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嗞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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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意魂不守舍的坐在回程的马车上,纷乱的思绪拉扯着她的脑袋一阵阵的生疼。
宝月善于察言观色,她忧心地看着云意,姑娘虽然总喜欢藏着心思,但相处久了,她多少也能看出一些,姑娘极度依赖大人,只怕是五姑娘的话让她胡思乱想了。
主仆二人走在回照月居的石径上,绿书迎面过来,笑盈盈道:“姑娘回来了。”
绿书走近才发现云意脸上没有笑容,神色低迷。
她愣了愣看向宝月,“姑娘怎么了?”
宝月替云意遮掩:“姑娘只是有些累了。”她又对云意道:”姑娘早休回去休息吧。“
云意缓慢点点头,抬眸却问绿书,“大人回来了吗?”
绿书道:“已经回来了,在书房。”
云意去到书房。
她顿足站在屋外,用力弯出一个笑,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异样,才抬手叩了叩门。
片刻,季砚温淳的声音响起,“进。”
云意推门进去,季砚坐在书案后写折子,穿上的官服还未换下,可见忙碌。
“大人。”
季砚抬起视线边笑问:“今日玩得可高兴。”目光在云意身上走过一遍复又低下,半垂着眼帘,执手的笔游走如行云流水。
云意走到他身侧,用银勺取了一点水滴在砚台之上,拿了磨棒研磨,她手腕一圈圈推动,腕子上挂着银铃的桌子发出轻细悦耳的声响,“高兴的,五姐姐带着我赏花,还吃了好吃的糕点……”
云意细声糯糯地说着今日发生的事,几次想问出心中的忧虑,话到嘴边却都忍了下来。
季砚一日都在忙于朝堂之事,本已有些疲累,此刻听着耳边甜软轻缓的声音,倒也觉得疏散了疲意,他不时会点头,或是嗯上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不知过了多久,何安从外面进来,拱手行礼道:“大人,白清徐求见。”
季砚头也不抬,“让他在前院等着。”
写完最后一册折子,季砚起身对云意道:“你也早些休息。”
“嗯。”云意乖巧点头。
看着季砚就要走出书房,云意捏着磨棒的指尖骤然收紧,湿润的墨汁蹭在指腹上,留下了清晰的一道黑,云意纷乱的呼吸顿住,脱口唤道:“大人。”
季砚回过身看着她,“怎么了?”
云意看着他温柔的眉目,心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不安又涌了上来。
有朝一日,大人也会如此温柔的看着别人吗?
她不喜欢那样,只是想想,她都浑身抗拒,她自私的想让大人只对自己好,她知道这样不应该,可她控制不住。
“大人会娶亲吗?”
云意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想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季砚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险些以为是自己听岔了,然而他从云意闪烁如鹿的黑眸里知道,他没有听错。
他不解云意怎么会有此一问,娶妻对他来说不过是早晚的事,无关男女之情,而是出于子嗣考虑,只不过他现在没有要娶亲的念头罢了。
而且,他实在没有和一个小丫头谈论此事的道理。
可云意眼里晃动着的不安以及微弱的期许,又令季砚不忍说出太过果决的话。
默了半晌,他道:“我现在没有要娶的人。”
算不得承诺的一个陈述,却让云意绽了笑颜。
如此就说明大人如今没有喜欢的人,只要那个人不出现,她永远都是大人心里最重要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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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章
平静的时光悄然流过,屋外云净天空,暖阳铺洒在素皑皑的雪地里,镀上金色的一层光,骗得人还以为天不冷,而屋内地龙镣炉烧的火热,是真的暖和。
“蹬蹬”踩着木楼梯的脚步声响起,是宝月。
宝月手里端着温热的牛乳茶,朝被轻纱遮挡的软榻处张望去,榻上纤细的身影被遮的朦朦胧胧。
“姑娘快趁热来把牛乳喝了。”
“嗯。”托着软调的声音呢哝绵长,软榻上的人坐起身,素白的手拨开纱帐,露出云意花娇玉柔的脸。
从前圆溜溜的眼儿变得细长了些,眼尾稍稍勾着,唇如渥丹,玉肌滑腻似酥,天然的稚气中带着丝毫不违和的娇妩。
宝月日日在身边伺候着,都不禁看的愣了神,她之前总想着姑娘若长开了,会是怎样的绝色,如今姑娘才过十四岁的生辰,眉眼间难掩的殊丽之色就都显了出来,日后可还得了。
云意微撅起唇皱着鼻尖,望着那碗满满的牛乳为难道:“我刚吃完长寿面,实在吃不下了。”
宝月禁不住她撒娇,“那奴婢拿去温着,等姑娘饿了再吃。”
云意弯眼一笑,抬着下颌俏生生地点头。
宝月走后她又拿起搁在手边的书看起来,不时的抬头看看天色,大人这几日都忙,回来的也迟,但今日是她的生辰,他答应了会早些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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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衙门。
刑部侍郎褚裕从属下手里接过认罪书,转身快步走到坐在中堂的季砚跟前,将东西递上,“大人,这是柯诏林的认罪书。”
大齐自开国就严禁海商私自交易,没有批令,任何码头都不得让商船停靠,一来是为防止别国细作藏在商船内潜入我朝,二就是赋税,而柯诏林任应天府布政司参政,利用职务之便官商勾结,允许商船停靠卸货,其中的油水可想而之。
季砚接过认罪书翻看,褚裕见他将东西放到桌上,继而道:“将人提上来,我要亲自审问。”
褚裕不解,柯诏林已经认罪,怎么还要再审,莫非是这其中还有问题,他不敢耽搁,招来狱卒,“去地牢,将人带上来。”
褚裕对季砚道:“还请大人稍等。”
季砚微笑颔首,端起茶盏饮了一口,仍是一派儒雅闲淡。
很快,狱卒就将人架了上来。
柯诏林被压着跪倒在地,他已经受过重刑,身上的囚服被血污所浸染,一双浑浊眼睛的看着季砚,奄奄一息道:“我都已经招了,是我让海商在应天府停靠,每一趟,都有几百两的银子。”
季砚静静听他说完,却笑道:“照你所说,你调任应天布政司三年,所收贿赂共计不过一万两,那从你在应天的府邸后院挖出来的另外一万两白银,是从何而来?”
他嘴角轻勾,语气平静的似在闲谈,柯诏林背后冷汗顿时冒了出来,褚裕也是一惊,竟然还有私藏的赃款。
汗水划过柯诏林被鞭挞过的上口,剧痛无比,他咬着牙关道:“不只是海商,还有各大商户的送来的银子。”
季砚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未置可否。
柯诏林紧绷的神经一刻不敢放松,只听季砚话锋陡然一转,忽然冷了声,“你是当我好糊弄。”
直逼心脏的压迫感,让柯诏林呼吸顿时停滞,如同被扼住了喉咙一般难以喘息。
就在这时,守卫匆匆进来禀报,“褚大人,大理寺少卿赵大人求见。”
褚裕皱眉,“他怎么来了。”他看向季砚,等他的指示。
“去看看。”季砚收敛起眉间的冷意,淡淡覆下眼帘,拨动着手里的佛珠。
赵涣屹大步朝正堂走去,十二月的天,他额头上竟全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褚裕跨出门槛,赵涣屹一见他就气势汹汹的质问,“柯诏林一直是由大理寺在审,认罪书也已经画押,褚大人这个时候将人提走是什么意思!”
褚裕走上前笑道:“赵大人稍安勿躁。”
赵涣屹往正堂看了一眼,只注意到在地上的柯诏林,并未看到在光线微暗的匾额之下还坐着一个人,他摆着架势冷哼,“还请褚大人给本官一个交待。”
“人是我下令由刑部重审,不知赵大人想要什么交代。”
凭空响起的一淡漠声音,惊的赵涣屹顿住在了原地,他定睛看去,才猛然发现季砚竟坐在那里。
赵涣屹一凛,心里顿时翻涌起无数的猜测,他吐出一口气,走上前弯腰曲背,惶恐道:“下官见过大人。”
在季砚迫人的视线下,他额头上的汗越渗越多:“不知是这件案子有什么不妥,才要重审。”
季砚轻描淡写道:“是还有些疑点。”
赵涣屹心上一松,看来季砚还没有查出什么,他指着柯诏林道:“既然如此,下官立刻将他带回大理寺重审。”
季砚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大理寺重刑都已经用过一遍了,他还招出什么来了吗?”
赵涣屹只觉得头皮发麻,垂了眼不敢与他对视,“是下官失职。”他神色一厉,手直指着柯诏林,“本官劝你从实招来,若干隐瞒,就是罪一等。”
余光窥见季砚似笑非笑勾起的唇角,赵涣屹脑子突突的直跳,不敢再多言,拱手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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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一直等在街口的赵涣屹,看见季砚从刑部衙门出来,乘上马车,立刻走向前。
何安翻身下马,拱了拱手,“不知赵大人在此是为何事。”
赵涣屹笑道:“还请何护卫通传一声,下官在望江楼订了桌席面,想请大人前往小坐。”
何安说了句“大人稍等,”返身走到马车旁低声询问,片刻,又走回来道:“我们大人说,赵大人的美意他心领了,吃饭就不必了。”
赵涣屹讪笑了笑,退到一旁让了路,马车从面前走过,赵涣屹抬起头,风雪打在他脸上,在眼尾积出薄冰,俊朗的面容有一瞬的狰狞。
回到东水巷季府,季砚踩着积雪的石径,边走边与白清徐交谈,何安打着伞随行在侧。
白清徐道:“柯诏林嘴硬,无非就是还有把柄在人手里,赵涣屹这次动静那么大,我看多半与利用海商贩卖私盐一事脱不了关系。”
“要不说这帮人要钱不要命。”白清徐冷声嗤笑。
“巨大的利益之下,有几个人能抵住诱惑,无非是这利够不够他为之冒险。”季砚平淡的声音不带情感,漠然的像这漫天无声飘落的雪花,他目不斜视的吩咐何安,“去将柯诏林的家人都接出来。”
白清徐听了挑眉一笑,“如此一来,坐不住的人自然就要有所动作了。”
再往前就是垂花门,季砚掸了掸袖上的飘雪,“都下去吧。”
白清徐跟上前道:“我还有一事要与大人相商。”
季砚从何安手里接过伞,“明日再谈。”
“可。”白清徐还想说话,被何安按着肩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