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可口丁乐
“不过是朕给你的一些赏赐。“沈旷站定,回首看向皇后。
不过是、一些……
他还说的真是轻描淡写。
“数量庞大,臣妾难能消受。“
不仅消受不起,一会容太后估计就得明里暗里点她这件事。
这些非议她平常也承受着,但沈旷的赏赐不一样。
“陛下不是劳民伤财之人,那些本就应该是陛下的东西不假,但为妻……为皇后如此大行赏赐,对陛下声名有累。”
沈旷沉默半晌,蓦地问:“朕的声名对你很重要?”
“重要。”秦砚没有犹豫。
沈旷不是一个好夫君,但他是个好皇帝。
沈旷被贬去戍边四年,贵为皇子被扔在边关无人管问,是死人堆里杀出来的战功。
见过人世疾苦,见过世间险疾,只剩半口军粮也会分给逃难幼童,自己再翻山回到军营。
所以他明理仁慈,从不铺张浪费,治吏减税,固边削藩。
在他为太子时已掌实权,登基后国泰民安,初见成效。
所以百姓对他的爱戴来之不易,如此明君也难能一遇。
即便是秦砚不想当皇后了也无法狠心连累他的名声。
“您只当是说都是臣妾要的,且过一阵便退回库中。”
“您也已经斥责过了,不会有下次。”
不管是皇后还是宠妃,被皇帝大行赏赐时,前朝与民间不同,最后前朝上奏时那罪名总归会落成红颜祸水,或者狐媚惑主。
所以不如直接让她担了,总归是要和离,她的声名倒是无所谓。
沈旷说他处罚过了,容太后也就不会再说些什么。
“不准退。”沈旷听着皇后的话面色越发的冷,斩钉截铁几个字驳回了秦砚的话。
秦砚有些急,沈旷明理但有些事情就很轴,她上前拉住沈旷的衣袖,像是请求,“陛下,这得退回去……”
沈旷的眼神落在皇后拉住他的手,反手握住她的手腕,语气中是不容拒绝:
“朕看过你自当上皇后以来领的月例,这都是你省下来的物件。”
再加上了一些他的赔礼,而已。
秦砚被握住的手在半空中一僵,恍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本是想给皇后送些赔礼,挑些她没有的物件,但看了那账簿顿觉不对。
于是他让内侍监的人拿来了账目一一对过,也问过内侍监,往日都是先分给他然后是两位太后,再然后是些大臣命妇赏赐,然后才是皇后自己。
沈旷这才明白皇后贤良勤俭的好名声是怎么来的。
这本该是他的疏忽,皇后勤俭,但没想到这么勤俭。
他的皇后不必过成这样。
“跟内侍监交代过了,以后你的月例不必再让给别人。”
春风轻拂,片片桃花飘墙而过,沈旷低头看向皇后,长睫随忽闪的眼神颤动,一句不长的话让她将心绪理了很久。
一片不小心落在了秦砚的发髻之上,沈旷抬手轻轻摘下那片花瓣握在手心。
“走吧。”
秦砚怔在原地,看向沈旷的背影眼神有错愕,有难以置信。
她根本没想过沈旷会过问后宫之事,也更没想到这是沈旷给她补上的月例。
好似,有些错怪他了。
长春宫的宫门只此一步,但沈旷却停了下来,回头看向秦砚,忽然问道:
“你希望朕是什么样的人?”
秦砚被这一句没由来的话问的一愣,看向沈旷的眼神中映着夕阳,只是没有沈旷想要找的答案。
沈旷作罢,转身迈入长春宫。
皇后关心他的名声,关心他的江山,唯独不想要皇后之位。
他不解。
长春宫往西看就是东宫,沈旷好似忽然想起一段往事。
那日是皇后生辰,那时还是太子妃。
“太子妃,生辰可许愿?”
每至生辰秦砚总会多笑笑,也许是沾了桃花酿的缘故,整个人晕乎乎的,脸颊上两团桃色绯红,“四海升平,山河无恙。”
他说:“太过宽泛倒是不好实现。”
“对于臣妾来说……不算宽泛。”
在烛火下的眼睛闪着微光,映着他的身影,他的太子妃喃喃说道:
“只有殿下能实现罢了。”
后来他登基了,四海升平,山河无恙。
他做到了,可她为什么要和离呢?
第6章 第六回
容太后的小宴设在了三清小筑,长春宫的一处小花园。
一早容太后邀的命妇们早已入宫,此时在水榭旁落座。
还未进院就隔墙听见了妇人们银铃般的笑声,太后寿辰总归是喜庆事。
秦砚从不喜欢这种小聚,但也没办法,应付皇帝亲娘和应付命妇,就是皇后该做的。
若说只有她自己则还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罢了。
今日容太后还请了沈旷去,搁个冰冷的皇帝在那能吃好什么饭菜。
除了显摆她有一个孝顺皇帝儿子没别的用处。
但她后来明白了,叫沈旷来也不见得是为了来聚聚。
两人走至三清小筑门旁,就有两名年轻女子携手而出,见了沈旷先是理了衣裙,再行礼请安。
“陛下万福,皇后娘娘金安。”
这一声就引来了院内耳朵尖的,立刻一行人迎了出来。
“来了怎么也不让人通传一声。”
人群中拥着的那位一袭深朱红累金宫裙的贵妇即是容太后,育有三位皇嗣,今年四十整。
荣华富贵抵抗不了岁月的磋磨,鬓角生了些许白发,眼尾微垂,但在一众同龄命妇中仍旧是最华美的那位。
该走的礼节今日都简化些许,行礼寒暄后一行人又回到了院内落座。
“不知不觉竟是到了整四十的岁数。”容太后一坐下来就搭上坐在一旁沈旷的手上,瞧着众人温和地笑着。
命妇们接连吹捧着容太后的容颜不减,此时秦砚犯不着说话,听着便是。
“皇帝,你瞧,薛夫人比哀家整整小了五岁,孙子都抱上了。”说着拍了拍沈旷的手腕,笑着看了一眼秦砚。
秦砚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遭,脸上挂起了笑容,敷衍了事。
她看了身旁的沈旷,依然扳着个脸看不出一丝破绽,仿佛未听见容太后的话一样。
容太后继续唠着些孙子辈的事,时不时还问问沈旷,沈旷今日出奇得配合“嗯”了几声。
想来他也有要装孝子的时候,秦砚心中偷笑几声。
只不过秦砚忽然想起近来皇太后梢回来的经贴,宛若和容太后的话一样,都是在点着沈旷抓紧皇嗣的事。
只不过一个让秦砚生,一个让沈旷纳后妃生罢了。
再想想沈旷忽然送来的那一堆东西。
那些事沈旷平常可不会做。
而且说是补给她的月例,可那还多出不少。
难不成,“孝子”也扛不住被催子嗣了?
秦砚心有犹疑,看向沈旷的眼神都不自觉皱了眉。
怪不得……想要子嗣才想起还有个皇后在宫里摆着?
做他的梦吧。
沈旷看过来的眼神依旧淡然,只是看她皱眉,心中亦有不解。
为何赔礼了皇后还是如此不悦?
今日女眷众多,沈旷本只是打算坐一会便走,但却被容太后留下。
“梁老太君送了哀家把名琴,九霄环佩。”容太后已经命人拿了出来,“哀家不善琴,也品不出什么,皇帝不如就此听听?”
“那便听一曲。”
沈旷话音刚落,那边宫人就在水榭对面摆好了九霄环佩,一个探入水中的小台倒是好意境。
他转头看向秦砚,他能想起抚琴之人只有秦砚。
“陛下。”秦砚明了沈旷意思,轻声道:“毕竟是容母后宴请。”
秦砚冲他笑笑,今日她可不好出风头。
若是她没猜错,容太后心中应是已有人选。
果然,容太后也没问沈旷,直接开口。
“哀家想起巽平王家的表小姐琴艺出彩,不知哀家今日可能听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