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月满枝
梁太后被生生从明德宫殿内拖出去时,双腿的血迹蜿蜒了一道。梁珺跪倒在地,愣愣看着。像是被吓傻了,好一会儿,她才将目光落在清辞身上。
“你,你好狠的心......”
“侯爷,侯爷你救救我!别听她的行不行?我是真心喜欢您的......”
清辞等她说完,直视她充满怨恨与不甘的目光:“梁珺,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卫昭是我的夫君,是他明媒正娶将我娶进家门,且有我在,他这辈子不可能纳妾,我亦不许让他有除我之外的女子,你若真心喜欢他,便想办法,让他休了我,你再嫁。”
卫昭闷声道:“阿姐!”
清辞看卫昭一眼,她本意是想对梁珺放狠话。没想到卫昭却当了真,他发起疯是很难办的。思考一会儿,她将掩在大袖下的手勾住他的手,轻轻晃动几下。
卫昭果然软了神色:“阿姐,你别乱说。”他伸手,用指腹将溅落在她脸上的血擦干净,语气温柔道:“阿姐你先出去,这里交给我好嘛?我绝不会让她往后再来打扰你。”
清辞本想拒绝。她是知道卫昭的手段的,可又想想,何必呢?梁珺是庞太后的女儿,虽说错事是庞太后做的,可要她一点也不迁怒旁人,那是不可能的。况且,梁珺数次挑衅,她是一点也不想留在这儿了。
“好,我在宫门等你。”
卫昭立马拒绝:“不要,”他有些委屈地瞪着她:“......阿姐就在门口,我很快就出去。”
解决了庞太后,清辞心里痛快,也疲倦,很好脾气地应了声,便去了殿外。
清辞走出去,卫昭脸上的温柔神色彻底消失。
他五官俊朗,却寒凉得让人望一眼就遍体生寒,更别提现在,因为梁珺的那些话,他心中厌烦。
“武阳公主,你何必呢?”
卫昭蹲下身子,染血的刀被他拿在掌心。刀尖抵在地面,他眼眸黑沉,似暴雨乌云。梁珺直视卫昭的目光,渐渐地,竟感觉周身被一团阴森黑暗的气息包围。
“侯爷......我是真心的,我求你看看我......”
卫昭笑出声。他起身,用剑尖指着匍匐在地浑身颤抖的秀雯:“公主想和她一样?”
梁珺震惊看他。
“这我最在行了,不过我的手法总不比专业的人好,可能会有些疼。公主再说一遍心悦我,我可就要下手了。”他唇边挂着抹冷漠到没有丝毫感情的笑意。与方才在清辞面前,判若两人。
梁珺周身泛冷,张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
卫昭道:“如此,甚好。”随后,他又道:“庞太后宫中竟然藏有与徐州牧相勾结的信件,人证物证都在,庞太后已经伏法,武阳公主亦是从犯,即刻将她压入地牢。”
梁珺不敢相信:“侯爷!”
卫昭转身便走,梁珺扑上前去,手刚刚攥着他下袍的袍角。卫昭便利落一刀,将下袍割去,风一阵似的没了影。
梁珺跌倒在地,愣愣看着手中的断袍。她泪意上涌,刚要出声,便被捂着嘴押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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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辞站在殿外的莲花池旁。
夜风徐徐吹来。身后有脚步声由远极近,她还未回头,双眼便被捂住。
“猜猜我是谁?”是卫昭特意压低了的声音,幼稚得还跟小时候一样。
清辞的心情忽然好起来,故作不知:“你是谁呀?我不知道,猜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一两章就完结啦!
第107章 、结局(上)
翌日。
庞太后伏法的消息传出。
武阳公主亦被贬为庶人, 关入大牢。
二人所犯的事,便是勾结徐州牧妄图刺杀魏原。
魏原如今何等权势,便是朝中有不满之人, 都不敢当着他面顶撞。更何况, 因有“济世之君”这块巨石的出现,加之魏原把持朝政后,所下的政令都是实实在在为百姓考虑的。不说为官者, 底层百姓受益颇多, 许多别地的流民纷纷来洛阳。
其中便有一条,凡是受战乱迫害的百姓, 皆可到青州、司州、兖州、凉州、冀州等地,每地各设救济所,供流民歇脚。其中的青壮年, 凡参军者每人可得一块地, 老幼病残者, 则由当地的救济所照看。
其中还有许多, 皆是为百姓考虑。
......
此项政令一出, 与魏原作对的其他州的百姓,纷纷收拾行李来此。有些不能离家的,便盼望着青州军能够快些打过来, 好让他们也归顺朝廷。
政令是好的,只是实施的过程中却颇不顺利, 头一等便是钱财的问题。
不过好在,没过几日,“蒹葭”的齐姑娘便捐了数千两银子。还特意在洛阳城中,为病残者设立了一所医馆,专门为他们疗伤。
魏原听此大喜, 不仅亲自为“蒹葭”提字,更是指定往后宫中女子的一应饰物,皆从“蒹葭”处购置。
由“蒹葭”带头,魏原又自掏腰包,朝中的官员们或是真心、或是讨好,皆纷纷出钱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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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辞穿一身青布衣,面容素淡,她面前有一小炉子,炉子上熬着一碗祛风散寒的药汤,她吹着火。齐桂明比她穿的要好些,托腮坐在旁边。
“如今‘蒹葭’成皇商了。”齐桂明心里开心,她道:“当初决定跟你开这间商铺,只是为了谋生,没想到现下竟然做到了这番规模。”
‘蒹葭’这几年,越做越大。齐桂明的腰包鼓鼓,已经是富甲一方的齐姑娘了。
清辞恭喜她:“若不是你,也不会发展这么好。桂明,你真的好厉害。”
齐桂明嗔她一眼:“这又不是我一人的功劳,这铺子可是我俩一起开的。你画的那些簪子,哪一个不被夫人姑娘们追捧?当初我可是身无分文的,多亏你出了银子。往后,你还得跟我做下去。”
“自然,赚钱的生意,我怎会不要?”清辞笑笑。药汤熬好,她垫着棉巾,将药锅端下来,分到每一个瓷碗里,再让倚竹听风发给院子里的人。
院子里有好些生病或是失去亲人的流民。衣着不整,伤痕累累,让人瞧着心里难受。
清辞跟齐桂明在院子里忙碌了许久。齐桂明见日头升到正中,打趣道:“正午了,你说卫昭今日回家,你怎得还留在这里,不怕他来捉你?”
清辞抿着唇不说话。
齐桂明又笑:“他管你管的太严,你是不知道,好几次我去侯府找你,十次里有九次进不去,他这样,你就不烦?”
清辞摇摇头:“......倒也不会。”
齐桂明道:“若是有人管着我,不让我去那,不让我去这的,我非翻脸不可。你脾气倒是好。”
清辞解释道:“不是我脾气好,只是这人是卫昭。”
齐桂明皱眉:“哦?你这么说我就不懂了。”
清辞一脸认真,她抬头看了眼挂在头顶的日头,日光熠熠,灿烂夺目,她说:“等你遇见某个人,你就会懂了。”
卫昭不是旁人,跟任何人都没有可比性。
他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好弟弟,如今成了她的夫婿,更是让她心里欢喜。虽然偶尔有些小性子,不过都无伤大雅,例如齐桂明说的这些事,她其实都是知道的。
只是她也没什么办法,卫昭似乎从小就依赖她。小时候,她理解为小孩子的独占欲,等他长大就好了,没成想,成年后的卫昭变本加厉。
清辞摇头失笑。
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外人眼中,卫昭是个恣意妄为、无法无天的霸王,殊不知,在她面前,是只纸老虎,看起来凶猛可怖,实际内里,软得可爱。
“......你笑什么?”齐桂明诧异道。
清辞立马收了笑:“没什么。你看那边有个小孩子,他怎么不去屋里,偏偏缩在墙角,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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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入秋,凉风习习。
屋里是张大通铺,虽然人多,但是总比外面要暖和些。且这些人,本就是身上带伤的,在外面久待,会加重本身的病伤。
在院子的角落,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蜷缩着一位看起来八、九岁的小男孩。小男孩的衣裳破了,胳膊似乎被利器划过,血干在上面。
清辞走过去,蹲下身子,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小男孩的身子一缩,头低到胸口里。
“你别害怕,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我帮你解决啊。”顿了顿,她主动拉进距离:“我也有弟弟,他像你这么小的时候,也是跟你似的,不爱说话,一个人待着,过了好久,他才跟我说话的,你呢?你为什么在这里,被人欺负了吗?”
小男孩从怀里抬起头,两只眼睛盛满了泪珠,盯着清辞看了许久,哽咽开口:“......我爹娘死了,明明已经来了医馆,可是没等来郎中,他们就死了。全都不要我,他们谁也不愿意要我,就我一个人了......”他呜咽着,将嘴巴藏在胳膊里,哭得小声。
清辞低声安慰他几句。
小男孩低声,似乎是没了生趣:“我到哪里都是累赘,爹娘不要我了,我也受了伤,大概很快就能找他们了吧......”
清辞怔怔,问他:“你听过霸王侯吗?”
小男孩点点头:“他很厉害,是个大将军!”
“他小的时候,比你还要艰难。饭也吃不上,还会被人打,不过你看他现在,已经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了。”
小男孩若有所思。
“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可能。”清辞拿来药,将小男孩的胳膊处理了,缠上白棉布,夸奖他:“你胳膊上好大的伤口,我给你包扎时,你一声都没哭,可厉害了。我听说,大将军小时候经常哭鼻子,等你长大,或许比他还要厉害哦。”
小男孩:“真的吗?”
“你若是想,就能成为真的。”
小男孩重重点头。他脸上露了笑,从墙角起身,踉跄着进了屋内,端起药碗一饮而尽,朝着门外的清辞道:“谢谢大姐姐。”
清辞立在门口许久,见小男孩躺在通铺上睡过去。这才转身,刚抬眸,便跟依靠在院墙的卫昭对视。
“你怎么来了?”
卫昭不说话。
卫昭刚才军营回来,他穿着绯红锦衣,双臂抱着把金光灿灿的宝刀。面容有些冷,唇角勾着,眼神沉沉地盯着清辞,里面是浓黑得让人辨不清的情绪。
他背靠在院墙,一条腿收在墙上,膝盖微弯,另一条腿则笔直地伸着。
姿态懒懒散散。
“阿姐这是什么话,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了?”
卫昭轻笑了两声,面容在日光下夺人眼目。
很快,他扬起的唇角便抿起,双唇抿出一条冷直的线。
昨日,卫昭早已跟清辞说好,中午他不留在军营,而是回家。他一得空,便驾马匆匆回去,可到了府里,却说清辞不在。他又赶到了这里。
到了这里,他是如何也不会想到看到方才那一幕。
清辞动作温柔地安慰一个素未蒙面的小男孩。小男孩看起来八、九岁的模样,浑身是伤,哭起来楚楚可怜。
......像极了他小时在清辞面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