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美人的继室之路赵安雨 第75章

作者: 标签: 豪门世家 甜文 古代言情

  换成简朴些的人家,统共就一个院子,公公婆婆住正房,儿子儿媳女儿住后罩房,东西厢房做书房和库房,下人住倒座房,照样过日子。

  纪慕云问:“六小姐身边的人住进去了吗?”

  动身之前,于姨娘知道媛姐儿可能会在京城挑选人家,把自己身边能干忠心的三等丫鬟红棉给了女儿。这么一来,媛姐儿光丫鬟就七个,还不算仆妇和管事妈妈。

  绿芳答:“方才六小姐沐浴更衣,奴婢不敢打扰,和六小姐身边的夏竹说了,夏竹姐姐说,和我们一边一间,倒座房分着住。”

  媛姐儿还是知情义的。

  纪慕云戳戳绿芳脑门,没好声气,“六小姐是娇客,哪能让六小姐身边的人受委屈?你现下就去,把倒座房占上,后罩房留给六小姐。”

  还好还好,姨娘没被老爷的宠爱冲昏头脑,绿芳松了口气,高高兴兴走了。

  过一时,陌生丫鬟端了晚饭来。莺歌接了食盒,挽着那丫鬟的胳膊送出去,“姐姐长姐姐短的”说起话来。

  纪慕云着实饿了,便坐在炕桌边,菊香打开食盒,愣了一下,嘀咕些什么,她有些奇怪,“怎么啦?”

  待饭菜端到面前,纪慕云便明白了:一碟酱瓜鸡脯肉,一碟香菇烧豆腐,小小一碟黄瓜丁拌花生米,一碗白米饭,一小碗蛋花汤。

  一句话,还不如纪慕云刚进西府的时候。

  以往纪慕云的菜肴又多又好,随便用些就给丫鬟分了,菊香吃香喝辣,嘴巴也高了,现下垂头丧气:纪慕云吃这些,仆妇的饭菜就不用指望了。“姨娘,包袱里还有酱菜和肉脯,给您切些?”

  纪慕云安慰地拍拍小丫鬟胳膊,“京城居,大不易,是书上的话,这么大一个府邸,开销可比家里高多了。入乡随俗,知道吗?”

  菊香扁着嘴,“姨娘,我明日去打听打听厨房在哪里。”

  纪慕云是个大方细心的主子,菊香负责提饭的时候,纪慕云私下给了500钱,让她和厨房的人混熟了,要菜要汤的时候不要小气,又教菊香记账“用完再来拿”。

  一来二去,菊香在西府厨房人人熟络,记账、算数也有了根底。后来程妈妈来问双翠阁的事,菊香咬死“什么也不知道”,把程妈妈气得半死。

  没想到,此时纪慕云却改了口风:“那怎么行?这里不是西府,上面有大老爷,有管事的六爷六奶奶,哪有我们要饭要菜的地方?真这么去了,岂不是丢了七爷的脸?”

  菊香明白过来,耷拉着脑袋应了。

  纪慕云还不放心,嘱咐“你去和丁兰、莺歌也说一声,我们初来乍到的,少出门少说话,程妈妈在呢!”

  提到程妈妈,菊香打个冷战,忙不迭应了。

  待菊香也去等饭,纪慕云拿起筷子,尝一口豆腐:素了点,味道过得去。

  怪不得,书里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她吃着饭,想起曹延轩,今日必定喝酒,昱哥儿吃的饱不饱?

  这个时候,昱哥儿正坐在八仙桌边吃一个椒盐鹌鹑蛋,在众人的喝彩声中,大口吞下肚。

  曹慷今年五十九岁,头发花白,脸庞清癯,眼皮耷拉着,眼神依然清澈,一句话,是曹延轩年老时的样貌。

  曹慷一生没有女儿,嫡子庶子加起来六个,长子夭折,次子、四子远在千里之外,三子、五子在金陵守业,身边只有最小的儿子,难免寂寞。

  今日见了嫡亲侄子,见了侄孙、侄孙女,曹慷老怀甚慰,笑呵呵地,问昱哥儿“跟伯祖父说,爱吃什么呀?”

  若问别的,昱哥儿或许不会理这位今天才认识的伯祖父,提到吃的,小子就来了劲,“我我我吃包子!”

  昱哥儿有个毛病,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纪慕云和蓉妞儿日日逗他,最近会说句子了,就是有点结巴。

  曹慷笑得合不拢嘴,看看席面,干烧大黄鱼有刺,肘子只剩肥肉,又是荤菜,四喜丸子也是荤的,就把葱烧海参里的海参挑一根,又盛一勺焦熘鱼片、一只油焖大虾在小碗里,亲手放到昱哥儿面前。

  旁边石妈妈忙接过来,用调羹把菜和米饭拌匀。昱哥儿今日没吃零嘴,肚子空着,看大家都夸他,父亲也叮嘱“好好吃”,便一口口把一碗饭都吃光了。

  众人觉得这孩子有意思,用吃的逗他,曹延轩知道儿子的毛病,吃饱喝足就开始折腾,告诉孙氏“到外面玩吧。”

  孙氏和石妈妈福了福,把昱哥儿抱出正屋,到次间和蓉妞儿玩耍去了。

  众人注意力回到席间,曹慷问坐在身边的宝哥儿:“北边的菜,可还合胃口?”宝哥儿是头一回见伯祖父,放下筷子,恭恭敬敬地答:“伯祖父,孙儿爱吃的。”

  “不必见外。”曹慷慈祥地摸摸他头顶,看向曹延轩,“像你爹爹:你爹爹和你这么大的时候,日日抱着书读,你六伯还满地挖土呢。”

  满屋子人哈哈大笑,曹延吉两个儿子博哥儿齐哥儿笑得尤其大声,曹延吉女婿张铭憋得满脸通红,曹慷故去长子曹延英唯一的儿子、长孙涟哥儿微笑,曹延吉自己笑的前仰后合,大叫“爹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不要脸面啦?”

  这么一来,宝哥儿也不拘束了,捧着肚子大笑。

  堂屋另一边是女眷,席间新上了砂锅豆腐丸子,香喷喷地冒热气。一位穿松花绿绣彩蝶穿花褙子、浅蓝曳地裙的妇人亲手盛一碗,递给媛姐儿:“尝尝看,京城有名的砂锅居。”

  砂锅居招牌菜是砂锅白肉,今日西府三个孩子都在孝期,菜肴有荤有素。

  媛姐儿客客气气地,“谢过六伯母。”

  妇人姓范,曹慷同科的女儿,和曹延吉青梅竹马,感情甚好,成亲后生了一儿一女,如今掌着京城曹府的家务。

  六太太指一指男客席面,欢声道“伯祖父说的,你呀和你五姐姐、七妹妹一样,这里就是家里,不可和伯母外道。”

  席间还有曹慷长子曹延英的遗孀宋氏,长孙涟哥儿的媳妇郭氏,曹延吉两位女儿也在:玉姐儿是六太太生的,姐妹间排行第五,已经成了亲,今日回娘家陪伴远客;琳姐儿是曹延吉妾室生的,今年十三岁,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玉姐儿斯斯文文地,对媛姐儿很热情:“就是的,六妹妹旅途劳顿,休息两日,过阵我再来,和七妹陪六妹妹到处走走。”琳姐儿仰着头,“瓷器厂有豆汁儿焦圈,南来顺有涮羊肉,和平门有全聚德烤鸭,六姐姐爱吃什么?”

  媛姐儿实话实说,“谢过五姐姐。我头一回来京城,七妹说的,我都没去过。”

  琳姐儿拍手笑道:“那好办,五姐夫带路,我们三个跟着就行了,五姐夫哪里都认识。”玉姐儿佯怒,“你姐夫又不是赶大车的。”琳姐儿吐吐舌头。

  姐妹两人嘻嘻哈哈,一看感情就很好,媛姐儿很是羡慕,对六太太多了几分佩服:不是所有的主母都能对庶女一碗水端平的。

  六太太问了珍姐儿“什么时候生,怀相可好”,又问“你五姐姐和大嫂子忙不完的家事,你七妹妹跟着博哥儿齐哥儿写字,六姐儿呢,平日做些什么?”

  大概,想给自己找点事做?媛姐儿便答:“以前在家里,也是读读书做做针线,这两年在学丹青。”

  琳姐儿拍手笑道:“好啊好啊,五姐姐画的也好,改日我们一起玩。”

  媛姐儿嘴上答应,心里有点忐忑,自己学的日子短,别被人耻笑。

  作者有话说:

  想求一下两个新文《状元夫人的和离之路》《守寡后,我嫁给了大伯哥》的预收

  ? 第95章

  散席之后, 女眷和孩子们跟着六太太走了,曹慷带着侄子和儿子直奔自己的书房。

  “七郎,说实话,我以为, 你不过来了。”曹慷在书案前落座, 皱着眉, 话语之间听得出,对侄儿是真关心:“上月我还和你六哥说, 等后年, 你和你六哥并肩下场。”

  曹延轩微微躬身,以晚辈的诚恳态度回答伯父的话:“伯父, 便是您说的, 侄儿本来, 也犹豫的很,和三哥五哥六叔商量几次, 都拿不定主意。”

  他细细把数个月来的时局变化和自己的想法说了,伸手比了个五, “等这位到了京城,侄儿便想, 当今,一时半刻算是安稳了, 才起了今年下场的念头。”

  曹慷身在京城, 对形势自然比侄儿更清楚,点点头,却又不太赞成, “话是没错, 可, 唉....毕竟不是名正言顺,手段也狠毒了些--我听说,江西地界,上上下下都吃了挂落,没几个能脱身。”

  曹延轩眉头紧皱:照这个架势,花锦明父亲花希圣也难逃一劫。

  说完这句话,曹慷畏惧地看看紧闭的门窗,换了话题:“听说,丁家、顾家儿郎今年都不下场?”

  丁家顾家亦是金陵世家,与曹家向来并驾齐驱,家中年轻一辈人才济济。

  曹延轩点点头,面色郑重,“伯父,我想过了,我在家中闷了太多年,把少年时的意气消磨得七七八八,若再不下场试一试,怕是,就此颓废,不好拾起来了。”

  曹慷轻轻叹一口气:侄儿的命、科举之路确是坎坷了些。

  “今年我冒一冒险,没考上就罢了,认了;万一侥幸得中,我便不出风头不犯错,走一步看一步。六哥下科再考,正好和我错开,有什么事也能两手准备。”

  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一是避免风险,二能争取更多的利益,是世家延续、壮大的铁律之一。

  曹慷缓缓颔首,露出欣慰神色:“既然你想好了,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只一点,将来无论如何,莫要后悔才是。”

  曹延轩肃容应了。

  一旁倾听的曹延吉见是个空儿,亲手用托盘端了三只喜鹊登枝粉彩茶盅过来,先奉父亲,再给兄弟,“老七,有日子没尝我的手艺了吧?”

  闻着便是普洱。曹延轩呷一口,含在嘴里品了品,笑道“六哥烹茶的功夫大有长进。”

  曹延吉大有得色,向父亲炫耀:“听见没有,爹爹,老七承认比我差远了。”

  这位曹六爷虽是庶子,却是在曹慷太太屋里养大的,和嫡子毫无差别,又是堂兄弟间最小的,最得长辈宠爱,从小养成诙谐玩闹的性子。几位兄长或多或少惧怕父亲,他却恃宠而骄,天不怕地不怕,曹慷也睁一眼闭一眼。

  今天曹慷却没什么好心情,瞪他一眼,“人家七郎统共只考过一回,你自己说,你下过几次场了?”

  一句话,曹延吉二十四岁考中举人,之后曹延轩给父亲母亲发妻守孝的功夫,曹延吉没错过一回春闱,可惜,半回都没考中。

  曹延吉丝毫不羞愧,笑嘻嘻地“汉高祖四十七岁斩蛇起义,晋文公六十三岁继承大位,姜子牙八十拜相,我今年才三十三岁,着个什么急?”

  曹慷哼了一声,“再过两年,和你儿子一并下场,万一被你儿子比下去,我看你也不用回家了!”

  父子俩一来二去,把屋中凝重气氛缓和不少,曹延轩知道六哥的好意,笑道“我沉不住气,若有六哥的闲情雅致就好了。”

  说起来,东府六位男丁,三位考中进士,数十年兴旺是不用愁的,又有曹慷坐镇;西府只有曹延轩一个,父亲去世,纵有堂兄伯父提携,总是孤零零的。

  如今两府感情好,若是过了一、两代,两府没那么亲近了,甚至因为产业出了矛盾,西府不出一个进士,就要慢慢败落了。

  曹慷明白侄儿的心境,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你六哥若有你一半用功,我也能闭上眼了。”曹延吉嘟囔“总是瞧不上我,早晚我考个进士回来”,又关心起弟弟:“老七,明日我带你到外头走走,认识些人。”

  时至今日,除了云南边疆,大多参加恩科的举子已经到了京城。

  曹延轩自然说好,曹慷慢慢点头,想起件事:“七郎,你随你六哥消散两日,便在府里安心读书吧,把小十一送到你六哥处,让你六哥替你带着。”

  曹延吉伸个懒腰,“正好,和博哥儿齐哥儿亲近亲近,可怜见的,还不如我和你小时候呢。”

  这话一点错也没有,曹延轩堂兄弟七个是在金陵长大的,同桌而食同塌而眠,感情好得很,到了宝哥儿一辈,天南地北分开,彼此疏远多了。

  曹延轩自然称好,“让媛姐儿也跟着六嫂吧。”又把媛姐儿的婚事说了:“金陵那边,我托了三嫂五嫂,也劳烦六嫂,有合适的多多留意。”

  曹延吉拍胸脯担保,嬉笑道:“若事情成了,可得请我们一顿媒人酒,我挑地方。”

  就像他已经给媛姐儿找到了合适的夫婿。

  曹延轩失笑,点点堂兄“可着京城,随你挑。”曹延吉又道:“小十五也放我那里吧,那小子,怪好玩的。”曹延轩舍不得,“十五离不开人,依旧留在我处,不碍事的。”

  听到这里,端着茶盅的曹慷笑道:“你的婚事,可有打算?”

  曹延轩恭声道:“未曾有打算。”

  曹慷点点头,“这几年,你自己,可有合适的人选?”

  曹延轩摇摇头,正要答话,身体忽然顿在当地,心中被怪异的感觉充满了:早在几年前,他便知道“王丽蓉病入膏肓”,和姐姐商量着,日后娶一位贤惠温良的新夫人,从头过日子。待王丽蓉去世,守满一年,“续弦”的事情摆在面前,三哥五哥问过两回,他毫无兴致,一再推脱;如今伯父当面提起,如无意外,无论这一科他能否考中,最多一年半载,一位新夫人就会被娶回曹府,成为第二位“七太太”。

  可,可是....事到临头,曹延轩茫然一片,真的要再娶一位新夫人吗?

  在曹慷眼里,便认为“侄儿没有合意的人选,把续弦的事情交给自己”了。

  “你不是初婚,年纪也不小了,膝下有珍姐儿宝哥儿,议亲的范围比不上少年人。王氏心性不佳,不堪为主妇,你这番再娶,定要挑个贤良淑德的。”曹慷心中,弟弟弟妹去世,侄儿只有自己一位长辈,娶亲的事要指望自己了。“我本来想,你在金陵若有看中的姑娘,哪怕门第低些、家境贫寒些,娶回来也是好的,既然没有,便罢了。”

  曹延轩默然,听伯父叮嘱“男子汉大丈夫先立业再成家,旁的放一放,这里有上两科的题目、三甲试卷,你拿去在肚子里滚一滚”便答应了。

  叔侄三人多年不在一处,此番相聚,说不完的话,二更时分方各自散去。

  回到竹苑,曹延轩在垂花门前停住脚步,见正屋和媛姐儿的住处熄了灯,只有西厢房尽头一间,依然亮着昏黄的灯火--小小的,朦胧一团,像夏夜里的萤火虫,寿命短短的,奋力照亮一小方天地。

  方才困扰曹延轩的问题,悄然回到心中:若自己娶了续弦,慕云还会像现在一样,再迟再累再换成陌生的地方,也要等自己回来吗?

  会的,慕云温柔恭顺,从没违背过自己的意思,又是聪明人,会始终恪守妾室本分,一如既往、尽心尽力地服侍自己和新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