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美人的继室之路赵安雨 第51章

作者: 标签: 豪门世家 甜文 古代言情

  纪慕云视野再次被泪水模糊了。

  夜间她默默哭了很久,哭得累了,不得不睡到床上去,夜里梦到幼年时,自己在姨母身边。

  作者有话说:

  ? 第72章

  就像老人们说的, 今年天气暖和,到了除夕前后,依然没下雪,唯余北风在空中呼啸。

  与往年相比, 西府的除夕平淡得多, 扫尘、放炮、贴春联, 大红灯笼贴着白。

  腊月二十三,过年的钱便发了下来, 纪慕云是两百两, 不如去年多,不过, 她猜去年的钱是王丽蓉定的, 今年曹延轩接手, 延续了府里的旧例。

  吃食、布匹、药丸子、不光她有,昱哥儿也有一份, 有衣裳料子,点心果子, 笔锭如意,小小的文房四宝, 砚台刻着小小的猴子--不用问,是曹延轩从铺子里订做的。

  纪慕云拿到手里笑了半日, 亲自给昱哥儿造册、归档, 把西次间一个柜子腾出来,专门放他的东西。

  之后她把院子里的人召集起来,赏了一个月月钱, 说了些勉励的话, “轮流放一天假, 不许耽误正经事,两个两个一班,想吃什么告诉我。”人人喜气洋洋。

  待别人散去,她把冬梅留了下来,“你的事,可商量好了?”

  王丽蓉在的时候,给冬梅和厨房管事李凤春的儿子定了亲,今年年中,李凤春家的胳膊抬不起来,只好歇了假,病歪歪养在家里,差事也被别人替了。

  冬梅耷拉着脑袋,“他家里想叫奴婢早点嫁过去。”

  “你年纪也不小了,翻过年嫁,不算早了。”纪慕云安慰,“那,你可想好了?”

  冬梅左思右想,一边舍不得双翠阁的银钱,另一边,出去了再想回来就难了。“奴婢舍不得您,舍不得十五少爷。”

  纪慕云笑一笑,并不勉强,“订好了告诉我。”

  除夕当日,曹延轩带着宝哥儿媛姐儿到东府吃年夜饭。永乾二十九年大年初一,府里的人齐聚正院,曹延轩、宝哥儿媛姐儿一席,三位姨娘坐一席。

  席间多是素菜,有素八珍火锅,有素佛跳墙,宝哥儿近日爱吃的豆腐皮包子和拔丝苹果,还有热腾腾的饺子。

  既是过年,大人们说说笑笑,宝哥儿说着孩子气的话,媛姐儿照顾两个弟弟,气氛颇为热闹。

  夜间曹延轩带着宝哥儿宿在正院,纪慕云回了院子,朗月又来了一趟:“老爷吩咐给姨娘。”

  纪慕云看时,托盘里躺着个大红袋子,里面盛满赤金铸成的小金鱼,小手指那么大,一尾尾须鳍俱全,鳞片像米粒,用红绳穿着,数一数,共八十一条。

  窗外噼里啪啦地,鞭炮声不绝于耳,纪慕云拎起一条对儿子晃一晃,“娘给你存着。”小家伙儿啊啊叫。

  初二回娘家,初三走舅舅,时隔十余年,西府又一次迎回回门子的姑奶奶。

  虽是过年,仍在热孝里,珍姐儿穿一件月白色绣白梅刻丝锦缎薄袄,珍珠灰镶月白襕边马面裙,靛蓝色出风毛披风,发髻间簪一根镶拇指大南珠金钗,一朵月白绒布山茶花;花锦明亦是素色装扮,腰间戴一块羊脂玉玉佩,神色庄重而平静,没有过年的喜悦。

  两人给曹延轩行了礼,后者笑呵呵地扶起来,分别发了一个红包。

  因东府、王府也有回门子的女儿,三太太五太太舅太太脱不得身,今日在府里的只有曹延轩,宝哥儿和媛姐儿陪着,在正院闲话。

  宝哥儿坐不住,喊人拿了栗子和红薯,“姐姐姐姐我们烤着吃。”

  一进门,珍姐儿就仔细打量弟弟,见他面色红润,目光活泼,个子也高了些,才放下了心。

  “烤什么栗子,也不怕烫了手。”她嗔道,训斥宝哥儿身边的人,“记着,不许给十一少爷,。”

  宝哥儿一下子蔫了:上回在双翠阁,柿子冻住了,他又想吃,纪姨娘就叫人把柿子烤了烤,热乎乎的特别好玩,他一口气吃了两个。父亲见了,叫人送了栗子红薯在炉边烤,满院子都是香味,打那以后,宝哥儿就迷上了烤东西。

  宝哥儿只好说:“那,我们玩什么?”

  珍姐儿喊人拿细绳来,“姐姐学会两招新的,来来。”

  翻绳么,宝哥儿日日玩,早就腻了,不过他习惯了听姐姐的话,并没反对,就是提不起精神。

  旁边媛姐儿见了,提议道:“不如,我们投壶吧?”宝哥儿拍手叫好,媛姐儿就吩咐自己的丫鬟:“回房把我的壶和箭拿来。”

  丫鬟忙忙去了,不多时,捧了个长颈玉色花觚和一捧各种颜色的竹枝回来。很快,花觚摆在房间前方,三米外画一条线,丫鬟把竹子分给众人,宝哥儿叫了三个常陪他玩的小丫鬟。

  投壶不投壶,珍姐儿并不在意,只是有点惊讶:她在家的时候,这位六妹沉默顺从,像个素淡的影子,如今敢拿主意了。

  说不定,一直盼着自己嫁出去吧?

  珍姐儿捡了一把蓝色竹子,漫不经心地问,“六妹妹平日在做什么?”

  投壶其实是纪慕云的游戏。无论针线还是画画,都是费眼睛的活计,纪慕云郑重其实的告诉媛姐儿,做一会儿就要停一停,去投壶赏花草踢毽子或者逗金鱼,否则,年纪大了眼睛就不行了。

  媛姐儿认真记住。

  现在么,她腼腆地答:“平日里抄抄书,画几张画。”

  珍姐儿没再接话,站到彩线后面,把手里的竹子投出去,可惜,离花觚还有半寸就落地了。

  宝哥儿一边拍巴掌一边说“差一点”,珍姐儿戳戳他脑袋瓜。媛姐儿照例排在最后,“十一弟,该你了。”他便高高兴兴奔过去。

  另一边,对坐闲话的翁婿俩听到热闹,相视一笑,踱过来看姐弟三人。

  珍姐儿连投几只,都没投中,眼瞧花觚里已经有了两只玫红的(媛姐儿的),把自己的竹子塞到花锦明手里,“你帮我。”

  花锦明便笑着站到宝哥儿后面,宝哥儿一瞧,立刻不干了,张着手臂喊“不行不行你耍赖皮。”

  场面颇为热闹,曹延轩笑着朝女儿招招手,“来,跟我拿些彩头。”

  等到了书房,他打开抽屉,翻出一个大红丝带扎着的香囊放到桌面,却不着急起身,一边吩咐丫鬟沏茶,一边指指黄梨木椅,“坐吧。”

  看得出,珍姐儿并不惊讶,略带沮丧地坐到父亲对面,把香囊拎到自己面前,开始解丝带。

  曹延轩看着女儿,“近来,过得可好?”

  香囊里面是满满的小金鱼,金灿灿的,珍姐儿抓起两只,在手中把玩。“爹爹,我婆婆本来说过完年就走,结果,她前日说什么,家里一大堆事,又不走了。”

  这个答案是曹延轩没想到的,却也不能鼓励女儿反感婆婆,“既是如此,你好好服侍你婆婆便是。你跟着你母亲学过管家,在花家有什么不明白的,正好请教请教你婆婆,锦明看了也欢喜。”

  丫鬟端上茶来,等人出去了,他还想说两句,却见女儿双手捧着茶盅,不知想些什么。“刚才我与锦明说了,你们私下的话不作数。”

  也就是说,曹延轩这个西府家主、珍姐儿父亲,否决了女儿“替母亲守三年”的想法。

  珍姐儿并不意外,低着头不敢看父亲,半天才挤出一句,“他答应了吗?”

  曹延轩被这句傻话逗笑了,“你啊,日后遇事和锦明多多商量。锦明有功名,比你年长,考虑事情周全,又有堂兄帮衬,不会让你吃亏的。”

  这也是王丽蓉坚持把女儿嫁到花家的原因。

  也就是说,花锦明听父亲的,没有多说就答应了。珍姐儿放下心来,却不知怎么,执意追问“那,爹爹,他是怎么说的?”

  曹延轩笑道:“我说,珍姐儿年纪小,又念着她娘,一时转不过弯来,我对锦明说,你娘那边,我到灵谷寺捐了三千两香油钱,点了一盏长明灯,给你娘印了三千本地藏经,等烧百日,好好祭拜一番。等今年十月,你娘满了周年,你除了服,和锦明好好过日子,早点添个孩子。”

  这么一来,花锦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恭声答应了。

  说完这番话,他喝口茶,见女儿神色恍惚,不禁奇怪“珍姐儿?”

  珍姐儿嘴巴张开,动两下,还是侧过头,不敢把石榴的事告诉父亲。“听父亲的就是。我就是觉得,他本来已经答应了,现在您一说,又,又变回去了,怕他觉得我,觉得朝令夕改,没有准主意。”

  曹延轩笑道:“哪有的事。你是为了孝道,又不是为了别的。”说到这里,他略带遗憾,对女儿说了两句心里话:“若是锦明多两个同胞兄弟,或者,他大堂兄膝下有嫡子,堂弟大几岁,你和他商量好了,私下多守个一、两年,也不是什么大事。如今对着你婆婆,就不好开口。”

  花家子嗣单薄,花太太头一个就不会答应,即使勉为其难答应了,难免对珍姐儿有意见,日后珍姐儿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珍姐儿自然想到这点了,对婆婆的不满一下子宣泄出来:“不光是这个,家里有大伯母,有大堂嫂,我婆婆也不管家,还不如~”

  还不如早点去公公身边。

  曹延轩板起脸,“你这孩子,谁家娶了媳妇,不指望媳妇在身边孝敬的?这话让锦明听见了,非得和你闹别扭不可,别忘了,你公公婆婆膝下只有锦明一个。”

  他话音刚落,珍姐儿双手捂着耳朵,撒娇道“爹爹~今天是大年初二,您若生我的气,一年都过不好。”拎起那袋子小金鱼,起身就跑。

  “回来!”曹延轩被气笑了,朝女儿招招手,“还没说完话。”

  珍姐儿在门前跺跺脚,磨磨蹭蹭回到书案前。

  曹延轩叹口气,温声说:“这么大的事情,以后不可擅作主张,更不可意气用事,要和家里商量过才行,知道吗?”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珍姐儿面颊滚落,“爹爹,我,我真的很想娘亲。”

  一时间,书房里谁也没有说话,只有青花瓷缸里的金鱼在水底摇摆。

  小厮在外面敲门,恭声说“老爷,程妈妈派人来请老爷和四小姐。”

  时候不早,做主人的不在,容易冷场。

  曹延轩站起身,“今日买了你爱吃的菜。锦明爱吃什么,你在家里需得常常下厨,连带你婆婆爱吃的,心里也要有数。”

  昔日王丽蓉是请了人,教过女儿厨艺的。

  “知道了,爹爹。”珍姐儿撒娇地拎起小金鱼,另一只手挽着父亲手臂,“爹爹,刚才您说百日,女儿想,给母亲的东西由女儿出钱。”

  曹延轩很是欣慰,觉得女儿还是懂事的,“你那点私房钱,好好攒着吧,待锦明、亲家公婆寿辰,买点好东西,表表你的心意。家里有爹爹,啊?”

  傍晚送走女儿女婿,曹延轩像往日一样,带着宝哥儿到双翠阁来,媛姐儿陪昱哥儿玩了一天,也跟了过来。

  今日宝哥儿投壶赢了彩头,大方地把几条小金鱼分给昱哥儿,还知道强调“你不能吃。”纪慕云笑盈盈道谢,见媛姐儿、绿芳和几个丫鬟在,吕妈妈石妈妈也在,便去隔壁服侍曹延轩换家常衣服。

  曹延轩有些乏了,倚在临床大炕,接过她端来的桂花糯米红枣羹喝了几口,“今日锦明过来,我把那件事说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纪慕云露出笑容,“这么一来,四姑爷知道我们家体恤他,又能怜惜四小姐的孝道,最好不过了。”

  曹延轩嗯一声,也有完成任务的轻松,“他们过得好,我就放心了。今日在家,做了些什么?”

  “还不是那两样东西。”纪慕云把一条绣了大半的帕子给他瞧,“也不知道四小姐及笄的时候,能不能做得完。”

  帕子是靛蓝色的,一朵粉白牡丹在夜色间悄然绽放,油绿色叶片间趴着一只小小的蜜蜂。说来也怪,并不见月亮星光的影子,却令看了的人觉得,月色如酒,熏熏然令人沉醉。

  她正给珍姐儿做绣屏,曹延轩是知道的,一边觉得“做得好”,一边怕她费眼睛,哄道:“做不完也不碍事,又没有人盯着,年底送过去正好。”

  一句话,便拖过去一年。

  纪慕云咯咯笑,“我是答应了四小姐的--知道您给四小姐添了好的炕屏,妾身是想,既然已经做了,便做到最好,正好带着六小姐做一做。”

  天色晚了,曹延轩没有多留,说了会话便走了。送媛姐儿回院子的路上,他牵着宝哥儿,叮嘱小女儿:“纪姨娘的画是有功底的,你要好好学。”

  媛姐儿是明白的:等自己嫁了,就没有机会了。

  “是,爹爹。”她不太习惯父亲对自己的关爱,答一句就没词了。

  曹延轩只好找话题,“纪姨娘在给你四姐姐绣炕屏,你呢,打算做点什么?”

  他只有两个女儿,自然希望姐妹和睦,感情极好。

  媛姐儿像在课上回答夫子提问一般,肃容答:“女儿学得慢,正值冬日,姨娘折了院子里的梅花,教女儿画,花了两天姨娘说,磨刀不误砍柴工,让女儿先把梅花的诗背几十首,打打底子,肚里有了东西,才画得出梅花风骨。女儿正在抄诗呢。”

  曹延轩来了兴趣,问道:“哦?背两首来听听。”

  诗词嘛,多半是: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或者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这些最常见的。

  媛姐儿清清喉咙,郎朗颂道:“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姑苏城外一茅屋,万树梅花月满天。”

  她一边背,宝哥儿一边说“好”,曹延轩直笑,跟着读“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给王丽蓉烧过百天,出了正月十五,衙门起印,年也算是过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