事啊?”

  沈青梧从沉思中回神:“什么?”

  杨肃始终低着头:“你心软了,你依然喜欢他,你想和他和好?”

  沈青梧静一下。

  铁石心肠回归,片刻的窃喜像耻辱一样。

  沈青梧心中生怒——她怎能不长记性,怎能忘了自己发过的誓,怎能对张行简……

  可是……这是喜欢吗?

  她不是只是不甘吗?

  沈青梧沉默片刻后,嘴硬:“没有。”

  杨肃这一次抬头看了她一眼。

  恐怕沈青梧自己不知道——沈青梧从来都不承认她喜欢张行简,她每一次都干脆利索地回答“不喜欢”。但是这一次,她回答不喜欢的时间,要比往日犹豫了些。

  杨肃笑一下。

  杨肃觉得这碗饭没什么味儿了。

  他低下头,慢慢说:“我提醒你一下,我们和他的立场不同。我们为帝姬办事,他为少帝办事。我们一起坐在这里吧——只是因为你办了一件糊涂事,把他带出东京了。

  “不然,追杀我们的兵马,下令的人,少不了一个张三郎。

  “而且,你怎么肯定张三郎和我们在一起,没有他的目的呢?他说不定在酝酿什么大计划……这是帝姬和张三郎之间的博弈,你我就不参与了。

  “只是阿无,不要再被人骗了。”

  杨肃犹豫又犹豫,他还是说出了那句有点残酷的话:“你总是吸引那些野心家的注意,因为你是一把好刀。从你当年离家,到博帅对你的收养,到如今帝姬对你的拉拢,还有张三郎对你的青睐有加……

  “阿无,你难道不想远离这些,过些更简单的日子吗?”

  沈青梧:“……”

  杨肃少有的充满智慧:“你到底喜欢什么呢?你需要好好考虑了。”

  沈青梧陷入茫然。

  她喜欢什么?

  她从来是喜欢什么,就去争取什么,得到什么。

  她喜欢自己求而不得的,不喜欢死缠烂打追着自己不放的。

  前者死死地勾着她,后者会让她厌烦。

  那么……张行简曾经是前者,现在表现得像是后者。

  她为什么不反感?

  她对张行简,莫非当真……

  沈青梧咬着箸子,扒拉着手下碗,吃得专注,思考得用心。

  但是杨肃很无语地看着她:“碗里都没米了,你还在扒什么?”

  沈青梧一僵。

  她尴尬地放下碗筷,双手放在膝上,坐得笔直挺拔,如每一个军人那样。

  她作出一个决定:“我等你吃完,我们一起去找张月鹿。”

  杨肃诧异:“为什么?人家不是说自己歇了吗?为什么我们要去打扰?”

  沈青梧当然不说张行简摸自己腿、暗示自己、勾搭自己的那些小动作。

  她一本正经:“他拿了我一根簪子,我要他还我。你和我一起去,起码当个见证者。”

  杨肃:“什么簪子?张三郎为什么拿你的簪子?”

  沈青梧牛头不搭马嘴地回了一句:“我看上的,就是我的。”

  她想要的,就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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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肃和沈青梧一同站在张行简房门前。

  沈青梧敲了敲门。

  屋中无人应。

  杨肃等着沈青梧敲第二次,或者……

  杨肃不安:“张三郎说不定睡了,我们何必打扰?要不明日……”

  沈青梧哼一声。

  杨肃真是太不了解张行简了——张行简不应门,指不定在憋什么坏。

  她愈发觉得他心怀鬼胎,要在他房中对她这样那样又这样。

  说不定她一开门,他就藏在门旁偷袭。他会抱她搂她,将她抵在墙上,与她亲昵。身体紧挨,唇齿生香……

  停!

  有杨肃在,他的阴谋别想得逞。

  沈青梧使尽所有耐力、坚韧、意志,来抵抗张行简对自己的诱拐。

  屋中没人应,沈青梧直接推门而入。

  杨肃:“呃——”

  他连忙跟上。

  沈青梧提防着门口的所有动静,但门口没有任何动静。

  一缕月光在门开的一瞬间,投入屋内。

  本应遮挡内外的屏风,不知何时被拉开,门口的两人,清楚地看到内间——

  衣带扔在床上,衣衫半摘半褪。清秀的郎君拔了簪子散了一半发,发丝顺着脸颊,落在后肩处。

  他背对着他们,分明在换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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