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小椰
这种姿势使得她能将他的心跳听得格外清晰,声音落在了她的耳朵里,不免有几分耳热。
明明她只是听了听他的心跳,但却偏偏觉得这是一个亲密无间的动作,尤其是对萧问渊这种孤高多疑的人来说。
将自己的心脏,全身的最脆弱之处,毫无防备地袒露在外人的面前,而没有丝毫去阻止的意图,是一种能让人浑身酥麻,面皮发紧的亲密。
帝王身上的温度也透过衣料,从他的胸腔,一路传递到了她的脸颊上,热意蒸腾着她,宋秋觅只觉自己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几乎不敢想象现在该是如何的红艳之色。
她的指尖在下面的角落里偷偷抠紧了帝王的衣料。
她要装不住了。
但宋秋觅却又不肯轻易地主动睁开眼,毕竟萧问渊什么都没做,她就突然昏迷,又突然幽幽转醒了,怎么都看上去很假。
就在内心煎熬之际,上首传来帝王的声音:“这是怎么了?”
尔后,她感觉有一只大手覆在了她的脖颈后,又顺着一路抚到了前侧,似乎是在试探她的脉搏,她浑身紧绷,感觉汗毛都要立起,脖子上一瞬起了一圈鸡皮疙瘩,却偏偏还要继续一动不动。
他的手温热,指腹表面带着一层薄茧,略有些粗粝,所到之处的皮肤都泛起一层颤栗。无法忽视。
直到帝王的手好似又要顺着她的脖颈,滑到她的下巴,去探她的鼻息时,她才终于忍不住了。
适时地慢慢睁开眼睛,尽量在眸子里装出一种懵懂与无辜,仿佛真是被巨震晕过去,才初初转醒一般。
宋秋觅的声音里还有些迷茫和沙哑,仿佛对方才发生的事一无所觉:“圣上,刚刚是发生什么了?”
她默不作声若无其事地从萧问渊的胸前移开,又微微抬首,和他对视了过去,只见帝王眼里含着深笑,也不知道是真以为她晕了,还是不想揭穿她,缓缓道:“这是撞到脑袋,记不得事了?”
宋秋觅莫名有些心虚,不敢对视,悄悄移开视线,刚想轻轻嗯一声,无声揭过此事,却突然见他大掌好似调转了方向,竟向着她后脑勺而去了。
她浑身下意识一激,一下坐直了身子,话也说得无比顺畅:“我想起来了,方才是圣上及时出手相救,这才控下了马匹,实在感激不尽。”
于是帝王的手便停留在了她后脑约莫两尺距离的地方,朝她温笑道:“无事便好。”
宋秋觅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总觉得他似乎已经看透了她的全部心思,偏偏她又没有证据。
于是只得气馁地说:“是我学艺不精。”
正在思索,再说些什么找补回来,不远处却传来一阵马蹄声,那声音渐近,宋秋觅抬首望去,见驶来的是一匹深棕色骏马,上面骑着一人,隐约觉得轮廓有些熟悉,近了些,愕然看见居然是萧祁。
萧祁看到宋秋觅显然也很惊讶,直到转首又看见帝王,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惶然之色,又见他们共骑在一匹马上,面上的表情有一种几乎维持不住,将要裂开的趋势。
“臣拜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无论内心怎么波涛汹涌,激烈挣扎,面子上的礼数却不得不做,他深深地垂下头,恭谨地朝帝王行礼。
这一两天,他的神智都有几分恍惚,良久都没有从剧烈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对于孩子的到来,他完全无法生出喜悦,夜里做噩梦都是梦见宋秋觅发现了,要与他彻底断绝。
若,这个孩子是他和宋秋觅的,该有多好啊。
恍惚间他看向了她,却发现她正坐于帝王身前,温顺而又柔和,帝王的双手从她腰间绕过,与她一同握在一根缰绳上,两人的手仿佛贴在了一起般,身子离得也极近,从某些特定角度来看,就好像帝王从身后拥着她一样。
萧祁觉得这个场面无比刺眼。
但是他也相信宋秋觅的操守,更是了解帝王的性子,知道他们之间不会有超出正常范围的关系。
于是连质问的话也问不出口,当然——他也没这个胆子。
心中那股无法排解的忧愤,就在体内疯狂冲撞,不断循环着,令整个人都躁烦不堪。
萧祁只能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是他先对不起宋秋觅在先,而她并没有做什么,他决不能将火发到她身上,或者,牵连到她。
但是人的感情往往是不理智的,无法控制的,他越看眼前的场景,越觉得刺眼,终是忍不住,在帝王面前请求。
萧祁刻意压制了自己语气中的情绪,低声道:“不知圣上行猎至此,惊扰到了您,请您恕罪,只是不知太子妃为何也在此,臣不敢劳累圣上再看顾太子妃,圣上可将太子妃交予臣,由臣亲自带回去,妥善安置。”
萧祁自认为自己措辞合理,语气恭谨,圣上应是会应下来。
便放心地抬起头,打量着宋秋觅。
却不期然看到她在听到他的话后,身子微微往圣上的方向挪了挪。
一股浓重的不舒服的感觉,立马又涌上了心头。
帝王自然也注意到了身前小姑娘的举动,不着痕迹地笑了笑,她身体下意识的举动,让他很是受用。
这种第一时间做出的反应,无关于理智选择,只关于源于本心无可动摇的信任,虽然他不屑于和萧祁去比较,但见她毫不犹疑地以本能选择了他,他的内心依然生起一种无法掩饰的喜悦。
这种好心情让他整张面都温和了几分,看在萧祁眼里,这还是帝王难得地对他露出笑容,但萧祁却只觉得这无缘无故的笑令他生起几分悚然之意。
“不用,今日是朕带太子妃出来游猎,教她骑马,这也是她前几日为救朕受伤后,朕应下的,”帝王淡淡道。
萧祁的心里陡然升起一阵失落。
原来她想学骑马,但她为什么不去找他,他这几日也很有空,他亦会很耐心地去教她。
但转念又想起前几日圣上在开猎之时的身姿,不由产生了一股深深的自卑。
他连当年与他同龄的圣上都比不过,又需要花费多少光阴才能及得上今日的圣上。
若圣上是当空之日,照耀四方,光芒万丈不可直视,他就是那萤萤之火,只能掩映在圣上的光辉之下。
在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只会将目光投向前者,痴迷他,仰望他,膜拜他。
她是该去找圣上,她的选择也没有问题。
尤其对于她而言,圣上就在不远之处,若是一抬目就可以看见灼灼骄阳,谁还会看到微弱萤火?
他突然有些后悔,早几年的时候,他因着一些固有思想以及面子,拒绝了几次她要他带她去马场的请求,虽然事后他都给她买了香脂糕点,予以弥补,但回头想想,也许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偏见与傲慢让本该美好的记忆,回首望去,只剩残垣断壁。
萧祁再次看向宋秋觅,却发现自方才到现在,她就一直避着他的目光。
作者有话说:
我突然找到了一种办法,可以不浪费我微博发的那个刺激桥段了,后面或许有机会写出来,就等他们拜拜以后。
第36章 哄她
萧祁本来以为, 宋秋觅至少能看他两眼, 这样,他的心中或许还保留着几分侥幸的希望。
但她没有。
她只是侧对着他, 令他甚至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只能看见她脸颊右侧莹白小巧的耳朵。
天边一朵云彩飘走,没了遮挡,一束耀眼的阳光直射而下, 帝王伸长胳膊, 以手掌挡住了那束光, 使光不会射在宋秋觅的脸上,晃她的眼睛。
这一遮, 从萧祁所在之处来看,就将她的整个脑袋都挡了起来, 再也不能窥探分毫。
这两日他心情郁郁, 故而今日才出来驾马散心,可没想到, 却撞见了他的妻子与他常年畏惧的君主在一处。
而他却不能带着她一同回去。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成双结伴,继续游玩。
若这只是帝王自己的意思也就罢了,偏宋秋觅对此亦是一言不发,甚至躲了起来,不肯看他,而将此事全权交给帝王去处理。
萧祁的心一阵凉意,顿时觉得天边吹来的风,拂到了嘴边,都是苦的。
正在他不知道该如何强撑着精神和表情, 体面告退时, 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躁动声, 其中包含着人声,兵刃声,萧祁顺着向远方看过去,甚至还看到了隐隐的火光与烟雾。
心里咯噔一下,莫非这围场里,又出了什么事。不过那躁乱没过多久就平息了下去,尔后传来马蹄踢踏之声,顺着地面传来震动。
一队锦衣卫驾马而来,速度极快,扬起尘灰阵阵,为首的正是卫郁,摆着他那副熟悉的冷脸。
卫郁一路到了帝王跟前,利落翻身下马,单膝跪地,以右手放在心口,低头道:“启禀圣上,臣已将此次作乱的叛党以及域外势力一网打尽,连同昨日在五百里外叶城捉拿到的七皇子一起,将会依照先前的安排对他们进行关押审讯,您可还有别的命令?”
卫郁的动作一套下来如行云流水,十分流畅,全程目光都紧随着帝王,一点都没有放在萧祁身上。
萧祁顿时觉得自己像一个尴尬的局外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继续留在这里怕自己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机密,想走,帝王没有发话,他也不敢私自离开。
尤其是听见他们谈到先朝余孽叛党七皇子的事,更加恨不得将自己埋在地里,什么都没听见,他没有忘记,前几日半夜他莫名其妙被锦衣卫搜查,恐怕就和这件事逃不了干系。
但是他却只能僵硬在原地,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祈祷他们赶紧讲完正事,好放他离开。
可惜这种愿望很快就落了空。
萧问渊听完卫郁的禀报,却忽然将头转向了萧祁的方向,淡淡道:“此事就交由太子和指挥使一同审讯,相互监督,务必调查详尽,不得有误。”
萧祁本来充当着一个局外人,此刻突然被帝王点到名字,却一点也没有惊喜,反而像受到了惊吓一般,身体一激,若不是理智回头,恐怕要原地跳起来。
“我,我,我……”萧祁磕磕绊绊地开口,甚至有些原地结巴了起来,好不容易才稳定下自己的声音,本想推辞说自己能力不足,但在帝王沉沉目光,以及卫郁也一并射来的冷锐视线下,硬是将之吞了回去。
改口道:“臣领命,臣叩谢圣恩。”
嘴里喊着叩谢圣恩,心里却发苦,这可不是一件好差事,若是办得不好,怕是自己也要受牵累,还要日日和帝王心腹卫郁一同共事。
卫郁的那些手段,他可不想亲眼见识。
他觉得心很累,但是更没想到,当帝王交代完一切,卫郁就走到了他的面前:“太子殿下,此事圣上既然交给了你我二人,您就应该也一同参与进全程,现在,请您和我一同过去,现场还有些余迹需要清理。”
卫郁口头上用了敬语,语气却是冷冷淡淡,萧祁真没听出多少尊敬。
但卫郁是谁,除了帝王之外的人,他皆未假以过辞色,对于上次半夜搜查萧祁营帐,未曾搜出什么,但也没个后续解释的事,他也好像根本没放在心上。
萧祁哪还有闲工夫去计较这些。
他无法,只好跟卫郁一起向帝王告退,骑着骏马走了。
走了一些路以后,他鬼使神差地回头远望,此时还能看到宋秋觅萧问渊两人小小的身影。
却见她已将身子调转回了正常位置,似在与帝王说笑。
心倏地,再次沉了下来,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挫败感。
此时与萧祁这边气氛截然不同,萧问渊见萧祁走远了,低头对身前的宋秋觅道:“人都走远了,还在怕什么?”
宋秋觅闻言转过了身子,鼓了鼓脸道:“我哪里是怕他,只是今天暂时不想看到罢了。”
“哦,那以后就愿意见到了?”帝王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宋秋觅急得锤了锤自己的腿:“圣上,您明明知道我的意思,又在拿我说笑了。”
眼看小姑娘急了,萧问渊也不再逗她,生怕把她惹毛躁了,就像那娇养的猫儿一样,伸出粉色肉垫上的爪子,对他示威,再也不理他。
“好了好了,莫要生气,你若真不想看见他,朕随时可以让他永远不会出现在你的身边,便是寻遍天边,也见不着。”帝王收起玩闹的心思,语气温和地哄道。
他抛出这句话,除了为了让她忘掉他的前一句话以外,另一个隐藏在深处的目的就是想暗中试探她,如今对与萧祁关系的态度。
宋秋觅见帝王不似在开玩笑,也正色了起来:“圣上,我知您的能力,可以帮我办成许多事,但我亦不想接受您单方向的馈赠,我也想帮到您,不管这份力量对您而言,是庞大还是微小,但我想去试一试,证明自己。”
事到如今,她也渐渐发现,帝王对朝局乃至于京城,甚至整个天下的掌控力,都远超乎她先前的想象,或许与他当时定下契约时,他只是抱着好玩,看戏或者别的不可捉摸的心态,应了下来,而不是真打算得到她的多少助力。
毕竟,帝王登基十三载,内外稳定,一片欣欣向荣,早已不能用一般的思维去揣测他根植的势力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