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霍今霜
她为幼莲鸣不平,幼莲自个儿倒没多生气:“她乐意管就叫她管着,只要没妨碍到我,我还乐得做个甩手掌柜。”
执掌中馈的事徐春慧细细教过她,若要管家,她也分毫不怵。但梅氏如果能管得妥妥贴贴,她倒是也不急于一时。
毕竟江家还在并州,梅氏总不能在将军府住个十年半载的吧?
再说了,她此时人生地不熟的,能把明方阁里里外外摸个透就已经不错了,何必给自己身上揽那些麻烦事。有那个时间,品茗插花、弹琴作画,哪个不比管家来得轻松。
想通这个,幼莲也就没太在意这件事,转头就忘了。
江有朝在书房处理公务,晚膳前才踏着月色进了门。甫一落脚,就察觉到了屋内的不同。
原本桃李迎春的屏风被换成了六扇的江南山水;黄花梨木的软榻换成了更为名贵的金丝楠木,一看就是幼莲嫁妆里的;更别提桌上的茶盏、烛台之类的,全都变得精致又奢华。
江有朝默了片刻,本来想说的话突然忘得一干二净。
倒也不是觉得陌生,毕竟前一阵江老夫人往屋里添置东西的时候,他就从头习惯了一遍。只是现在看着眼前的陈设,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仿佛这个屋子里,他成了客人似的。
带来这些改变的小姑娘就坐在灯下,见着他回来,歪靠着的身子坐直,白皙莹润的肌肤从颈间露出来一星半点,反倒有种朦胧的美。
“夫君,你回来啦。”清亮灵动的圆眼立刻看过来,语气娇糯。
江有朝喉咙动了动,眼里带了些欲色。
昨夜情至酣处之时,也听见几句娇声软语的“夫君”,酥酥麻麻的,直往他心上戳。如今听见,连面色都不自觉舒展了几分。
幼莲哪里能知道,自己只说了一句话,昨天刚开了荤的男人就食髓知味,连用膳的心思都歇了不少。
她吩咐丫鬟布膳。
今夜的饭菜是将军府和她带来的厨娘一同做的,截然不同的菜肴放在桌上有种奇妙的和谐。
幼莲余光扫着江有朝,看到他全程没变过一下的脸色,轻轻舒了口气。
她今日仔细想了想。他们两个人是夫妻,若是没有意外的话,肯定是要一辈子在一块儿生活的。既然如此,迁就来迁就去的未免也太麻烦,不如早早说开就是。
是以,在丫鬟端上两个大小迥异的粥碗时,不等江有朝疑惑,她就开口了。
“夫君你看,其实我只能吃得下这么一小碗粥。”她纤细的手指扶着碗给他看,一时说不上来是瓷器白还是她的手更白。
幼莲面前的碗只有江有朝的三分之一大小。
“今日早膳的时候,我不想让夫君觉得我失礼,才吃了满满一大碗,撑得厉害,在院子里走了好久才缓过来呢。”
她的声音娇娇柔柔,像是在软声抱怨,又像是在撒娇。江有朝一时竟想不出其他话,下意识地就朝她的腰腹处看过去。
“现在……还难受吗?”
幼莲眨了眨眼,脸上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早就没有不舒服啦,夫君不必担心。”
她今日说这些其实还有其他打算,回答完江有朝之后又接着往下说。
“夫妻间信任是最重要的。我向夫君坦诚,夫君若是有什么事,可不可以也对我坦诚相告呢?”她的语气很是诚恳。
这话说的很在理,江有朝颔首。
幼莲:“那……今日有几道菜是我从国公府带来的厨娘做的,夫君尝一尝,如果不喜欢的话,以后我就让厨房同时做两种菜。”
她向来不会委屈自己,却也不想江有朝受委屈,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江有朝率先动了筷子,他分别尝了尝这几道菜,没觉出什么不习惯来:“味道很好。”
许是觉得这话听着有些敷衍,他又添了一句:“我于饮食上没什么忌讳,行军路上更是什么口味的吃过了。夫人若想吃什么,吩咐厨房就是。”
幼莲眉眼弯弯地应了。
一顿饭下来,两人都颇为满意。江有朝看着面前娇艳俏丽的小姑娘,心中觉得熨帖。幼莲则是开诚布公地和他说了话,饭菜又合口味,吃的很愉快。
晚膳后幼莲照例在院子里走了几圈,江有朝先去洗澡。
直到他微敞着中衣走出来,四目相对之时,幼莲被他直白的眼神烫了一下,赶紧溜进去沐浴。
只是最后男人在外头等得心猿意马,没等她擦干身上的水,就抱着她回了榻上。大红色的床帐被随手放下来,透出几分烛火的光亮来,反倒让莹润肌肤更加惹眼。
如瀑的青丝披散,柔若无骨的身子半伏在榻上,露出片片盛放的红梅。幼圆的眼睛里泪光盈盈,偶然间滴下沁凉的水珠,砸在炙热的手背上。
粗重的呼吸打在白皙的颈侧,每每都能带起一阵涟漪。
凌乱冲撞间,幼莲才明白昨夜的男人有多收敛。她没心思细想今夜的被褥是否足够软和,只能无力地缠绕在健壮有力的身躯上,随着他一同沉浮。
结束后,幼莲本想让苦夏搀着她去洗澡,男人大手将她捞起来,直接抱去了浴房。
好不容易挨过了沐浴时的脸红心跳,回到榻上的时候,幼莲半闭着眼睛只想睡觉。
江有朝搂着她,从被子外头轻轻拍了拍:“睡吧。”
没等幼莲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就沉沉睡去,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上午。
这下她算是知道没有婆母的好处了。若是寻常人家,新媳妇定然是要晨昏定省地给婆母请安,服侍婆母用膳,小心谨慎地伺候着。
但在镇北将军府,江老夫人以“咱们家没有那么多规矩”为由免了她的请安,是以幼莲舒舒坦坦地睡到了日上三竿,都没有人说她一句。
“夫君呢?”幼莲换好衣裳上了妆,终于想起来被她抛到脑后的江有朝。
苦夏:“姑爷早早起了,先去练武场打拳练了剑,用过膳以后就去书房了。”
走之前特意回来看了一眼,瞧见幼莲在睡觉,还吩咐她们小声着些,不要吵醒了夫人。
幼莲点了点头,慢吞吞地用了早膳。
午后她找了个院子里有阳光的地儿,让藏冬搬了一把躺椅和竹几过去,边晒太阳边翻江有朝私库的册子。
上头大多是御赐之物,还有一些是别人家送的礼,花里胡哨,种类又多又杂。
幼莲一边勾勾画画,想着怎样收拾更井井有条,符合她找东西的习惯;一边从里面挑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如果有看上的,就直接让迎春拿出来用。
看见两颗金色东珠的时候,迎春见她起了心思,从库房里把它们拿出来。细腻莹润的东珠在太阳下闪着光,幼莲喜欢的不得了。
“把它们打成两支对簪,配我那套莹白色百花曳地裙刚刚好。”
迎春拿着锦盒应了。
接近傍晚时厨房又送来了一小碟玉露团,外表酥脆,内里奶香甜软,幼莲觉得颇合胃口,立刻让人赏了那厨子。
待得江有朝回来以后,她还笑着让他尝尝。
江有朝一向不吃这种甜甜腻腻的点心,此刻看着她明媚的笑脸,下意识地就拿起一块儿尝了尝。
“怎么样?好吃吧!”幼莲眼睛晶亮。
他沉默一瞬,将那股甜蜜的味道压下去,轻轻颔首:“不错。”
幼莲忍不住笑了笑。
因着明日还要回门,今夜两人什么都没做,安安稳稳地睡到了天亮。
盼了好几天,终于能回家,幼莲脸上的期待遮都遮不住,拎着裙摆欢欢喜喜地往外走,身后迎春的手上还捧着个紫檀木的大盒子。
这是她从江有朝私库里翻出来的前朝陈汉清的山水图。令国公一向喜欢陈汉清,幼莲就主动向江有朝要了这副画。
作为感谢,她把自己带来的五幅名画都塞进了江有朝的私库里。
她和江有朝也说了拿画的事。山水图江有朝没管,听到她用了两颗东珠,他才开口道:“书房里还有一颗大些的南珠,就在博古架上放着,你改日也一便用了吧。”
幼莲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她最喜欢这种精致漂亮的饰物,江有朝的礼物简直是送到了她心坎上,下车的时候还软绵绵地挽着江有朝的胳膊。
按理说令国公是该在厅堂里等着他们拜见的,可他一直牵挂着幼莲,此刻就站在大门口等着。
“爹爹!”幼莲笑着扑进他怀里。
令国公伸手抱着女儿,看见她小脸粉扑扑,面上带着笑容的模样,就知道她这几日在镇北将军府过得不错,看向江有朝的目光里也带着满意。
徐春慧亲热地招呼:“快些进去吧,等回去了有大把时间好好说话呢。”
众人高高兴兴地回了屋。今日幼莲回门,令国公府所有人都待在这儿,虞青竹看见她的时候,还笑着朝她挤眉弄眼。
“我不在的这几天,二哥哥在书院可有好好看书?”幼莲眼睛一转,就掐中了他的死穴。
虞青竹的脸一苦,不赞同地说道:“今天这么高兴,娇娇何必说这些扫兴致的话。”
徐春慧耳朵尖,听到这话眉梢一挑,直直地看向他。
虞青竹缩了缩头,躲在虞青松后头,看都不敢看徐春慧一眼。虞青松被他扯来扯去,脸上带着无奈的笑。
令国公和江有朝都是寡言少语的性子,三叔虞望年自动担起了找话题的责任,问道:“我记得,伯英的弟弟也是明年下场吧?”
“是。”江有朝颔首。
“那倒是可以和这个混小子交流交流。”虞望年拍了拍虞青竹的肩,脸上带着调侃,“他是有些天分,只是心思太跳脱,定不下来。”
江有朝顺着夸了几句。他只是习惯了不说话,却并非不通人情世故。对着新婚妻子的娘家,礼数周到,让令国公连连点头。
他们聊着聊着就说到了政事见解上,幼莲摇了摇头,想着先回荷风院看看,顺便带点儿落下的东西走。
孰知刚出正院门没多久,就看到一道娇弱单薄的身影。
幼莲皱了皱眉,就要避开。对面的人恰好转头,当即向她走了过来。
“你怎么也回来了?”对着虞兰若,幼莲没有多少耐心。
她出嫁那日虞兰若当然也来了,还是带着王泽和孩子一起来的。好笑的是,她怀里抱着的不是她的亲生儿子,而是王泽最近最宠爱的一个妾生的孩子。
添妆的时候,旁人都笑着说些吉利话,只有虞兰若仿佛脑子被糊住了一般,当面求她帮忙劝一下令国公,好让王泽也能去燕州当个县令。
大喜的日子,幼莲懒得跟她生气,直接让迎春把她轰了出去,眼不见为净。
今日她回门,怎么虞兰若也跟着来了,阴魂不散似的,让人心烦得很。
听见幼莲不耐烦的话,虞兰若脸色不变,朝她柔柔一笑,解释道:“幼莲,你误会了。”
第39章 ◇
◎“我绝不容许旁人打她的主意。”◎
“夫君心疼我,才叫我回府小住,好在父亲母亲面前尽孝。”
听着这话,幼莲轻嗤一声,没兴趣同她多言:“若真是如此,你可得好好尽孝,别回头又提起燕州的事,惹得二叔生气。”
当初虞兰若出嫁的不体面,二叔虞望生恼了她,连嫁妆都没有贴补,由公中出了五十抬嫁妆就把她送到了王家。这几年来,也没有松口的意思。
虞兰若的脸色变了变,眼睛里噙着泪:“你我姐妹一场,你又何必说这样的话埋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