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月满枝
清辞惊呼一声:“......你做什么!”
卫昭仰着头,任由清辞的拳头落在他的肩上,他只是笑着:“阿姐这样就能摘到那枝红梅了,快摘呀,不摘我可不松手。”
清辞只好红着脸将那一枝摘下:“放我下来。”她心里打鼓,在屋里闹就闹吧,如今在园子里,围着一众婢女小厮,她的脸红得比手里的红梅还要艳。
卫昭果真将她放到地面,却没松手,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我找到了十一年前去过汝阳县的阉人,”准确说,他查到了一堆人,用了些手段,才供出是谁做的。当即便将那人带来了济阳,“他如今就在牢中。”
清辞面露震惊。她的腰肢被卫昭揽着,二人没面对面,靠的很近,他呼吸灼热,将她周身一圈的空气都烘得没了凉气,她心底更是因他那句话微微震颤。
“真的吗?”
“是真的,我找到了那些人。”接近着,卫昭又说:“阿姐若去,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
清辞忙扯住他的袖角:“我要去,现在就去。”
卫昭应了一声,忽然低头。像从枝头飘落的雪花似的,很轻很轻的一下,随即便消失。清辞反应过来时,只余下唇边的暖意未消。
他的眼底映着日光,露了抹得逞的笑:“是我该得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卫昭: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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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牢里, 光线昏暗,充斥潮湿气息。
“大将军,到了。”狱卒提着一盏烛灯, 在前面领路, 随后停在深处的一间牢房外。
相比进门时听到的惨叫, 这间牢房要安静许多。
狱卒将烛灯挂在墙壁上, 退下去。
卫昭将烛灯拿下, 提在手中,嘱咐清辞:“小心脚下。”
他见她几乎快要贴近铁杆, 忙伸手挡住:“到我身后。”
他即使在她的旁边, 仍不能保证百分百的安全。虽然他已将吩咐人将邱贵“伺候”了一通, 仍不放心。
清辞嗯了声,又往里看了眼, 才往后退几步。
卫昭提着烛灯,将牢门打开, 走进去。
清辞立马跟上。
烛火发出幽幽的光亮。
角落里藏着一个人, 他穿赭色囚服,囚服上明显一块深色的印记。头发凌乱地披散着。
听到脚步声靠近,他下意识抱紧身体, 从动作来看,他在剧烈颤抖。头使劲低垂。
随着卫昭靠近, 他呢喃声变大。
“别打了,别打了,我都听你们的, 求求了,我......”
卫昭冷哼了声,打断了邱贵的话。
他的眉眼在手中烛光映照下, 渗出彻骨的冷意,眼底的神色亦被烛火耀出深红色。
他道:“此人叫邱贵。”
卫昭蹲下身子,他将烛火靠近邱贵的脸,带着烫人的火光甫一靠近,邱贵便大喊了声。
卫昭并未因此将烛火远离,反倒将头垂下,寻到邱贵的目光后,嘴角快速弯起,轻声说道:“安静些。”
邱贵瞪大眼盯着眼前出现的人。
他惊骇地啊啊大叫几声,在卫昭越发阴森的视线下,用手捂住嘴巴,发出闷闷的呜呜声。
“阿姐,就是他。”
卫昭见邱贵安静了,这才掩下眼底带着疯狂的狠意,抬头时,目光转瞬温顺。
清辞的脚下踩着潮湿的地面。再往前,是一片污浊的混合着血液的脏物,她没注意,视线放在邱贵身上。
她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卫昭眼疾手快地制止她:“阿姐,这里脏。”
清辞脚步未停,那块污浊太大,她索性没躲开。一脚踩上去,随后垂下视线,盯着邱贵凌乱的脑顶。
清辞问:“为什么。”
她实在是不懂,为什么偏偏是她的母亲?她母亲虽然美,可世上的美人太多,实在不至于叫人看了就念念不忘。甚至连她身为人妇都不在意。
她一直不明白。
邱贵呜呜着没说话。
他垂着头,不发一言。
卫昭忽的伸手,用手中的烛灯推邱贵一下。邱贵如同风中残败的枯草,颤巍巍倒在地上。
邱贵目光满是惧意。
卫昭轻飘飘道:“孟姑娘问你话,好好答。”
邱贵这才抬起眼,看见清辞的面容时,微微惊讶。
眼前的女子身穿淡色棉服,脖颈一圈细软的绒毛。
她的下巴埋在里面,唇色泛红,脸颊如白玉,透着微微的虚弱神色。她的双眼却极亮,比烛火还要耀眼,那里面仿佛埋藏寒冰,又仿佛存着一汪即将决堤的水。
她看人时,专注又认真。
邱贵因她的视线,心底泛起酸涩。
她长得实在太像了,像极了那位孟大人。两人同是一身挺直脊梁,眼神坚定有光。
他再次抱紧了身体,使劲缩成一团。旁边的卫昭如同一把染血的剑,好像他稍有不慎,就会被利刃封喉。
“孟姑娘,是我猪油蒙了心,那年我在汝阳见到孟夫人一面,便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我也是想升官发财想疯了,见孟夫人貌美,就想着将她送给上头的贵人们,随便拿一个都好,只要贵人肯帮我,我对不起你孟姑娘,你要打要骂我都受着,我求你留我一条小命,我当牛做马报答你。”
清辞问他:“所以,你得不到我母亲,便想毁了我们全家,那场屠杀也是你带人做的?”
她左手使劲握住右手。
颤抖着,她恨不得一剑将这人砍死。
邱贵垂下眼:“是我。”
并不是他做的,他只是奉命办事。本意是想着趁着孟府不注意,将孟夫人绑走,可孟夫人几乎不出门,但凡出门都有孟元德陪着。后来这件事情被孟元德知道,他上旨指责了上头的人,上头人发了怒。
就派了人来,将孟家一家屠杀。那人不邱贵,是梁帝身边的大常侍,项林。
可是邱贵不能说出,他答应了卫昭将这一切全都揽在自己身上。这样,他才能活下去。
“可是我没有得逞,我就存了怨气,就带着人去伪装成盗取钱财的贼人,将孟府一家、一家全杀了......”
清辞静静地听着他说完,视线始终平静。好一会儿,她才问道:“你当时,是什么职位。”
邱贵答:“宫中的小太监罢了。”他如今早已混成了项林身边的得力助手,也拜了项林干爹。可他在外出时,被卫昭神不知鬼不觉地抓了起来,从那以后便一直关在阴暗牢房。
邱贵无数次地以身份威胁,可得来的却是“伺候”,让他嚣张了十几年,忽然感受到了恐惧。
其中有对死亡的,更有对残忍的未知酷刑的恐惧。
清辞轻声重复道:“一个小太监,竟然有这么大的权利。”
邱贵默默看了眼冷脸的卫昭,咽了咽,道:“孟姑娘应该十分清楚,梁帝极看重宫中的常侍,连我这样职位低微的小太监,对外仍然有很大的权利。”
清辞勉强点头。
卫昭穿着绯袍,提着一盏烛灯,视线看向清辞时,是温顺的,是带着暖意的。
他稍稍歪头,问她:“阿姐还想问什么?”
清辞摇摇头:“没什么好问的了。”该知道的她已经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她问也问不出来。
卫昭又说:“那阿姐想怎么办?”
邱贵扬起头,目露哀求:“孟姑娘,求您饶了我吧,我被鬼迷了心窍,您饶了我这一命,我往后当牛做马报答您......”
他脸上全是血污,身上的囚服亦是,不知是受了什么样的酷刑,他的手脚都是扭曲的。
眼底的恐惧在烛火映照下格外显目。
清辞道:“......饶了你?”
邱贵猛地点头。
清辞却摇摇头:“我不想。”
邱贵张大嘴巴,方要说话。
卫昭却起身,拿出帕子,缠在他的嘴上,打了个死结。邱贵只能呜呜喊着,说话不清楚。
清辞转身去了外面。
卫昭还蹲在原地,等清辞背影消失后,才淡淡笑了声。邱贵在他耳边不停地呜咽着,他知道邱贵要说什么话。
卫昭确实答应了邱贵,只要他能配合着将所有的罪责揽到身上,就能饶了他的命。邱贵也确实这样做了。
“你说的,要放了我......”邱贵的话含糊不清。
卫昭嘴边笑意越发大,尖尖虎牙露出。牢中昏暗的烛光笼在他身上,将他的绯衣照的如同鲜血染红的,他脸颊也白,白得叫人心惊,更像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他语气淡淡:“是我说的,可我是骗你的啊。”他慢慢拔出腰间的大刀,视线逼迫墙角的邱贵,在他浑身泛起恐惧的颤抖中,将刀挥下。
一声惨叫划破寂静的深处。
清辞垂下眼,一滴泪水从眼眶滑落,等卫昭出来后,她轻声道:“邱贵死了。”
卫昭道:“是,他已经死了。”
清辞沉默了片刻,她的视线一直落在卫昭身上,见他面容坦荡,思索片刻,才问他:“他只是一个小太监......”哪里会有那么大的权利呢。
卫昭静了片刻,看向清辞。
清辞面无表情站着,除了方才擦干的那滴泪,再也没有其他的情绪了。他心里隐隐知道,阿姐应该是猜出他隐瞒了一些事情。
“可他也参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