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薄情 第173章

作者:三月蜜糖 标签: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邵明姮醒来后照例开始打理婚事,与东宫派来的礼官宫婢等人安排事务后, 便逐一检查盘点, 忙的昏天黑地。

  得空睡了会儿, 浑身都是汗,睁开眼, 想起梦中人, 便重新换了身衣裳, 裹了氅衣往外走。

  “姮姑娘, 你这是要去哪?”

  银珠手拿针线,绣的一副鸳鸯交颈,抬眼问道:“今儿礼部还要来人。”

  邵明姮回头笑道:“我去趟刘国公府, 很快回来。”

  父亲随哥哥一道回的京城, 眼下养在国公府, 虽说他已经陷入长久的昏迷, 可方才不知怎的,她做了个梦,梦见父亲醒了。

  邵怀安正抱着孩子逗弄,看见她觉得很是诧异。

  两人一道儿去房里,弥漫着药味的屋内很安静,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就连床上人的呼吸都显得很是微弱。

  邵明姮拧干湿帕子,给邵准擦拭面庞,那张脸一如既往的阖着眼皮,仿若睡着了似的,匀促的呼吸若有似无,挨得近些才能听见。

  “父亲,我要嫁人了。”

  她跪立下去,伏在床前。

  邵怀安去扶她,她摆手拒绝,而后一字一句道出当年宋邵两家冤案之事。

  “尘埃落定,女儿不孝,但仍要嫁给顾二为妻。”

  “父亲,我会过得很好,一直很好。”

  邵准的手指颤了颤,邵怀安连忙俯身,抬眸,望见邵准眼尾的泪痕,浅浅地滑下。

  “爹!爹!”

  两人齐齐唤他,邵准仿佛吁了口气,而后缓缓掀开眼皮。

  屋内静默无声,能听见彼此的沉重呼吸。

  邵明姮轻轻又唤了句:“父亲...”

  邵准浑浊的目光转向她,唇哆嗦着,似要举起手来,邵明姮忙握住他的左手,上前问道:“父亲,你醒了,是要喝水吗?”

  邵准点了点头。

  邵怀安从圆桌上拿来温水,两人侍奉邵准喝下。

  又找来软枕垫在其脑后,见他疲惫不堪,便都不敢催促,只等着他喘过气来,才稍稍放心。

  “好。”

  他忽然开口,嗓音干哑的像是冬日里破败的风箱。

  “阿姮很好。”

  “玉瑾,也好。”

  他昏迷的时候,不是一无所知,甚至能听到邵怀安抱着小孙女同他问候,但他无法醒来,困倦无力,像是半边身子埋进土里,而那股拉拽力越来越强,将他快要扯进泥土中。

  他的梦纷繁复杂,近几日时常梦到楚王谋逆时,他和宋昂从徐州东郊逃走的场景。

  宋昂战死,他将他的尸首推进了沼泽中。

  梦里数次无法喘息,便是梦见自己也同宋昂一样,溺进沼泽,鼻孔嘴巴全被淤泥糊住,他觉得快被憋死了。

  睁开眼,看见了一双儿女。

  “都要好好的。”

  他拍拍两人的手,合上眼皮叮嘱,气息如游丝一般微弱,却还是勉力挤出一个笑来,“玉瑾要照顾好阿姮,日后若她夫郎待她不好..你要给她出头,你...”

  他停住,闭上嘴巴休息。

  邵怀安怕他累着,便连声应是。

  邵准嘴角带着笑,忽然摆了摆手,道:“我累了,想睡会儿。”

  两人将他放平,盖好被子,齐齐退出内屋。

  邵怀安盯着邵明姮的眼睛,沉声问道:“听说是兵部秦尚书做的大媒,京里不少人在议论,是太子施压。”

  邵明姮点头:“他要为我立威,原本的大媒是鸿胪寺卿,他怕镇不住满朝文武,便私底下与兵部秦尚书商谈过,我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但秦尚书应下来,自然有应下来的道理。”

  “他待你如此上心,不枉当初你随他奔波。”

  邵怀安点了点头,又道:“陛下和皇后可还为难你?”还未等邵明姮回答,又兀自一笑,“想来定是不会让你好过。”

  “阿姮,你进宫之后,万事都要小心谨慎,再不像未出阁时一样自在,有时候要拘着些,哥哥不能护你很多,只得提醒几句,望你一切顺遂。”

  邵明姮搭在邵怀安手臂,脑袋靠了靠,道:“我不怕。”

  有他在,她什么都不怕。

  .....

  上元节,是京城热闹非凡的一日。

  天色漆黑,东宫和顾宅便同时张罗起来。

  顾云庭起床,长荣领着内侍鱼贯而入,伺候其梳洗更衣,换上太子衮冕服,本就长身玉立的姿容在华服的映衬下,显得尤其金尊玉贵,令人不敢逼视。

  他面庞雪白,此时因为欢喜而略微带了些红晕。

  出殿门乘坐金辂车,浩浩荡荡去往紫宸殿,参拜顾辅成之后,又受朝臣叩拜。

  仪式有条不紊的进行,自天蒙蒙亮起到晌午过后,日头朝着西墙渐渐落下。

  礼官说完最后一字,顾云庭便起身,从容走出大殿,再度登上金辂车,车后跟着一众宫婢扈从,朝着顾宅行驶而去。

  东宫迎娶太子妃,自然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又逢上元节,可谓人潮涌动,摩肩接踵。

  金吾卫开道巡视,数量比之往常多了三倍。

  金辂车甫一出现,便有百姓热闹的议论声。

  顾云庭腰背挺拔,端坐在金辂车内,目光中却压不住的欢喜激动,尽管再三克制,但那股子雀跃似快要溢出言表。

  与此同时,邵明姮坐在妆奁前,看着镜中装饰一新的自己,嘴唇不由微微一抿。

  华贵的衣裳将她层层包裹,如同一朵未开的牡丹,钿头钗几乎插满发髻,重的难以抬头,她脖颈有些冷,罗袖便上前帮忙揉摁。

  礼官进门,宣读完各项仪式后。

  邵明姮便在他的引导下,往外走去。

  顾云庭从金辂车上下来,接过长荣递来的一双大雁,他相貌出众,被一群人拥着往院内走去。

  顾宅到处都是红绸彩带,红灯高挂,此时已然点了灯,水光一色。

  寒风钻进院里,仿佛也被暖到,变成一绺绺的热,让在场的每个人面庞通红,笑声不断。

  他接过邵明姮的手,看见团扇后细腻莹白的小脸,四目相对,两人手指紧紧握住。

  礼官送他们登上金辂车,人群朝着东宫涌动。

  太子大婚,朝臣休沐,皆要赴宴庆贺,不止如此,便是各州县官员也要前来庆祝。

  筵席隆重且又浩大,将整个东宫布置的灯火通明,几乎每个角落都有人。

  觥筹交错间,顾云庭给关山使了个眼色。

  关山立时上前,将假醉的人搀着出了大殿,接着便往卧房走去。

  风一吹,面庞上的热意渐渐消散,酒味涌上来,顾云庭蹙眉。

  “叫长荣弄热水,我要沐浴净身。”

  邵明姮将从水中出来,换上宽大柔软的寝衣,坐在妆奁前梳理头发,铺开的青丝如绸缎一般,顺滑乌黑,贴着洁白的颈子一直延伸到后腰,寝衣上绣着一对鸳鸯,金丝银线勾出栩栩生动的姿态。

  她不施粉黛,面庞素净,杏眼微微一抬,有种恍惚的错觉。

  脚步声逼近,她心跳忽然急促起来。

  站起身,便从落地宽屏后看见一道人影,慢慢朝自己越来越近。

  “阿姮...”

  邵明姮看宫婢和内监都已经退出屋门,守在院中的廊庑下,她捂了捂脸,回应:“你吃酒了?吃的多吗?”

  她弯腰从桌上倒了盏醒酒汤,两手捧着,稍稍往前迎了几步。

  颀长的身形投来,将她笼在阴影中,暗哑的嗓音沁着薄薄熏醉,沿着耳根一路滑到衣内,她被他的热气燥的心内不安,抬起头,便见那人两手袭来,握住她的脸,迫使她抬头。

  垫脚,后仰起脖颈。

  双唇贴上,骨头霎时一酥。

  右手大掌从脸庞挪到她后腰,箍住后用力一提,人几乎摁进怀里,严丝合缝。

  醒酒汤全洒了,令两人的衣裳前襟打湿,贴在肌肤上。

  他眸眼微红,沁着浓浓的热烈,吻了又吻,索性双臂环住她腰身,“阿姮,你是我的妻。”

  “嗯。”

  邵明姮点头,回抱住他。

  “我会护你一辈子。”

  “我知道,我也会爱你,敬你,与你举案齐眉,相濡以沫。”

  她的声音异常甜软,像拉开蜜丝的糖,瞬间令顾云庭身体里的某种冲动溢开,膨胀。

  “阿姮,谢谢你出现在我生命中,给我光亮,令我觉得活着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我喜欢你,远比你知道的更加喜欢。

  你如此生动,又如此可爱,我无法想象如何才能从你身上挪开目光,我只想追随他,簇拥他,像最虔诚的信徒永不背弃。

  阿姮,阿姮....”

  他说着缱绻的情话,拥抱着邵明姮一路来到床榻内。

  大红锦帐落下,他的拇指揉在她的肩膀,寝衣敞开弧度,露出丰盈。

  唇欺下。

  带着颤抖。

  邵明姮抱住他的头,凭他说完,又自言自语一般开口,似没完没了。

  “我做过错事,悔不当初。”

  “我知道你喜欢孩子,那一颗颗避子药,如今就像一把把匕首,时不时捅我一刀,我错了,阿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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