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可口丁乐
但这也是他自找的。
没事非要空口无凭的许诺,又急切着想要成果。
沈旷刚进后.庭就见秦砚在院中点灯,榕树下迎着月光翻看手中的东西。
沈旷轻步走到她身后, 中宫奏贴的纹样贴在那一摞文书上,他轻声说道:“夜间就不必看了, 灯暗费神。”
秦砚回头看去,淡淡地说:“只是看一眼而已。”
宫宴事宜都让妙晴去操办应当也不必太过担心,只是中宫奏贴积攒下不少,多半都是两宫推诿谁也不想管事。
中宫奏贴不像是内侍监那些实权的东西,这些多少会有些得罪人。
不愿意管也是常事。
秦砚放下最后一篇, 将奏贴分好类, 让冬寻明日送到两宫去。
总归是因为身孕的事欺瞒这心中有些不安, 那便做些力所能及的吧。
夜晚庭院中响着流水渐出的声响, 平和安定,若是还没能和离的秦砚一定觉得此刻已然满足。
但这是不可多得的平静, 也只有和离之后才能在宫中找到放松的姿态。
“宫宴之后, 就要准备南巡。”沈旷忽然说道, “你……?”
秦砚心中蓦地一沉,平静的湖泊中多了几番涟漪, 她知道沈旷宫宴过后会去南巡。
一切都是意料之中, 也没有任何变化。
但她就是心中有些不舒服。
她淡淡看了沈旷一眼,那眼神中好像再问她,要不要跟他一起去青州。
秦砚温声说道:“你这是公务在身, 我跟去做什么?”
皇帝一年到头也没个清闲时间, 沈旷这是登基第二年了, 也该去南巡看看了。
地方考察长则半年, 短则四个月, 岭南六州挨个考察过去那也是马不停蹄,她才不信沈旷能有时间去聊别的。
“今日决定的?”秦砚忽然问道。
莫名而来的消沉找不到缘由就溢满心中。
“早就在筹划了。”沈旷沉声答道。
他一直想的是若是秦砚离开长安,他也可以借机南巡与她一起。
“……所以决定了才来问我。”秦砚声音有些低沉,“我知道这是政事,没有办法推阻。”
沈旷沉默之中,那句“抱歉”未能说出口。
不知是徐太医那番叮嘱让她更为敏感,还是她终于发现其实即便是和离也没有任何改变。
“那倒不必费心,您就安心上路。”秦砚不等沈旷说完就起身,心中焦躁难以遏制。
“阿砚。”沈旷拉住她,只是找不到话语为自己辩驳。
秦砚一时不爽,她为什么要将就沈旷的时间。
沈旷去南下,她也走。
“这就是你说的给我选择?”秦砚质问道。
说是选择实际上并没有问过她的意见。
“你看,说是任我心意,但实际上都在迁就您的时间。”秦砚越想越有些气。
“你决定要走的那一刻,有没有想过我愿不愿意,哪怕是一瞬间也好?”秦砚甩开他的手,扬声问道。
被逼问的人愣在原地。
“没有,因为是政事,觉得我会理解,我会跟你一起去。”
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就是这样,她早该知道。
但是她现在不想理解,也不想迁就别人。
沈旷答不出,他是想过,只是觉得秦砚不愿意待在宫中,又喜欢奇闻轶事,应当是喜欢出游的。
“不是觉得你会理解。”沈旷思忖半晌,终是沉声说道:“我以为你会喜欢。”
“因为我此后不在长安,也就意味着像给你承诺的那样。”
“我不会逼你回宫。”
秦砚看向他,眼中意味不明,这次换她愣在那里。
“不会逼我回宫,但是可以绑架我一起上路?”秦砚低声说道。
沈旷自知自己在这种事情上有些笨拙,也许不该自作聪明,“你……不喜欢出去游玩吗?”
秦砚没答,她没能想好。
沈旷想伸出去拉住她的手停在半空又收了回来,也是他次次猜错,次次办砸。
“抱歉。”沈旷还是说了出来,也许是想要掩饰自己的狼狈,转身大步离去。
秦砚看向那离去的背影,想叫住他但却没能说出口。
此后广华殿一室无言,好似又回到以前的同床异梦。
宫宴前一天正好赶上朝中休沐不用上朝,沈旷难得不用早起,但是还要应邀去看各国使臣在校场相聚。
秦砚本不想去,只是姜朝和沈熙君都邀她一同,也好借机出宫透透气。
一早起来两人之间还是那种气氛,秦砚好似感觉得到沈旷更为谨慎的神情,话似乎更少了些。
沈熙君头晕好了些,更是一早就来找她,她与沈旷也没有什么机会说话。
“姐姐,你是不是没睡好啊?”沈熙君有些担忧的问,上下打量她还问着看过太医没有,“来之前母后还叮嘱别让你太累了。”
秦砚当然知道自己没什么事,只是想了一夜没能睡着罢了。
连忙跟沈熙君说不是什么大事。
“那你跟我走,还是跟皇兄去呀?”沈熙君读不懂两人之间的氛围,还调笑着。
沈熙君自上次被亲哥抓包以后变得老实了许多,现在十分想在亲哥面前立功。
沈旷没能出声,眼神瞥向秦砚。
“我当然跟你走。”秦砚过去挽住了沈熙君,她现在无名无份,跟沈旷走那就是惹人非议。
沈旷看向姐妹两人说说笑笑的,忽然眼中一沉。
也许是连自己妹妹都不如。
年轻的皇帝叹息一声,登上了自己的马车。
邻国使臣都带着人马到了校场,本是宽阔的方地现在看起来也有些拥挤。
秦砚坐的远了一些,她现在也不是皇后,免得卷入那些使臣的追问当中,在校场中挨个看过去,不愧是武将,跟以前也没有什么差别。
眼睛不自觉地就落在那人群之中最醒目的人身上。
“姐姐,你这么惦记皇兄啊?”沈熙君的话音飘入耳中。
“才没有。”秦砚撇过头。
她想了一夜才想明白,昨日也许是她有些误解。
往常世人要求皇后做到的事情,并不是沈旷所想要她做到的事。
他一直在问的,都是她喜欢与不喜欢。
也许她应当道歉,但她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男子们张弓挽月,在烈日之下人群熙熙攘攘围着比试的人们。
还有使臣夸赞沈旷一番,听闻在漠北的时候百步穿杨,弹无虚发。
听的金纣使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那在漠北不就是打金纣吗。
沈旷瞥了一眼金纣使臣,起身挽袖拿起弓箭,他今日本不想与使臣比试。
又或者说他不常在秦砚面前拿起武将的东西。
他看向站在远处的人,家中有武将的姑娘听说都不会喜欢习武之人。
她是不喜欢武将,现在更不喜欢。
左手持弓,右手拉动弓弦,两箭搭在弦上,箭羽疾驰而去化为一道白光。
“咻——!”
远处靶心红点稳稳被射中一只银箭。
第二道白光划过,干净利落地击落半空飞过的活靶。
众人一阵惊呼。
沈旷收了弓箭,递给身旁的人,回到坐席中看了看金纣使臣,淡淡说道:“许久未练,有些生疏。”
金纣使臣吓得不轻,仿佛会想起当初连下几城差点就直逼金纣都城的主将就是当今西盉皇帝。
文治武功天资过人,有如此皇帝镇守,如何能攻下西盉的铜墙铁壁?
就连姜朝都不禁赞叹,“听说陛下受过重伤?这一点都看不出。”
沈熙君骄傲地说:“那点小伤算什么?”
更是不会在别国人面前说自家皇兄受伤的事。
周遭女眷虽是不便议论皇帝,但也都是窃窃私语,倾慕之意溢于言表。
只是秦砚看着沈旷张弓的模样,心中有了些疑惑,左手持弓,这是惯用右手的习惯。
但沈旷现在都是用左手写字。
临近散去,秦砚拉了沈熙君到一旁问,“你皇兄以前是因为受伤才换了左手写字吗?”
秦砚想起那戳在胸前的伤疤,还有留在右手虎口的伤痕。
“嗯……好像是,从漠北回来就是了。”沈熙君点点头,见秦砚有些担忧便安慰道:“好久都没见他拉弓了,还好是没什么事。”
秦砚心中有些发闷,还有些别样的预感,但总觉得不切实际。
但她回程的时候登上了沈旷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