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薄情 第16章

作者:三月蜜糖 标签: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啊?”

  顾云庭不耐,索性直接捉来她手腕,搭上手指。

  “没病怎么脸色不对劲。”他捏起巾帕擦拭手指。

  邵明姮脸上一热,咬着唇瓣回道:“我来月事了。”

  话音落下,书房内鸦雀无声。

  半晌,顾云庭挥挥手,沉声开口:“下去吧。”

  长荣啃着蜜瓜,盘腿坐在花墙上,他刚吃完冷淘,还是觉得热燥。

  槐树上的蝉鸣叫不断,扯破嗓子像要把那日头震裂一般,此时无风,衣裳都被汗珠打湿,黏糊糊的贴在身上。

  “兰叶姐姐,你把花草往廊下收收吧,快要下雨了。”

  长荣笑:“姮姑娘,日头这样毒,哪里是下雨的样子。”

  兰叶也纳闷。

  “农谚说,朝有破絮云,午后雷雨临,早上的云彩跟棉絮一样,这会儿越积越厚,不只是会下雨,还会刮大风,响雷电。”邵明姮指着院子上空,解释道,“院里新开的花草定受不了这番摧残。”

  兰叶听闻,立时将摆在院里的数十盆花挪到廊下。

  邵明姮看了眼书房,几扇楹窗开着,入目所及是一排排整齐的书架,她没有进去提醒,转身与兰叶一道儿搬花。

  午后的雨点黄豆大小,猝不及防砸下来,顷刻间便密密麻麻,雨水汇聚成流,沿着屋檐滚落,院里很快有了积水。

  罗袖正算着账,听见霹雷声才惊醒。

  “姮姑娘,书房的门窗关了吗?”

  从前是银珠负责,如今都交给了邵明姮,罗袖急忙走出,还未听到回声便远远看见雨雾里敞开的楹窗,登时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

  邵明姮嘴上道歉,心里却别有打算,她过去同罗袖一起关窗,走到顾云庭书案对面时,那人瞥来一记冷嗖嗖的凝视。

  她略心虚,低头欲合上支摘窗,忽听一声吩咐。

  “你进来。”

第15章

  ◎你和崔郎君可断干净了◎

  风把雨水吹到裙衫上,此时进门觉出冰凉黏腻。

  邵明姮打了个冷战,走到顾云庭面前。

  “郎君找我有事吗?”

  “把茶喝了。”顾云庭没抬头,右手蜷起叩了叩桌面。

  邵明姮打开盖盏,嗅到浓郁的姜丝味,她鼻子一酸,低头啜着姜茶。

  顾云庭瞟见她的反应,那眼圈通红,水汽凝聚成一团蓄在眼眶,滚了滚,她低头将泪珠掉在姜茶里。

  旁人来月事都是母亲教导,邵明姮却是依靠哥哥,初次来时,他们兄妹两人正在地头巡视,邵明姮忽然就站着不动了。

  邵怀安走过去,邵明姮一把抱住他手臂,惊慌失措,直道自己不知怎的受了伤。

  邵怀安急的立时翻看,然就在看见她裙裤血痕时,他怔在原地。

  邵明姮见他神色仓皇,便以为自己受伤严重,害怕时,邵怀安脱下自己的披风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打横抱起来塞进马车。

  那日回府,邵怀安就给邵明姮讲解了月事和姜茶的作用。

  她想哥哥。

  岭南地处偏僻,蛇蚁毒虫繁多,哥哥是文官,能不能扛下来还难说,若监工的胥吏再行刁难,无异于雪上加霜。

  顾云庭心里有些酸味,话下意识问出来:“你哥哥也煮过姜茶?”

  邵明姮红着眼眶,点了点头:“哥哥煮的姜茶还会加红枣和桂圆。”

  顾云庭怔住。

  哂笑一声说道:“我不是你哥哥。”

  邵明姮哽咽,嗓音有些沙哑:“我知道的。”

  顾云庭其实想问一句,正如顾云慕所质疑的一样,邵明姮究竟有没有把他当成男人,可回头又想,自己该是何等无趣可笑,才会问出这种荒诞低级的问题。

  夏日的雨,总是来得匆忙而又频繁。

  四日后才褪去乌青,日光暖暖撒开,不过半个时辰,空气里都是干热的。

  罗袖指挥大家一起往外搬书,晒书,整个院子堆满了书籍,虽说繁琐但都按照年份和属性分好类别。

  邵明姮也在帮忙,弯着腰来回摆放,顾云庭正在小憩,他将停了汤药,身体疲乏嗜睡,罗袖说总要有几日过渡,往后便好了。

  她逡巡许久,终于在边角处发现了想要的东西。

  刑部和大理寺审理的历年旧案,厚厚一摞,她咽了咽嗓子,忐忑且激动地走过去,伸手,覆在书页那几个雄厚的字上。

  她满心满脑都是欢喜,以至于身后站了个人都不知道,她攥着书脊想要拿起来,却被冷不丁一声轻笑吓得猛一哆嗦。

  “邵小娘子,你在做什么?”

  邵明姮后脊发麻,捏着手指快速寻找说辞。

  顾云庭走上前,瞥了眼她,弯腰捡起案录。

  他身形高大,几乎将邵明姮罩在阴影中,太阳那般炽热,可邵明姮觉得手脚冰凉。

  “我在帮忙晾晒书本。”

  她说的理直气壮,心里实则虚的不行。

  顾云庭淡笑,拍了拍掌中的案录,声音瞬间凉下来:“不要自作聪明。”

  邵明姮的脸灰败惨淡。

  “换身衣裳,同我出府。”

  清月教坊

  偌大的园子,曲折幽雅,小厮在前面引路,将两人带到三层高的阁楼里。

  甫一入门,便看见五把精美的琵琶,盛放在雕花木柜中。

  小厮欠身:“大人,您稍等,琼娘马上就来。”

  清月教坊的琵琶出名,尤以琼娘的琵琶最好。

  当日翠华山,琼娘一曲《绿腰》引得宾客连连称叹,只可惜翌日琼娘离开,顶替的如意弹的风情有余,技艺不足。

  “大人。”抱着琵琶走来的女子穿一袭紫色薄罗衫,臂弯勾着织锦帔子,眼妆浓艳,鼻梁高挺,嫣红的唇轻启,未语先笑,她福身行礼,随后走到堂中,坐在备好的红木椅上调拨琴弦。

  “大人想听什么曲子?”

  “绿腰。”

  琼娘颔首,继而开始拨弦奏乐。

  邵明姮自小不太出入此等场合,又不爱乐器曲目,但也能听出绿腰的新丽委婉,柔美热情,好像冲突下迸发的美,更叫人为之动容。

  她听了少顷,扭头与顾云庭小声道:“她是琼娘吗?”

  “可听出什么不同?”顾云庭不答反问,心中其实也有疑虑。

  “我听不出来,”邵明姮摇头,“可我曾经听人说过,琼娘怀抱琵琶为文单国大红酸枝所制,徐州只此一把,很是名贵。”

  顾云庭顺势看去,却未察觉哪里有异。

  邵明姮靠近些,指着琵琶与他仔细分析:“这把琵琶仿的很像,但肯定不是大红酸枝,而是普通的酸枝木。”

  “它的颜色比大红酸枝要浅一点,筋脉更细,还有上面的纹路,大红酸枝是绝不可能出现鸡翅纹的。从琵琶外貌来看,更像是骠国红酸枝木料。”

  顾云庭忍不住看她,小娘子眸光涟涟,神色明媚,他压下惊叹,面不改色的转过头打量琼娘。

  那夜琼娘也是今日的装扮,只是弹奏《绿腰》的情绪稍有不同,那夜仿佛更加温婉浓郁,流畅生动,今日的琵琶也是好的,只是比不上那一夜。

  曲毕,顾云庭赏了银子。

  “都言琼娘琵琶千金不换,能否有幸近观?”

  琼娘微微一顿,很快莞尔,她抱起琵琶走到两人面前,弓起身来将琵琶举在半空,“大人请观。”

  邵明姮轻嗅,很快坐直身体。

  听见顾云庭赞叹:“果真是声色俱佳的好琵琶!”

  琼娘笑着离开。

  邵明姮喝了口茶,笃定道:“琵琶没有酸香味,而是一股辛辣香气,定不是琼娘的琵琶。”

  “也是你哥哥教的?”顾云庭抹去唇角的水渍,不咸不淡发问。

  邵明姮想起跟着哥哥在码头查赃扣留的木材,点头道:“哥哥天文地理都有涉及,是个好官。”

  “好与不好不是你说了算。”

  邵明姮暗自嘀咕:也不是你说了算。

  她跟上去,见顾云庭出了清月教坊没有上车,反而沿着街巷逛起商铺来。

  走了许多家,包括修理乐器的商铺。

  “郎君,你是在找琼娘的琵琶吗?”

  “不许多嘴。”

  两人踏进长巷最后一间,几乎是一眼,两人彼此交换了眼神,墙上挂着那把,就是琼娘用来弹奏的琵琶。

  回程车上,邵明姮忍了好几次,终是没能摁下好奇。

  “郎君,琼娘是被人害了吗?只是为了那把琵琶?清月教坊为何不报官,怎么还有个长相一样的琼娘?会是琼娘的双生姐妹吗?”

  她一连问了好几句,满怀期待的看着顾云庭。

  顾云庭阖着眼皮,声音冷淡:“不知道。”

  夜里,顾云慕自角门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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