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宴时陈羡
张凛和王轻是江聿在汝阳里的至交, 三人年岁相若, 少年心性聚在一起免不了比高比低, 江聿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在汝阳的王孙贵族子弟当中,江聿已经能够凭借自己的功劳,为家族争光,比起还在依附家中的子弟,的确不错了。
闻衍在外站立,默默听着。
“若是爹爹和阿娘知晓,一定会以你为傲的。”江映儿细心开解。
在她的哄慰之下,江聿总算是好了一些,“阿姐,我没事,其实闻....”下意识脱口而出闻衍的名字,又很快改了口。
“大公子,他说得没错。”
“王将让我养伤,再以照料小公主为由,不许我掺和军中的要事,我自己其实隐隐当中有感觉到。”
江聿没有往深处想,脑子里被汝阳快要打胜仗的喜悦冲击,以至于遭别人做了一个局设计,他不能够及时的察觉。
几次他去找王将,只要江聿一进去,原本还在议事的将领们,瞬间止住了声音,仿佛怕被他听到。
江聿问,“适才在谈什么?”
“是不是有关羌族的事情。”
王将含糊其辞,说不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江聿再问起羌族,旁边的将军脸色讳莫如深,窃窃私语,王将拍着他的肩头。
“不着急,等你伤势好了再说。”
他的伤早已好透了,王将找人背地里商议,除了处置羌族的事情,原来还奉了圣上的旨意,对付江家,原来如此啊。
“......”
江聿默然良久。
估摸着里面的姐弟二人聊得差不多了,闻衍预走进来了。
“阿姐,你和闻...大公子之间,算怎么回事?”闻衍顿住了脚,“阿姐,你是怎么想的?”
难不成还想嫁到闻家去。
江映儿垂眸,没有正面回答,“姐姐还没有想好。”
她不知道。
“闻衍的确很厉害,为了能够讨阿姐的欢心,算是煞费苦心,他有好的地方,可他的家世...”
怕江映儿误以为他说的家世是嫌弃闻衍商贾的家世,江聿解释说,“阿姐,我说的不是他的身家不好,而是他的母亲,还有闻家的一窝子亲戚,总是给你委屈受。”
江映儿脑子里一团糊,她和闻衍,是真的想不清楚。
“阿姐还没有问你和小公主的事情,你倒是先盘问起阿姐来了?”小公主粘着江聿可不是一般的粘着。
江聿脸皮一红,“......”
“不是那样......”
江映儿捂唇偷笑。
闻衍迈步进来,原本在笑的江映儿见到闻衍,下意识收敛了笑意,正了正脸色,“你...你来多久了?”听到多少了?
“刚到一会。”
一会是多久?
江聿起身叫了一句大公子,闻衍头一次对着江聿笑,“小将军不必客气。”男人笑得他极其不习惯,江聿瞧闻衍一眼。
随后对着江映儿说,“阿姐,你用过午膳,快些收拾细软,我去置办马车。”
又只剩下两个人了。
听得男人的袖管一动,江映儿见到他拿出一只白玉瓷瓶。
他伸手过来,江映儿偏身躲开,闻衍捏着瓷瓶,似笑非笑看她捏着衣襟的动作,“映儿,你躲什么?”
“你要做什么?”
闻衍把白玉瓷瓶在她眼前晃了晃,随后打开,凑到她的鼻尖给她闻,“你觉得是什么?我要做什么?”
清凉的药味。
闻衍指了指她的细颈,昨日被他亲出来的印子。
“抹药。”
“我自己来。”江映儿朝他伸出掌心,示意她要自己来。
闻衍反问,“你能不能自己抹好?”他是出于关心的问候,江映儿执意,“我可以照铜镜。”
男人挑眉,把瓷瓶放到她的手中,“好。”
江映儿歪头看了看,拉开衣襟,欲起身去拿铜镜,站起来迈了两步就腿软,闻衍早有预料似地捞住她的臂腕。
江映儿无言,站好之后,挣脱闻衍对她的搀扶。
她忘了这一茬,闻衍得寸进尺得厉害,当时不疼,后劲的酸麻简直超过任何的每一次,江映儿手腕也是酸疼的。
“映儿,你怎么用完就不要我了。”他故意调笑道。
江映儿真是没有忍住瞪他,闻衍没有火上浇油,蹙江映儿的眉头。
扶着江映儿坐下,“我去帮你拿铜镜。”
闻衍把铜镜举在手中给江映儿照看。
细颈上的印子有些重和深,头偏得很远,江映儿勉强能够抹到,越看她越是皱眉,闻衍怕她不快。
哄说,“药很好,三两日就消了。”
江映儿不理他,还在兀自擦着。
闻衍又接着说他已经让手底下的备办好了马车,马车里铺了厚厚的绒毛软垫,随性有许多乔装的高手保护着,郎中、厨子、丫鬟、仆妇,也都是好手。
江映儿听出问题,“你不同我们一起走吗?”
她的药已经抹好了,闻衍把白玉瓷瓶给收好,抄手抱起江映儿到腿上,江映儿要动,闻衍给她拉着衣襟边沿,不叫碰到刚抹上的药膏。
“让我抱一抱,映儿。”
男人的声音透着深深的疲惫和浓浓的眷恋。
江映儿原要推他的手,忽而顿住了,男人蹭着她另一边的脸颊,感受到男子的依恋不舍,江映儿的手蜷了起来,顿放在他的后背上。
“你不跟我们走吗?”江映儿再问道,还以为按照闻衍过往的脾性,会抱她许久。
药膏干透后,他给江映儿整理好衣襟边沿,就松开了她。
“抱太久,我怕我舍不得和你分开。”
江映儿再问,“你留在边关做什么?”不是说跟着她来的吗,“你...要留下来掺和?”
“映儿,是不是想我跟着你离开?”闻衍笑问,江映儿蹙眉,“你想多了。”
没有听到甜言蜜语,男人反而低低笑开。
“那你为什么一再问我不离开?不是想让我随你一道离开?”
江映儿暗暗翻了一个白眼,回说,“王将认定你是我们江家这边的人,我和阿弟都走了,你为什么又要留下?”
“因为你阿弟要走,我就不能走了。”
江映儿烦他,“你能不能一次与我说明白?”听得云里雾里,跟昨夜非要做事谈话一样磨人。
“江家的人如果全都走了,走得干净,朝廷反而不能放心,何况你阿弟说的毕桓还没有解决,今日我手下的人说,羌族内讧,他失踪了,王将没有找到这个人,如果我们全都走掉,王将更会认为是江家的局,择不干净了。”
“我留在边关给朝廷提供助力,把羌族的事情料理干净再回去,充当江家捏在朝廷手上的人质。”
人质?
朝廷手里还捏着爹爹阿娘,为什么还要人质。
是因为淮南离汝阳离得远,难以掌控?
江映儿看着闻衍,除了谢谢,好像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他一直在为她做事,心中滋味难言,她欠闻衍的越来越多,原本不关他的事情。
“那你...”
“在边关注意自身的安全。”她把闻衍给她的药递回他的手上,“你身上还有伤。”
闻衍笑开,又抱着她,“映儿,你放心,我的命是你的。”
他又玩笑说,“若我真的死在边关了,尸骨无存又或者抛尸荒野。也算是为了江家,看在我是为江家的份上,能不能给我一个正正经经的名分,墓碑上写江映儿之夫...”
冷不防她捂上了嘴巴,徒留四目凝对。
男人呼出的热气打在她绵软的掌心。
江映儿,“......”
“别说了。”闻衍就是祸害,祸害遗千年,他定然不会死的。
闻衍没有会过意,到了真正有蛛丝马迹泄露,他却愚钝了,体察不到江映儿的关心,误以为江映儿捂住他的嘴,是不想听他说墓碑上的刻字。
“好,我不说了。”
离行前,王将装模作样的吩咐人准备了践行的宴,江聿难得没有摆脸,江映儿诧异他居然也学会了作戏,字字句句的答谢和面子让王将很满意。
沈辞霁想单独找江映儿谈谈,闻衍一直暗中阻拦,没有成功,只能在席间跟江映儿讲话,让她多多保重。
江映儿抿笑,回以客套话。
沈辞霁又问起,“映儿妹妹,你同阿聿一道去汝阳吗?”
江聿护送小公主回汝阳,江映儿实在不放心,正好是当着王将的面,她直言不讳说道,“我随阿弟一道回汝阳。”
沈辞霁点头,他给江映儿递过来一块水晶糕,“映儿妹妹你离开汝阳的时日也不短了,还记不记得汝阳尚酥局那家的水晶糕?”
江映儿笑着说,“记得。”刚出的时候风靡汝阳,多少人喜欢,没点身家的人还买不到。
“小郡爷喜欢水晶糕?”
她的称呼永远那么疏离,纵然弯眉与他说着说话,仍然让沈辞霁心头苦涩。
近来他闭上眼,脑中想起的俱是那日在帐外听到的江映儿的娇吟嗯喘,断断续续的声音足以让他意浮心动,沈辞霁忍不住想她的样子。
“......”
想到闻衍,心中的愤恨难平,忍不住越发用力地攥紧酒盏。
“说起来糕点,我还是最喜欢映儿妹妹当时送来的乌梅酥。”他意有所指。
江映儿听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