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月满枝
卫昭揉揉眼睛,将脑袋一歪靠在清辞肩上。他手攥起清辞的,细细去捏她手指根部的薄茧,笑道:“阿姐这几日养得好,快没了,摸着好软。”
清辞将手往外抽,卫昭攥紧。趁着她没在意,五根手指见缝插针,与她的五指交握在一处,他掌心热,出了汗,粘腻难受。
“出了一手的汗,你不嫌脏?”清辞抱怨了句,卫昭只当没听见。
清辞垂着眼,抽抽手,还是无济于事,索性任他去了,继续先前的话:“我问你呢,州牧待你怎样?”
卫昭笑笑:“阿姐怎么突然关心这个了。”
清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言道:“我听说,州牧近来宠一位叫芳哥的。”
卫昭仍旧一幅漠不关心的样子,清辞还在说着,难掩担忧。他就抬眼去看,阿姐垂着眼,眉头稍蹙,擒着抹扎眼的忧思。他伸手覆在上面,捋平了,视线扫过她的唇,又生硬地将目光移开。
“我喜欢女人。”
“......嗯?”
卫昭就笑了,重复一遍:“我喜欢女人。”声音比方才要大很多。他几乎是贴在清辞的耳边说的,说完就将脸埋在她的怀中,闭上了眼。
清辞被他热得像火的身子贴着,往旁边移,他也跟着动:“阿姐别闹,我很困了。昨晚上睡得晚,在屋里补觉的,又被叫来劝人,累死个人。”
清辞张张嘴,想说句什么的。可肩侧的人抱紧了她,呼吸打在她的身上,隔着衣裳都觉得热气哄人,她眨眨眼,一时忘记了该说什么,僵着身子坐着。
好一会儿,卫昭低低笑开。
他根本就没睡,一直闭着眼睛装呢。
“只是州牧而已,他能管着我什么事?如今他手下的将士不中用,还不是要靠我,他也不会怎么着我的,阿姐将心放下。”
“就这么确定?”
“自然,我在他手下待了一年了,若是有中用的人,何至于被青州压着打?城池都被抢了许多去,若不是我来,他连跟张恩那一战,也只配在后面观望......”
“那你有什么打算吗?”
卫昭听了这话,从清辞怀里起身,歪着头想事情。好一会儿才露了笑,虎牙尖尖露在外面:“我想睡觉。”
他说完便直接躺下,头枕着清辞的双腿,从下往上,睁着眼看她。眼前一黑,清辞将手盖上:“睡就睡,闭上眼。”
卫昭闷嗯了声,听话地睡过去。
到了府外,天已经黑了。
刚进去,就听婢女说:“郭小姐来了,在前院等着将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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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昭要清辞陪他去。
清辞先前到底装过一次江湖术士骗了郭秀莹,自然不愿跟她打照面,就推脱回了自己院里。
卫昭不情不愿地去了,到了正厅,发现郭秀莹坐在一旁。他也没坐,靠在门边,打了个哈欠,问她:“什么事?”
郭秀莹见着卫昭,立马就哭了:“将军,我母亲病了许久都没好,前些日子父亲在府中设宴,通宵达旦,一连三日,全然不顾我母亲的病体......”
郭夫人的病本来好转了。
自从齐桂明离开后,她心气便顺了。
郭夫人的郁气,并不主要在于妾室的多少,取决于妾室的态度。齐桂明不尊重她,让她没了脸面,偏州牧不顺着她,反倒帮着齐桂明,心里自然不舒服。
刚刚能走出屋子,就瞧见宴会上坐在郭威身边的男子,二人姿态亲密,顿时让她气得吐了血,自此病情加重,怎么吃药也好不了。
郭秀莹见了,心里难过。
她就想起了卫昭,很想很想见他,得他一声安慰。可没有由头,便想着,卫昭是父亲手下的将军,可让他去劝一劝父亲,一举两得的事。
她便来了。
卫昭听得不耐烦。
他今日困得厉害,昨晚上跟阿姐睡在一处,虽然心底欢喜,可也难耐。一时去看看她的眼,一时又去看看她的唇,身上燥得厉害。他强忍了一晚上,到了天亮才睡着。
醒来就听见清辞出门的消息,他又在家里等着她,一面在心中埋怨出门不带他。忙活了一天,还没好好跟阿姐说上几句话,郭秀莹就来了。
她一直说她的母亲怎样怎样,关他何事?
卫昭听了有几息的时间,眼皮子开始打架,终是不愿意再忍:“说完了吗?”
郭秀莹攥着手里的帕子,有些忐忑地望着卫昭。
她是盼着他能说点知心话的。见了第一面就喜欢上了,但凡卫昭在州牧府,她便寻了由头去,二人也见过几面,说过几次话。便自认为是熟了的。
又见卫昭人冷冷的,只跟她说过几句话,小女儿的心态便如冒了芽的苗,疯狂生长。
让她每每想起卫昭,就红了脸。
郭秀莹道:“将军......能否劝劝我父亲,让他少喝些酒,多了伤身,我劝过好几次,可他并不听......”
卫昭歪了头,抵在门框上。身后是夜晚的黑,灰色的衣裳并不显眼,使得他人也融在一处,只唇有些鲜亮的红,勾了起来:“跟我有什么关系嘛。”他眨眨眼,眼仁亮的仿佛洒了碎星,却透着凉意。
郭秀莹愣住,结巴道:“父亲信任你,你去劝一劝......”
卫昭堵她:“我想劝才劝。”
郭秀莹瞪大了眼,张口无言。她站在屋里,烛光将她眼下的泪珠照亮,她心口窒住,喘不动气。又像被凉水浇了遍,在对面男人透着漠不关心的眼里,渐渐发颤。
“你,就当帮帮我,行吗?”
卫昭笑了:“有什么好处?没好处的事,我可不做。”
郭秀莹哭着跑走了。
卫昭盯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唤人:“平安,是你放进来的?”
平安点头:“她是州牧之女,属下也拦不住呀。”
卫昭应了声:“确实,”顿了下,又说:“这月的银子没了。”
平安:“啊?”
卫昭道:“往后别什么人都往里放,这是我住的地,只我跟大爷进来,其他人要进,先禀了我,我让才能进,否则就在外等着。”
“要是州牧来了......”
卫昭笑出了声,捏着袖角,漫不经心道:“你听我的,还是州牧的?”
平安立马表明心迹:“自然是将军的。”
“好小子,既然听我的,那就再去大爷院里喊一句,今日就说......就说我吃不进饭去吧。”
平安应了声,立马跑去。
清辞再不愿意还是去了卫昭房中。
从这天起,他每日有不同的理由让清辞去,饭也不在清辞院里吃了,直接让人叫清辞去他院里。清辞去也就罢了,不去,他人便跑到清辞屋里撒泼。
不小的人了,让人看笑话。
清辞只得由着他,时日久了,竟然在卫昭的院里比她院里还要长。
这天,卫昭去了营里,忙着十日后出征的事,她闲着功夫就给卫昭做衣裳,连做了五六日,才做好。
卫昭还没回来,清辞就带着碧落去街上逛逛。
二人今日是出来散心的。
走走停停,没成想才刚走到街上,便被一辆华丽的马车拦住。里面的人撩开帘子,声音惊讶:“高人,我终于找着你了!”
清辞无言了一瞬。
好一会儿,才面色讪讪地上了郭秀莹的马车。
她想离开也没法子,旁边跟着侍卫呢,郭秀莹又一脸不放她离开的架势,只得硬着头皮去了州牧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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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夫人裹着被子。
面前的男人看着年纪并不大,像个十几岁的少年。他站得笔直,不卑不亢的。
“你就是秀莹说的高人?”
清辞不得不再次端起高人的姿态,点点头:“正是在下。”
郭夫人笑了:“我见过你,那次宴会,你是跟着卫昭来的,是他的兄长。”
清辞本就垂着头,脸上露出懊恼的神色,只一会儿就消散。她沉默小会儿,才道:“我与我那兄弟没法比,我也就只略通些鬼神之术,勉强帮人看看风水什么的。”她这句也是胡诌,但料想郭秀莹已经将那日的话告诉了郭夫人,只得就此圆下去。
郭夫人:“哦?”
清辞不得不再次胡诌:“郭姑娘带我来,必是为了夫人的身体。夫人体虚,实为阴气过盛,将阳气摄住,又多忧思,故而一天弱似一天。若是怎么才能好,我也没什么法子,但有句话要劝夫人。
“什么话?”
“少看少想。”
郭夫人赞同点头,她知道这个理,又问:“你那日说得那团黑气是怎么一回事?”
清辞知道郭夫人厌恶齐桂明,说出的话自然也是顺着她的意来的:“在下自小便厌恶风尘女子,尤其破坏夫妻感情的。那日我见那位女子长得过于美了,且举止风情,便觉得污浊不堪,这样的人,该去佛门清净之地,净化浊气。”
郭夫人哼笑一声:“那等贱人,去了庙里真是便宜她了,待我身体好了,必得撕烂她的嘴......”她始终记挂着齐桂明当面骂她老妇的事,那人好伶俐一张嘴,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
她气极了,又咳嗽几声。脸色白了许多,便招招手:“你出去吧。”
郭秀莹自知道了清辞是卫昭的兄长,脸色就不好看了。那日她在将军府里,自觉受了很大的侮辱,回来哭了几天,眼都肿了。
心里虽然还有些爱慕,却也所剩无几。
但为着母亲的病,还是开口道:“要怎样做,我母亲的病才会好?”她眼睛红红的,有些肿,一瞧便是经常哭的。
清辞在她面前便游刃有余了:“去看了郎中了?”
郭秀莹点点头:“喝了好几服药,都不管用,一天比一天差。”
清辞就想起蒋氏,那时候蒋氏也是药石无医。拖着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蒋氏与郭夫人,二人所得病症虽然不同,可都离不了心病这二字。
她没再胡诌,说了实话:“姑娘若是真为了夫人好,便劝劝她莫将心思都放在旁人身上,说说有趣的事转移下她的注意,或许还有些用的。”
清辞跟郭秀莹道别,转身走了。有婢女领路,她穿过长廊,刚要出了后院,便被人叫住。
“孟辞?”
郭威从姬妾房里出来,白天喝了酒,荒唐了一番,人还有些晕乎,瞧见一姿容甚好的男子路过,脑海里便出了他的影子,忙喊住。
清辞回身,行礼道:“大人。”
郭威笑笑:“卫昭今日可没来,你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