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薄情 第25章

作者:三月蜜糖 标签: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明恒妹妹...”

  邵明姮走的坚决,纤细的身影很快融进茫茫雨雾中。

  申明卓大口咳嗽起来,他倚着木桩,佝偻起身子朝着地面呕了一口。

  很快被雨冲去了痕迹,淡淡的血腥味漫开,他委顿于地,像死了一样。

  “废物。”他扯开唇角,一拳捣在墙壁上。

  .....

  院里的人攥着拳头,仰面对向从主屋中出来的女子。

  顾香君看见她,先是下意识回避,继而色厉内荏地摆起架势,她已经换了衣裳,外头罩着件金丝芙蓉团风褙子,站在灯光下,望着淋成落汤鸡的邵明姮。

  “以后这个宅子,院子,还有这间屋子,都不准你踏入一步!”

  邵明姮身影晃了晃,不知是不是错觉,顾香君觉得她在冷笑,她还有脸冷笑。

  “你!”

  邵明姮一步一步走过来,直到逼近台阶,顾香君斥道:“你站住,再敢往里走,我便叫人推你出去!”

  “三娘,我做错了什么?”

  邵明姮声音冷寒,望向顾香君的眼睛满是愤怒恼火,衣裳全都湿透,贴在身上露出浅淡的肌肤,“要你用如此卑劣手段来对付,来置我于死地。”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顾香君拔高音调,但嗓音透出一丝心虚,“你做了丢人现眼的事,还有脸来质问我?”

  邵明姮站在阶下,素白的小脸仰视着她,“我问心无愧。”

  她绕过顾香君,走到门口,骤然看见空旷的罗汉榻,被敞开的衣柜,掉在地上踩烂的衣裳,她扶着门框,眸中猛地燃起火苗。

  “我的东西呢?”

  她克制着愤怒,声音好似从胸腔里迸发而出。

  顾香君轻佻嗤笑:“脏东西不配待在这里,我....”

  “我的东西呢!”邵明姮忽然疯了一样,转头抓住顾香君的衣领,“去哪了,你把我的东西丢哪了?!”

  顾香君被猝不及防的举动勒的喘不过气。

  高静柔朝着一众奴仆吩咐:“赶紧推开她,把她赶出去!”

  一群人蜂拥而至,连抓带推,邵明姮死死揪住她的领子,仿佛感觉不到疼,她眼睛通红,像发了疯的小兽。

  脚被谁踢了下,她滚落台阶。

  雨点打在她脸上,浑身上下的骨头都疼。

  她爬起来,顾香君被她那倔强疯癫的样子吓到,张着嘴喉咙挤出几个音儿:“赶出去,把她赶出去!”

  罗袖举着伞冲到雨里,邵明姮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怒火未熄。

  “姮姑娘,东西被扔到后街河里了。”

  银珠和云轻纷纷为她求情,兰叶跪下去,“三娘子,你饶了姮姑娘吧,她不是有心的。”

  马厩里传出嘶鸣声,就在众人哀求顾香君的时候,邵明姮忽然拔腿朝马厩冲去。

  闪电劈开银白,黢黑的骏马载了个纤瘦的人影,随着几声沉闷的马蹄踏响,骏马甩飞雨珠,冲出门去。

  前后约莫一刻钟,颠簸的马车急急刹住,尚未停稳,车内人便躬身探出手来,长荣跳下车辕,正要去院里叫人拿伞,却见顾云庭已然扶着车壁下来,雨水从头浇下,他攥着拳,阔步跨进院门。

  待走到正院月门处,看见罗袖等人站在廊庑外瑟瑟发抖。

  他定睛扫了一遍,没有邵明姮。

  “二..二哥,你怎么回来了?”顾香君还在摆架子,迎面看见满脸郁沉的男人,她打了个冷颤,不觉压低了嗓音。

  顾云庭睨她一眼,冷冷斜过。

  “罗袖,邵小娘子去哪了?”

  “她不守妇...”

  “你闭嘴。”顾云庭压着怒火,咬牙切齿呵斥顾香君,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他看向罗袖,又问了一遍,“她去哪了?”

  罗袖扑通跪在地上,三言两语将方才发生的事大略说与顾云庭。

  却见顾云庭脸色发白,嘴唇乌青,浑身湿漉漉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乍一看去,阴森森的很是骇人。

  顾香君此时才怕了,虚着心思解释道:“二哥,真的是她做错事,对不起你,我...”

  顾云庭拂袖离开,长荣赶忙跟上去,驾车,朝着后街方向狂奔。

  天黑的看不清人影,马车沿着河畔减缓速度。

  顾云庭拨开车帘,眯起眼睛仔细搜寻,水天一色,宛若打翻了墨盒,什么都辨别不出。

  忽听长荣惊叫:“郎君,不好,那里好像是姮姑娘。”

  顾云庭顺势望去,奔流涌动的河边,有个若有若无的人影,就在他使劲想要看清的时候,那人影就像枯蝶,纵身朝着河面跳了下去。

  万籁俱寂

  耳畔只有一种嗡嗡的鸣响不断盘桓挤压,夜空电闪雷鸣,忽明忽暗的白光打在他惨淡的面庞,他睁着眼,呼吸全无。

  熟悉的窒息感,瞬间麻痹他的神经,他张着嘴,手和脚都无法动弹。

  画面一帧帧倒退,就像无数道门在他面前反复关闭。

  倏地,定格。

  京城刚下了场大雪,放眼放去满目银白。

  树枝上积着厚厚一层,随着咯吱一声脆响,枝丫断裂,弹飞满树的雪沫。

  他换了身宝蓝色织金冬袄,簪金冠插玉簪,最后裹上银灰色团花大氅,他很少穿鲜亮的颜色,这日却打扮的异常俊美。

  昌平伯府乱成一团,他才知道,宛宁留书出走。

  那一刻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宛宁只是出去散心,很快就会回来,或许她会在外面住一段时间,等心情平复,她一定会忘了邵怀安,一定会重新开始,而他,就是她新的开始。

  茫茫白雪覆盖的河面,水流缓缓,枯木枝子浸在冰水中,勾着一只绣鞋。

  他双膝发软,耳中长久的翁鸣,听不到任何声音。

  宛宁被打捞上来时,只剩一副骨架,被水里鱼兽啃咬的白骨森森,若不是手腕处残存的金镯,刻着她的名字,顾云庭决计不承认不相信那是宛宁。

  明明接她回京城时,他与她承诺,会娶她,一辈子待她如珠如宝。

  她愁眉苦笑,却也没有立时回绝。

  顾云庭以为没了邵怀安,宛宁便会重新考虑自己,却没想到她竟做出如此刚烈之举。

  河水泠泠,他如坠寒窟。

  雷声轰隆巨响,将他拉回现实。

  长荣去找蓑衣,回到前头时,才发现顾云庭已经踉跄着奔向河畔。

  邵明姮找到物件丢弃处,她将扰人的绸带解掉,跃入河中,她水性极好,但雨天水流湍急,视线不佳,她在河底憋气寻觅,比从前都要费力许多。

  水草上纠缠着衣物,巾帕还有各种布料,大大小小的瓷瓶坠入河底,她俯冲向下,摸索着从淤泥中寻找,胸口越来越闷,她尽力憋着呼吸,雨水漫灌,河流压力巨大。

  她不得不回游上浮,待脑袋跃出水面,她拂了把脸,听见暗哑的喊叫。

  “邵小娘子,回来!”

  邵明姮看到双腿迈进河里的顾云庭,她愣了少顷,睫毛上的雨雾很快模糊视线,她摇了摇头,再度沉下水去。

  “秦翀,关山,把她带上来!”

  顾云庭咬着牙,目光灼灼凝视她消失的位置,那场雪仿佛蔓延到了今日,他浑身冰冷,宛宁那副枯骨充斥在他面前,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喊了声:“快去!”

  关山擅于泅水,两人一左一右挟着邵明姮来到岸边。

  “你要寻死?”

  “我没有。”邵明姮扭头看了眼河面,语气着急,“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的东西。”

  “什么东西比命还重要。”顾云庭嗓音暗哑,音调沉肃,深邃的瞳孔中蓄藏着风暴一般。

  邵明姮此时的衣着全贴着身体,肌肤透过薄薄的面料一览无余。

  关山和秦翀背过身。

  雨水冲刷着地面,河流咆哮而去。

  邵明姮快要急死了,“我的扇子,被他们扔进河里了!”

  顾云庭眸色冷寂,反手解了自己披风,将邵明姮裹在里面,他没有说话,双手箍在邵明姮肩膀,就那么阴恻恻的看着她。

  “郎君,你松手!”

  邵明姮想掰开他,顾云庭忽然将她抱进怀里。

  冰冷的身体碰在一起,他勒的很紧,让邵明姮透不过气。

  她推他,嘴中不断重复“扇子”,然顾云庭置若罔闻,他虽瘦拔,但手臂腕上极有力道,轻而易举箍住邵明姮,似要摁进肌骨之中。

  “别死。”

  “不要死。”

  他口中喃喃,手上动作加重。

  邵明姮想起嫂嫂的死因,登时明白过来,她拍打顾云庭的后背,“郎君,我没有想不开要自尽,我要我的扇子,我只是去找我的扇子。”

  顾云庭略微松开,漆黑的眸子看不出情绪,他没有抬眼,冷声吩咐。

  “秦翀,关山,帮她去找扇子。”

  “是!”

  邵明姮亦要跟着过去,被顾云庭一把抱起来,水流阻力大,他身子跟着一晃,邵明姮不得不回抱住他脖颈,他投下目光,随后抬脚走出浅水。

  长荣已经掀开车帘,邵明姮被扔了进去。

  眼前一黑,帘子隔开他们两人。

  “郎君,你跟姮姑娘回去换身衣裳吧。”长荣垫脚举着伞,望了眼河面,焦急道,“这么大的雨,淋病了可如何了得。”

  “我不走。”邵明姮撩开帘子,语气执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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