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当夜我醒悟了 第21章

作者:小小椰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古代言情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心乱

  帝王最后干脆将奏折合上, 放回了那一摞之上。

  尔后侧首, 用沉静的目光在旁注视着宋秋觅,少女似不知有人此时正注视着她, 依旧睡得安谧香甜, 她面上表情舒展,无什么愁绪,仿佛不是中了麻沸散, 而只是沉入了一个香甜安然的梦乡。

  帝王的目光越发放柔。

  此时夜深人静, 四下都没什么声音, 安静的营帐内只有银丝炭火偶尔发出的细微燃烧声,于是二人的呼吸声便听得格外真切。

  宋秋觅的呼吸声更清浅一些, 因是在睡眠之中,频率舒缓, 与此同时, 萧问渊却觉得自己的呼吸,频率似有些偏快, 明明也没有做什么动作,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这片营帐里,一前一后,彼此交错,在空气中慢慢相融,若不是才发生不久的险事,真像是岁月静好的景象。

  宋秋觅慢慢睁开双眼的时候,眼前还有略微朦胧的白影,直到睫毛扇了扇, 又过了一会儿, 面前的情景才缓缓映入她的眼底。

  首先看到的, 便是萧问渊的俊颜,营帐内点着微弱的烛火,将帝王素来冷硬的脸庞边缘映照得柔和了几分,因着光影的明暗,越发显得他五官立体,眉眼深邃,目光专注,俊美无俦。

  他略微低头看着她,眼眸里除了不远处暖黄的灯火,就是她的面容。

  灯火的暖色调,似乎将帝王眸子里的冰雪消融,冰层融化,其下隐有因春日临近,而暖化的春水,涌动着,向她汩汩而来。

  思绪清晰后,脑子里立马浮现出昏迷过去前的情景。

  她本是夜里听到动静,就散步到那里,却未想到遇见帝王遇袭的情景,当时也不知是如何想到,在一霎那间,脑子一懵,还未做出合理的思考,身体就已不受控制般地先行冲了上去。

  其实按照她惯常谨慎的性子,是不该如此冲动的,现下事后回想一番,依照当时萧问渊镇定自若的神情,就不可能不有备而来,帝王身份尊贵,深夜在外行走,又怎会没有人随同护卫。

  更有可能性的是,这一切恐怕都只是萧问渊设下的一个局,只等他潜伏在暗处的敌人落入陷阱,瓮中捉鳖。本该是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自己的突然出现,反而破坏了他原本的计划。

  见宋秋觅醒来以后,怔在了原地,又望着他的双眸,半晌没有说话,若有所思,面上又偶露出类似恍然大悟,羞赧的情绪,萧问渊就大致猜出了她心中所想

  他故意收了收面上的表情,显得有几分冷然之色,低眸问道:“你算是胆子越发大了,见到了箭刃,也敢就那么上去挡,若是当真淬了什么毒,现在可就不能好生生躺在这里了。”

  除了最初的一两次相见,宋秋觅还从未见过帝王对她露出这样的表情,但她也不知是怎么的,非但没有感觉到害怕,反而内心还生出一股对着干的勇气,微鼓起两腮道:“这不是没有出什么事么?”

  萧问渊见她全然不把自己的安危当回事,反而还有几分嘴硬,差点气笑了,忍不住伸出手,去捏她鼓起的脸颊:“真没什么事,还能在床上躺了几个时辰?你应不知道那帮人是什么底细罢。”

  他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捏宋秋觅的脸,但当真的触及到了她的肌肤,感觉到指尖下柔滑的触感,又突然感觉指腹一烫,这动作有些过分亲密自然了,于是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捏住袖子,所幸宋秋觅方才在思索他话中的意思,没有注意到他有些贸然的举动。

  宋秋觅再次抬眼看向萧问渊,发现他向来冷淡的脸,此刻竟也因她染上了别样的情绪,带着些微的薄怒,但却不是震慑人的那种,有些淡淡的无奈,唇角明明想略勾起,尾端却被他压了下去。

  不得不说,如今的帝王,看上去比平日里要更生动些,仿佛久居高位,隐在层层迷雾后的神,有一日走下了神座,向她揭开了他神秘而又神圣的面纱。

  世人渴盼神,仰慕神,怀着尊崇又畏惧的心理,顶礼膜拜高高在上的神祗,却又在心中隐秘的角落里,期盼神灵对自己垂青,于万千生灵中,唯独对己降下厚爱。

  宋秋觅觉得自己,或许怀揣着的,就是这样矛盾而复杂的心理。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是我鲁莽了,但当时也不知是怎的,等自己回过神来时,已然是受了伤。”

  她本想开口保证,说下次定然不会如此,但话到嘴前,又被咽了回去。

  只因连这次她为什么不受控制地冲上去的缘由都尚且没有弄清楚,下次她又如何能保证呢?

  帝王将她的话听在心里,心中微微一动。居然不只是他无法理解,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么。

  他忽然觉得,困扰他们两人的,或许从头至尾,都是同一个问题。

  萧问渊眉宇间微微一肃,向她解释道:“这次作乱的是前朝七皇子乱党同西域的一些势力,明日有西域使团来临,或许有些关系,近日不太平静,你就安然养病,莫要再折腾自己的身子了。”

  听到前半句话时,宋秋觅还没有什么反应,到了下半句,她就有些不愿了:“好不容易来次围场,圣上忍心将我困在营帐内,我只是出去走走,不做什么剧烈运动,也不去任何偏远位置,这样也不行么?”

  帝王本想下意识拒绝,但看见她渴盼的双眸,里面仿佛闪烁着星子,直直地望向他,往日里杀伐果断的帝王,就再也说不出来任何拒绝的话了,下意识地,就不想看到她眼里的光熄灭,也不想看到她的面上,露出任何失望的神情。

  于是沉思片刻,折中道:“那你这几日,勿要离开核心地带,朕另外派太医锦衣卫随同跟着你,以免出了差错。”

  说完以后,想到了什么,又立即补充道:“但无论如何,明日里你都得在营帐内好好躺着,其他事日后再说,你手上的伤头日防感染很是重要,开不得玩笑。”

  这样一来,勉强在宋秋觅的接受范围内,不过她还是有些小小的失落:“听说明日是冬狩开猎之日,那岂不是见不到开猎之日的盛景了。”

  每逢冬狩开猎之日,都须由帝王先行挽弓搭箭,射下头箭,随即万人驰马开猎,以此作为盛会的开场。

  而帝王射下的头箭猎物通常会作为彩头,作为嘉奖狩猎中拔得头筹者的奖赏,以为至高无上的荣耀。

  她说话的时候,萧问渊恰好垂首,托起她放于床侧的手,查看绷带是否还系紧着,听见她这般一说,接口道:“朕年年来此,早已倦了,实则无甚好玩的,你若是好奇,明年亦可观看。”

  他将她的手轻轻放下去,笑了笑:“或者朕将今年的彩头赏给你,作为赏玩之物,也可纾解一下沉郁心情。”

  宋秋觅吓了一下:“圣上这般以公济私,不太好吧,妾身怎么担得起。”

  这时她才注意到了方才帝王捧着她的手看了许久,于是,没被绷带缠绕的指尖微蜷,在看不见的地方染上了浅淡红意。

  萧问渊听了她的担忧,眉目浅淡,无所谓地道:“向来也没有规定,说要将开猎头一箭的猎物给谁,只是往年朕懒得分配,由他们猜来猜去,便干脆作为了彩头。”

  这样一说,确实像是以他性格做的出来的事。但……听说往年的彩头皆是鹰隼,帝王将之送给她,难道要制成模型,摆在卧房?

  旁人怎么想先不提,这样未免也太怪了些,于是她斟酌着出口:“可妾身实在对那等猛禽不太感兴趣,也怕辜负了圣上好意。”她说得诚恳,有一大半是真心流露。

  萧问渊侧过来看看她的神情,忽笑道:“朕知道了,你安心养伤就好,这些零碎的琐事,实在不用你来操心。”

  他眉目温淡,看上去好像没有非要坚持,宋秋觅心中略略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有点直觉上的不放心。但既他这般说了,她也不好继续追问,于是只是松泛了身子,更加放松地躺着,方才略有些紧绷的心此刻也一同舒展开来。

  因着她没再回话,两人之间寂静了一瞬,在着宁静的空隙里,宋秋觅总算有空,去理清自己自醒来以后就一直有些杂乱的心绪。

  半晌后,她缓缓开口:“先前陛下问我为何那帮莽撞,那时我有些答不上来,因自己也没有弄明白,但现在我似是有些清楚了。”

  她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圣上与我无亲无故,却一直在帮助我,待我好,虽我和圣上有着所谓的契约,但我一直都知道,那不过是我单方向地得到好处罢了,这些时日,也让我认识到,没有我,圣上一样可以做到某些事情。”

  萧问渊没想到她会突然这般说,眸光微微地一凝,却没有打断她的话。

  “圣上这般或许是因着我父亲的关系,又或许是因着您一时的乐趣,但都不重要,无论您如何想,您都切切实实地帮助到了我,开阔了我的眼界,令我拥有了从前从未拥有过的人生,见识到了许多原本一辈子也接触不到的风景。这比有些空洞虚无的承诺要好得多,虽然言语上说的好听,但是却从未兑现过。”

  宋秋觅最后一句话暗指的是萧祁,他与她青梅竹马,因南安郡王府和国公府的长辈渊源,自幼一起长大,他曾向她许下过无数动听的誓言,但最后实现的,却寥寥无几。

  “圣上,妾身是真的很感激您。”她饱含着最真挚的心,说出了这句话,说话的时候,她抬首,深深地注视着萧问渊。

  萧问渊第一次面对她这般灼热的眼神,甚至觉得脸都有些被烫到了般,竟隐隐有些承受不住。

  从前面对过尸山血海,修罗炼狱般场景也依旧面不改色的他,此刻竟微微侧脸停顿了一番,才重新转首回来与她对视。

  望进她如秋水般碧波荡漾,清澈见底的眸子,他难得地觉得喉口有些干涩。

  帝王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心绪,被宋秋觅三言两语撩拨起来,反而更加杂乱了。

  被她如此珍而重之地感激,本来,他至少也该生起一种名为高兴的情绪的,但此刻心中却并没有找寻到喜悦。

  反而有些略微的烦闷,闷闷地堵在胸口,他似乎隐隐想从她的口中听到别的什么话,但她又偏在那里,不再说了。

  喉结滚动了一下,帝王垂眸而下,刚欲说些什么,只听宋秋觅再次出声:“先有香草美人,君臣得宜的典故,后有请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的名篇千古传诵,妾身幼时诵读时,还颇有些不衤糀解,是什么能让他们这般敬仰主君以至于不顾生命,如今算是明了,士为知己者死,不过如此。”

  她的声音平日里纤美动听,清脆悦耳,此时却染着浓重的情感,甚至带上了点颤音,说到一半的时候,还差点没接过气来,停顿了一会儿。

  宋秋觅微微地斜倚起身子,用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拉住了萧问渊的袖口,因着话语间说得激动,都没注意在其间握上了他的手,萧问渊没有动弹,她便也没有发觉,一直握着。

  她手心的热意很是滚烫,就好像风寒发热的人一样,顺着两人相接的皮肤,往萧问渊身上传导而去,帝王的手心被她烫得发热,心里的一半亦是相同的温度,但另一半却像是被放在寒风中置了一夜一般,冷得惊人。

  “妾身细细想来,当时冲上前去,当是本能反应,妾身脑子里还没有回转过来,身子却依然先做出了抉择,或许圣上您有众多人在暗处随同保护,但在当时的妾身的眼里,您就是孤身一人,暴露在危险之中。”

  “您若想问妾身那时候有没有想到后果,其实是没有的,妾身无亲无故,父母均已长眠地下,世间早就没了什么留恋之物,若说先前所谓求生之行,不过是不甘负我之人逍遥快活,也遗憾于未见少年时渴慕的世上的诸多风景,但妾身能有这些机会,能报复他人,都是依托于圣上的出手相助,若是没了圣上,其他自然是无根之萍。”

  “妾身从来都很清楚,妾身的新生,来自于圣上,于是,便是将性命身家都托付给圣上,又有何惧,热血该为值得之人洒下,而不是虚伪之人。许多人或许畏惧圣上天威,觉得您喜怒无常,深沉莫测,但在妾身看来,您却是妾身所见过最重诺之人,内心的真诚滚烫,亦不输于任何人,只是向来不轻易给予他人罢了。”

  宋秋觅一口气说了一连串的话,带上了十成十的真情,她的语速急促,说话间有轻微的喘息,面上染上了红潮,抬眸间,竟隐有泪光蕴藉其中,将落未落。

  这般动容,倒令帝王先乱了阵脚,连忙安抚道:“慢慢说,不必着急,朕一直在这呢,又不会跑去哪里。”

  他似想伸手替她拭泪,手伸到半途,又觉得有些不妥,从袖口掏出一张手帕,轻柔地在她眼角蘸了一下,又将帕子递给了她。

  宋秋觅接过,将手帕紧紧地攥在手心,她自己沉浸在心绪中,并没有感觉到生了泪,此时便噙着泪,咬着唇,看着他,一时失语。

  萧问渊此时觉着太阳穴有些突突地疼,脑中亦是,最棘手的政报都未令他这样过,就算是枕戈达旦的日子里,也没有一个这样的深夜,令他难眠又难以做其他事。

  但她现在的情绪波动有些大,他也不好贸然刺激到她,生怕因此影响了手上的伤口恢复。

  她对他推心置腹,肝胆相照,句句剖析着自己的心境,尽是对他的仰慕和感激,甚至因此动了真情,险些落下泪来。

  萧问渊自认见多识广,但也是头一次遇见宋秋觅这般“忠诚”到仿佛浑身都洋溢着热血的人,平日里哪怕是最信赖的下属,交流之间亦是言简意赅,语气平淡。

  于是他便第一次犯了难,不知道该怎样去应对,回应这种情景。

  但令他不愿出声的另一种情感,似乎又不止于此,帝王的内心深处,不知何时生起来一丝若有若无的不满,以及失落。他期盼着从宋秋觅的嘴里说出些旁的话语,但她却言尽于此。

  帝王在心中嘲笑自己太过奇怪,又太过挑剔,竟在这里为难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毕竟他内心里那些所想所思,连他自己都不甚明晰,又怎能要求她看清呢?未免太过苛责了。

  她都已对他这样赤诚以待了,他还想贪心地得到什么呢?

  萧问渊自认从来不是一个贪婪之人,凡事皆是适可而止,对于物欲亦没有什么独特的要求,这么多年,都是这般平淡地过来了。

  但自从遇见了她之后,心里的某些角落在不知不觉中似是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开始变得不易满足,渴求过多。

  具体渴求什么,若是他已经找到答案,也不至于如今这般反复纠结,混乱不堪。

  目前仅仅可以探明的,只是与她待在一起,他的心总是能够格外的平静,如同徜徉在寂静空旷的辽河之上,心是无边无际的自由,没有束缚,也没有拘束,不需像在万千臣民面前那般,维持着君威肃然,带着摘不下的面具。

  即使偶尔和她在一起,心里会泛起一丝不同寻常的涟漪,如同今日一般,久久不能平静,但这种意料之外的波动,也不是他所讨厌的,他十分安然,甚至……有些眷念。

  帝王微微低下了头,将半倚起来的小姑娘重新按了下去,又替她盖好被子,心中万千未明的思绪,最终汇成一条:“你思虑太重了,对休养不是好事。”

  最终,他最开始关注的依旧不是自己的想法,而是她的安危。

  帝王的面容在夜色与忽明忽暗的灯火间显得格外温和,平易近人,即使他此时穿着一身玄黑色的织锦暗纹龙袍,腾龙凌赫其上,栩栩如生,气势威威,但他刻意压低了这种气息。

  “其实,你不必对朕抱有这种过度的感激。”他略略停顿,似乎在斟酌思索着接下来怎么说更合适,“朕这样做,并且继续施行,自然是得到了对于朕来说切实可得的好处,我们公平交易,既然定下了契约,就没有谁欠谁的。”

  萧问渊眉眼俊美而昳丽,在宋秋觅的眼里,暗沉的环境里,仿佛不真切梦境中的人物。

  他徐徐道:“你以为朕是平白无故与你交易么?不是的。朕也不是你想象中做赔本买卖的人,若真是这般,早就不会坐到如今的位置上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眼角染着清浅笑意,似乎真有什么神秘不可说的事情,瞒着她进行。

  “小姑娘。”他轻叹着,眸光在她的眼睛以及额头上徘徊,“你还是先担心些你自己吧,如此单纯,回头被旁人卖了也许都不知道。”

  “朕长你许多岁,还是比你多见些人情世故的,世间险恶,你这般一腔热忱,反令朕有些忧虑,将来离了朕,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只是这般随口一说,却未想到,被宋秋觅听进了耳里,她顺口接道:“那我就一直留在圣上身边,为圣上效劳,再也不离开,难道不好么?”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清澈坦然。

  萧问渊当即怔在了原地,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也未想过她会这般说。

  于是一时有些失语。

  若是像她这个年纪的寻常小姑娘,他或许会笑着打趣说,说什么胡话,将来有了心上人,该是恨不得早日离去,过自己的恩爱生活,但转念想到宋秋觅已然嫁人,却偏遇人不淑,实在称不上是什么如意郎君,这话便也不适合说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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