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霍今霜
华昭冷笑一声,看着桌上新制的熏香,想起现在后院里头哭哭啼啼的妾室们,眼神冰冷无比。
兰家覆灭,二皇子只会更加仰仗那些支持他的官员。临走的时候,都不忘叮嘱她要好好照顾那些妾室,千万不能让她们在府里受了委屈。
华昭深吸了口气,吩咐丫鬟将这盒熏香放到二皇子的房间里,给自己换上了一件素雅的常服:“给晟儿换好衣服,我要带他进宫。”
二皇子可以倒台,但绝对不能背上谋逆的罪名。不论他怎么样,都得给她的晟儿留下足以傍身的东西才行。
*
镇北将军府。
幼莲正在细细核对捐钱捐物的单子,苦夏奉了一小碗莲叶羹放在桌边。幼莲看都看没就伸手去拿,碰着碗沿的时候蹙了蹙眉:“怎么是温的?”
天气太热,用膳都没多大胃口,想吃些冷食,结果厨房送来的还是温的。
苦夏温声劝道:“太医都说了,您不能吃冷的。上次只是用了些冰过的暗香汤,奴婢就被李太医念叨了好半天。您也不想喝几个月苦药,最后毁在口腹之欲上头吧?”
“就是呢。”迎春附和道,“您午膳就没用多少,赶快吃些东西垫垫吧。”
幼莲这才坐下来乖乖吃饭。苦夏无奈地摇了摇头,帮她誊写桌上的募捐单子。
迎春凑过去看了两眼:“果然还是公侯世家更有钱,除了宫里头,就属他们捐的多呢。”
有皇后娘娘带头,各家各户都捐了不少,其中又以昌平伯府为最。旁人都不敢越了皇后去,就比着份例减了一些。幼莲自然也不会特立独行,就把剩下的银票都直接给了三叔,叫他买粮的时候顺便替她也添上。
“奴婢真没想到,连敬忠侯夫人那么小气的人,都捐了这么多钱呢。”迎春突然看到敬忠侯府后面跟着的数额,忍不住惊讶了一下。
幼莲挑了挑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有些不解。
“总归是做好事,多点儿总比少了强。”敬忠侯夫人在京中名声一般,她手下的农户也被盘剥得厉害,不知道这次怎么转性了。
迎春大胆猜测:“说不定是为了在皇后娘娘面前博个好名声呢!”
幼莲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也许吧。”
几人正说着话,丫鬟就引着温以娴进来。看见她还在吃饭,温以娴愣了一下,忙走到她面前:“可是身子有什么不舒服,怎么这会儿才用膳?”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啦,终于补齐更新辽,最近忙到昏头了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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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
◎珠翠摇曳,满室生春。◎
幼莲摆了摆手:“最近苦夏得厉害,午膳没什么胃口。”
苦夏正认认真真地誊写,不经意间听见自己的名字,疑惑地抬头看着对面聊天的两人。
对上她的视线,幼莲眨了眨眼睛,突然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一下。她最近忙活募捐的事情,又不好好吃饭,看着清减了许多,唇角微弯的时候脸颊上的软肉轻轻嘟起来,多了几分柔婉可爱。
温以娴也笑着摇了摇头。春夏秋冬四个侍卫婢女里面,苦夏是最妥帖老成的一个,现下倒因为名字搞了个乌龙。
看着她们俩调侃揶揄的模样,苦夏眼中露出一丝迷茫之色,眨了眨眼,低下头接着抄写了。
等幼莲用完那盏莲叶羹,温以娴才开口表明来意:“我知道你最近在忙活募捐的事,虽然我帮不了你什么大事,但尽我所能,还是能为百姓做些什么的。”
她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十寸高的锦盒,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用钥匙将它打开。
幼莲还没反应过来,愣愣低头,就看见盒中珠光璀璨,在撒进来的阳光下闪着莹润的光。在这堆珠宝首饰下面,躺着十几张一万两面额的银票。
“这、这是?”幼莲看着这堆东西,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温以娴弯唇笑了一下:“想要为两河地区的灾民出力的,除了世家大族,京中的普通百姓,也想略尽一份绵薄之力。”
“这些年我在外头寄卖自己的绣件,同一些商户夫人有了来往,她们知道了募捐的事,便托我将东西送给你。”
这些商户夫人并不是出自京中有话语权的那些家族,而是普普通通的绣坊东家、茶楼店家、点心铺子的掌柜……她们虽然人微言轻,却也想为这场旱灾做些什么。
温以娴的语气云淡风轻,仿佛她只是恰好遇到了这件事,便顺手而为。
可幼莲同她是什么交情,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好端端的,怎么她们都知道这回事?况且我才不相信,就有这么多人愿意慷慨解囊,捐出这么多东西。”
便说世家大族里头,大部分笑着捐钱捐物的人,都是不敢拂了皇后娘娘的面子,人后指不定要抱怨几句她们多管闲事呢。
温以娴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这事的确是百绣阁的东家穆娘子先同我说的,否则我也想不起来这回事。”
“后头的十多家,倒是多亏了穆娘子牵线搭桥,我才有机会上门拜访的。”
温以娴唇角的笑容浅淡,将自己如何费心拜访,如何劝说这些商户夫人同意此事的过程都一笔带过,只是笑着让幼莲莫要忘了穆娘子从中出的力。
幼莲怔怔地望着她,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知道她主动揽了统筹募捐的事之时,陈惜春还笑话她太傻,费半天力气,最后好名声全让皇后娘娘得去了。
她虽然不在意能否博得众人的赞扬,却也会因为朋友的不理解而难过。
如今听了温以娴的话,幼莲走到软榻另一边,挨着温以娴坐下,轻轻搂住她的手臂,脸上的笑容灿烂又明媚。
温以娴摸了摸她埋在自己肩上的脑袋:“怎么了?”
幼莲抬起晶亮亮的眼睛,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却半点没有消减。
温以娴看着她这副模样,虽然不知道她在傻乐什么,却也不自觉弯了弯唇角。
*
按着皇后的吩咐,凡是捐钱捐物的人家,都要详细登记在册,最后整理在一起,公之于众,让天下百姓都看到他们的功德。
等幼莲带着温以娴给她的东西去宫里走了一遭,这本册子后头又添上了许多名字,不拘是世家还是百姓。
如此一来,这场善事反倒变得更加轰轰烈烈了起来。等到粮食被送到黄河两岸,无数百姓自发朝着京城的方向叩首道谢,眼里都闪着晶莹的泪花。
皇帝下令免除两河地区一年的租赋,同时采取赈贷粮种的方法,力求能挽回一点今年的收成。
对于皇帝的决定,百姓们自然感激涕零,只是对早就囤了一大堆陈粮的敬忠侯府来说,这非但不是好事,还是阻止他们获取暴利的拦路虎。
敬忠侯夫人娘家的表侄就在汴州,也是家里最先发现两河灾情的。
知道此事的时候,敬忠侯夫人先是惊慌失色地在地上来回踱步,等到确定了这场旱灾与京城无关,又狠狠松了口气。
人一闲下来,就容易动歪心思。
敬忠侯夫人本来是想囤一些细粮,可账上的钱就那么多,便买了一大堆便宜的陈粮卖到汴州去。借此狠狠赚了一笔后,又在募捐时出了好大的风头。
这下不仅引来了皇后娘娘的大力夸赞,还被一直想立功的陈国公府盯上了。不出三天,陈楚琦就掌握了敬忠侯府高价转卖陈粮的证据,在上朝时参了敬忠侯一笔。
皇帝最近因着兰家的事正怒火冲天,敬忠侯府正好撞上来,当即被判了一个从严查办。
不过这件事对二皇子来说倒也算是好事。皇帝看了看意图谋逆的兰家,又看了看鱼肉百姓的敬忠侯府,觉得这个儿子虽然冷血了一点,倒也不是不能救。当即就派人把他送了回去,顺带给华昭赏了许多东西,表示定王府如何不会牵连到她。
自此,京中的风风雨雨算是告了一段落。
大皇子圣眷正浓,许多人都觉得他肯定能登上太子之位,追随者众多。二皇子虽然没了最重要的倚仗,却意外因为大义灭亲的事情,在文人墨客间有了好名声,也算是些许慰藉吧。
不过对幼莲而言,朝堂上的纷争并不重要。她坐在明方阁里,满心满眼都是此刻风尘仆仆站在门口的人。
“夫君!”幼莲回过神来,像一阵风似的跑了过去,撞进江有朝的怀里。
江有朝伸手将她抱住,眸中充满血丝,浑身都散发着疲惫之意。他俯身将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头,那双冷峻凛然的眉眼悄然闭上,只是怀抱着她的手慢慢收紧。
过了好半天,他才站直身子,大手抚摸着幼莲的脸颊:“瘦了。”
他的嗓音沙哑,似乎还含着边关的风沙,话中的缱绻和怜惜却丝毫不减。
幼莲早就盼望着他回来,此时笑着偎在他怀里,眉眼弯成两个小月牙,手指攥着他的衣襟不放:“夫君才瘦了呢,还晒黑了。”
许是大夏天在路上奔波,江有朝肉眼可见的黑了一些,身上的肌肉也更加硬朗结实。
江有朝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脸上的软肉,待得心中情绪平静一些,就站直身子将她松开了:“我去沐浴,夫人帮我传膳可好?”
幼莲还拉着他的衣襟不松手,眉尖轻蹙:“我和夫君一起……”
江有朝低头看了看她,没说话。
幼莲咬了咬唇,不明白方才还抱着她的人,怎么突然要把她支开。可既然江有朝不愿,她也不会强求,便乖乖松开了手,只是眼中却浮现起一抹失落。
江有朝喉结微滚,握住了她的手:“全是风沙。”
他看了看小妻子一袭浅碧色莲叶纱裙,发髻上簪着白玉步摇,明明未施粉黛,却眉眼灵动、俏脸微粉,娇美得不可方物,与他此刻风尘仆仆的样子大相径庭。
他本来打算沐浴完再来见她的,可是站在门口的时候,却怎么都不舍地离开。
幼莲这才明白这人究竟在想什么,咬了咬唇,实在没忍住嘴角的笑意。她伸手轻轻砸了一下他的胸膛,嗔了他一眼:“那你快些哦。”
她转身朝着小厨房走去。
因着幼莲最近苦夏,院里的小厨房整日变着花样给她做些新奇有趣的饭食,是以她这会儿进去,就看到厨娘在灶前忙碌。
江有朝回来的时候众人都瞧见了,厨娘很有眼力见的炒了几道他爱吃的菜。
幼莲绕了一圈,觉得没有能用得上自己的地方,回卧房换了身妃红色半臂襦裙,斜斜插了一支累金丝镂空牡丹流苏步摇,红宝石金坠垂在鬓边,轻动间昳丽生辉。
她站在西洋镜前,看着镜中娇艳明媚的的美人,颇为自得地弯了弯唇角。
浴房里,江有朝从水里迈出来,看见台子上放着的两身衣裳,脚步微顿。他抿了抿唇,略过常穿的墨湛色长袍,伸手拿了那身钴色的。
幼莲就坐在桌边等着,看到他身上的衣裳,偷偷笑了一下。
瞧见她眼里的欢喜,江有朝不自然地整了整袖口,腰背挺直,耳垂也染上了一抹薄红。
幼莲没什么胃口,就让迎春上了一小碟姜丝梅,陪着他吃饭。
江有朝心里火热,一顿饭用得飞快,幼莲都忍不住想劝劝他,看见他眼中滚烫的情意时眼睫颤了颤,羞赧地低下了头。
他这一去,幼莲最担心的就是他的安危。进了内室之后,就忍不住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了他好几眼:“夫君可有受伤?”
江有朝牵着她的手顿了一下,话音稍迟:“……没有。”
看见她含嗔的眼睛,捏了捏她的手指,又老老实实改了口:“只是些皮肉伤。”
那身钴色的外裳又被脱了下来,雪白的中衣里头,肩背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疤。比起下面那几道陈年的刀疤,颜色更浅,瞧着也没那么凶险。
幼莲轻轻抚过那一道疤痕,眼帘轻垂,掩饰眸中的涩然。
江有朝呼吸急促了几分,转身将她拦腰抱起,去了早就铺好的床榻之上。纱帐被随手放下来,轻轻晃悠了几下,荡漾出几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