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春 第98章

作者:韫枝 标签: 天作之合 破镜重圆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何聿乃一武夫,向来不齿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只懂得用蛮力去征服世人。

  雪地有些滑,山路陡峭,葭音便抓着镜容的手臂,慢慢地往山下走。

  “你也说了,要取得民心,可是光光刊印文书是不够的,京中许多百姓并不识字,看不懂那些卷宗。”

  少女眼底闪着狡黠的光。

  “所以呀,我想了个法子,从其他地方入手,揭露何氏的罪行。”

  ……

  时间一晃儿,便到了三月。

  冬去春来,院子里花香碧影,好一番勃勃生机。

  林家的院落极为宽敞,葭音一个人站在院子里面练戏,没有人打扰,只有凝露时不时走上前送块帕子送些点心,她也落得十分清闲。

  除了练戏,镜容时不时从宫里给她寄来信件。

  他已经在宫里安置下来,一面与皇后、小皇子暗中联络,一面医治着圣上。

  通过这些信件,葭音了解到,皇帝的身子已经一日不如一日。

  虽然外表看上去日趋康复,实则却只剩下个空壳子。

  葭音捏着信,坐在桌案前,将才一番练习,让她的后颈出了些细汗。

  方欲提笔回信,凝露叩了叩门。

  “音姑娘,棠梨馆派人来接姑娘您了。”

  这次回林府后,因为林子宴已恢复葭音的自由身,故此凝露改口,还像以前那般称唤她为“姑娘”。

  每当对方唤出那句“音姑娘”时,她就有种自己还在万青殿之感。

  葭音放下笔墨,掩住心中万千感慨,轻声回道:“知晓了,我这就来。”

  因为沈星颂的关系,棠梨馆的所有人,包括二姐姐,都不敢对葭音太过于放肆。

  她排在了最后一个出场。

  春魁宴是由棠梨馆筹划,在京城中最繁华地带举办的宴会,许多平日里看不起戏的老百姓,也会在这一天跑过来凑凑热闹。毕竟春魁宴历史久普及广,还不收半分银两,这既不要钱,又能看到平日里看不到的那班仙子,又有谁不乐意来呢?

  葭音在台下候着,等着自己上场。

  她今日妆容并不艳丽,也穿了一件不甚耀眼的裙,却让一侧同样候着的伶人为之微微一惊。只见少女面容清丽,独独那一双眼却生得极为妩媚动人,随意一瞥,就能将人的七八分魂魄都摄了去。

  当真是……惊为天人。

  葭音并不知晓对方所想。

  她走上台时,只觉得周遭寂静,似乎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一道道目光探究地望过来。

  她这出戏,分为前后两段。

  前半段平平无奇,都是些听腻了的才子佳人的故事。

  不过因为这样一张脸,引来不少百姓的驻足观望。

  她的容貌姣好,身段窈窕纤柔,好似水做得一般。

  台下有人纷纷赞叹,左右议论道:“看了这么多年的春魁宴,从未见过这等仙子,今日真是大饱眼福啊!”

  少女声音又酥又媚,把人的身子听麻了半边儿。

  “怕是佛祖来了,都忍不住为之心动罢。”

  如此之赞誉,又引来了不少看客。

  一时间,座无虚席,座位之后,也站满了慕名而来之辈。

  葭音扬着水袖,在空中漂亮地打了个旋儿,美目潋滟之际,看似不经意地朝台下望去。

  “真是天子下凡,今日观仙人之姿,吾等死而无憾!”

  亦有人认出了她:“这这……这不是林家的二夫人吗?”

  “什么二夫人,林家三公子都说了,仙子已是自由之身,与林家再无任何关系。唉,也不知这等貌美如谪仙的娘子,又会心属哪家的郎君……”

  “哈哈,孙兄,你又想吃天鹅肉了!”

  台下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虽然嘴上讨论着,可眼睛却都不带停的,直勾勾地望向台上的“仙子”。

  直到她唱出那句“本是河清海晏,奈何奸佞专权,外戚蒙了君心,妄想新春盖旧年……”

  这一句,她曾在齐崇面前唱过。

  果不其然,这句话刚唱出来,台下的二姐姐陡然变了面色。

  她这是在做甚?!!

  素衣之人从座上站起,刚准备上前,却被人带着拦了下来。

  “大胆,你们是何人,竟敢动我?!”

  二姐姐怒目而视。

  那是一行不知何时绕到她身后的黑衣之人,他们将女子稳稳押在座上,不让她上前去阻止这场“大逆不道”的演出。

  为首一人压低声音:“稍安勿躁,是沈公子派我来的。”

  “沈……馆主?”

  她迷茫了。

  对方低低“嗯”了一声,“葭音姑娘今日所唱的戏,也是得了沈公子的授意。”

  他们是要利用舆论造势。

  揭下何氏那虚伪的面纱!

  二姐姐终于明白了过来——葭音为何执意要参加这春魁宴!

  原来竟是如此……

  台下已是一片哗然。

  葭音浑然不顾,声音清丽,一字一字,铿锵有力地唱着。

  外戚专权,中饱私囊,假公济私,狗苟蝇营。

  甚至意欲忤逆犯上。

  ……

  台下喧腾声愈演愈烈。

  他们将目光投落在这名身肢窈窕、衣着却单薄的女郎身上。终于,有何氏的人欲冲上来,手执长矛,朝台上呵斥:

  “大胆!何人在此处妖言惑众!快给我拿下!”

  不等那人靠近,周遭已围满了一群愤慨之士。

  “那曲子中所唱的,可都是真的?!”

  “快叫你们主子出来对峙!”

  “是啊,何氏必须要给我们老百姓一个说法,方才林夫人所言,可是句句属实?”

  民怨四起,眼看着压制不住,执矛之人也无能为力,只好握着兵器,灰溜溜地去上报何聿了。

  这一出戏,终于落了场。

  葭音摘下唱戏所戴的重重的头饰,取下甲套,还未转身,就听到一道脚步声。

  是二姐姐。

  她并不意外,目光平缓,不咸不淡地扫了那人一眼。

  对方面上带着各种情绪,有震愕,有愤懑,还有……

  怨恨与不甘。

  二姐姐身侧跟着的,正是之前一直说她坏话的春娘。

  如今葭音已贵为林家贵女,春娘低垂着脑袋,瑟缩不敢看她。反倒是二姐姐冷哼一声,一双眼怨毒地瞪着方卸下甲套的女郎。

  “葭音,如今你是愈发能耐了啊。连那样的戏都敢唱,你可知今日这般,会给我们棠梨馆带来多大的麻烦?!”

  妆台前立了面黄铜镜,隐隐折射着窗外的冷光。

  月辉透过窗纱,洒落了一地,映得少女一双乌眸明丽。面对身前之人,葭音俨然没有半分惧色。

  她道:“棠梨馆是沈馆主的,而并非在你名下。我今日所作所为,早已悉数禀告馆主。”

  二姐姐被他噎住。

  一时间,素衣女子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她咬牙看了葭音好半天,眼神很不得将身前之人挖个窟窿。

  “馆主怎会纵容你这般害他!”

  “你错了,我这并不是在害他,”葭音淡淡道,“反而,我是在帮他。至于棠梨馆,日后也不必担心有祸端。民怨在上,他不敢动棠梨馆。”

  诚也。

  如今的情形,百姓虽然愤懑,待冷静下来后,对葭音所唱的内容实则是一种将信将疑的态度。

  而何聿在这个时候动棠梨馆,无异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何聿虽是一介武夫,但也不傻。

  二姐姐被她说得半天不发一言。

  见她说不出话,葭音也懒得揶揄她,欲擦肩而过。

  衣料摩擦的一瞬,只听对方失魂落魄地来了句:

  “你如今可以帮他,拼尽全力帮他做事,保着他与小殿下。你与他并肩,心有灵犀,而我这十余年的陪伴,却什么都不是了……”

  葭音步子一顿,转过头看了面色煞白的二姐姐一眼,抿了抿唇,终也什么都没说,大步走入一片夜色中。

  让她没想到的是,何聿不敢动棠梨馆,转而在林家上面动手。

  何军涌进来时,正是月上三更,林子宴今夜宿在友人家,夫人戚小芸抱着哭啼不止的悯容,被慌慌张张地赶入了院。

  “我夫君犯了什么错,惹得何大人这般动怒?”

  月色凄寒,戚小芸手脚颤抖不止,抑住哭腔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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