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程晚舟
“少主,江左的信来了。”
绿芙掀帘,手中拿着一封书信,快步朝屋内走来。
玉姝回首提灯,一瞧见她的脸,一颗悬吊的心一瞬冷静下来,她转身匆匆走向绿芙,面颊雪白。
“少主?”绿芙疑声唤她。
听见耳畔熟悉的声音,玉姝定了定心神,她走至绿芙跟前,眸光微侧再次看向那处晦暗角落。
绿芙从她手中接过烛盏,忽然朝着那端走去,玉姝瞳眸一晃,急声唤她:“绿芙!”
霎时间,帘幔随着烛光摇曳,晦暗角落被光照得通明,玉姝心间骤然加速,目色凝重,定定地望向那张彩绘海棠屏风。
摇曳焰火从屏风晃过,留下一抹浅浅的长影。
“呼啦”一声——
绿芙偏首看向那声响来处,一时皱眉,朝那屏风的另一端走去,“奇怪,怎么此处的窗没有关紧呢?”
寂静夜里忽然传来一声猫叫,绿芙被吓了一跳,她稳住心神,又探出身子朝外看去,只见一只黑猫从窗外跳向房檐,陷入茫茫夜色中。
“绿芙,怎么了?”玉姝心中惶然,信纸在她掌心变皱。
“少主是只野猫。”
原来只是野猫。
随着窗棂关合,玉姝悬着的心房总算落下,她站在烛台前,垂下眼眸,深深舒了一口气,尔后拿着绿芙递来的书信走向拔步床。
坐上床沿,玉姝攥着手中书信,指尖划过那道熟悉的字迹。
笔锋秀雅有力,是阿姐的字。
绿芙此刻也从屏风前走过,行至玉姝跟前,“少主今夜脸色怎的这般白?”
“许是有些乏了。”玉姝曲指扼住眼穴,眉眼泛起淡淡倦意,忽又抬眼看向绿芙,又问:“绿芙,今夜点炷安神香罢。”
许是有些疲倦,她才会有这般多的思虑。
言毕,绿芙应诺,转身走向外间,将案上的一张紫檀木刻葡萄纹的箱匣打开。
绿芙低眸,仔细分辨匣中两个颜色相似的宝盒。
正犹疑间,房门突地被人叩响,玉姝与绿芙一齐朝外看去。
“娘子可歇下了?奴婢给娘子送香炉。”
是府中婢女声音,玉姝递给绿芙一个眼神,绿芙旋即会意,福了福身,放下手中宝盒,走向房门处。
吱的一声,房门打开,门外一名婢女朝着绿芙弯眸一笑,手中端着一盏鎏金雕花银盏香炉,绿芙微一颔首,侧身让她进来。
婢女端着香炉走向拔步床外的帘帐处,福身行礼,“奴婢见过娘子,白日奴婢们打扫屋子时,才知屋中沉香用尽,这厢给娘子送香来,还望娘子勿怪。”
玉姝展目望去,见帘幔后的身影恭敬弯着,颔首低目,默了片刻,她温声开口:“无碍,你将香炉交给绿芙便是,多谢你送这一趟了。”
婢女低声应下,而后将香炉转交绿芙手中,便悄然退出屋中,绿芙转身去将香炉搁置好,并未瞧见那婢女忽的侧首,垂目用余光淡淡扫过帘幔后的内屋一处。
门再度关合,一簇火星在炉内燃起,俄顷,袅袅青烟浮上空中,一点点从帘角穿过,丝丝攀缠而上,探入帐中。
玉姝此刻已经上榻,绿芙放好香炉后走至床前,将半张锦帐从金钩放垂。
床前照例为她添了案几烛台,以供她此刻拆阅书信。
她倚着床栏,密密眼睫忽抬,凝向一旁的绿芙,嗓音一改往素清冷,软糯起来:“绿芙,你去歇息罢,我一会自个儿歇下便是。”
只她主仆二人时,玉姝一贯不需她时刻守着,绿芙也随即应下,再将屋中四面窗棂合紧,灭了外间烛光,这才缓缓退至隔间房中。
拆开信封,玉姝将信纸展开放于腿间,微茫烛光照过纸上字迹,她细细阅过一行字,丝毫不曾察觉帐中一缕青烟已绕至她的乌发,悄悄钻进她的口鼻之间。
困意缠住她的意识,眼帘不住地下沉,玉姝蹙眉眨了眨眼,执着书信的指尖渐渐松了力,轻薄纸张飘落枕边,一双纤纤玉手垂落锦衾,暖黄烛灯照着少女的脸颊,一双眼眸沉沉闭上,她的呼吸随着燃烧的炉案而渐渐平缓起来。
“倏”声在房中响起。
屏风后的暗门顿开,一束长影烙在花砖地面,沉重的脚步声随之响起,在一片阒然的房中显得尤为刺耳。
萧淮止从屏风后走出,影影绰绰的光影在他身上浮动,烛光闪过他浓黑瞳仁,长腿迈了几步便已走至拔步床前,他抬手轻轻拂开垂下的半截锦帐,一双充斥着阴冷与贪婪的眼死死睨着榻上女郎。
他抬起长臂,指尖捻起锦衾一角,手背触过锦衾下她温软的身体。
似被击中一般,萧淮止指尖一顿,心底已掀过狂风巨浪,痒意与丝丝痛感不断卷刮过他的四肢百骸。
漆黑的眼眸中渐渐弥漫上一层贪。
高挺修长的身形于榻前缓缓躬垂而下,男人半蹲在女郎身旁,长指拂过女郎莹润的面颊,揉过她微张的檀口,不断地开始往下游走。
年少的那一点绮念在心中盘踞着。
他试探着去触碰着她,也许碰过以后,那份念头便不会再缠着他。
可是碰了,却觉不够,他神色微暗,压住心绪,想要收回触碰的手指。
想到此处,萧淮止眸色发沉,心底已经升起一个念头,长指已经移至锦衾下方,那里面包裹着女郎一双瓷白细长的双腿,那脚踝上方,还残留着他的痕迹。
他捻起锦衾,将那玉足展露眼底。
浅色绣花的裙裾凌乱铺开,滚烫的吐息落向眼底的那片瓷白柔滑,他线条凌厉的唇角轻轻扯动,目光锐利地刺向她的足踝。
宽大掌心一把捞过纤细足踝,他将玉姝的腿朝前一曲,小巧白皙的足落入他的掌心,力一点点包裹、收紧,将她牢牢控住。
可她太脆弱了,只这般一握,便已露出一圈红痕。
新痕与那道浅浅青色交映,在他眼底缠绕相叠,一点点弥漫在他眼瞳之中。
他并未察觉到,力道在此刻加剧,榻上女郎眉间骤紧,漂亮的眼尾随即洇开一层红圈,涟涟泪光淌过眼尾,滑落枕边。
极轻的一声呜咽刺入萧淮止的心底。
他撩动眼皮看向榻间女郎。
神息香的药效极好,她暂时醒不过来。
但这不代表她感知不到外界带来的痛感。
萧淮止深睇着她淌过的晶莹泪光,一时浓眉紧拧,彻底松开手。
溶溶月色镀在纱帐上,心中烦郁弥漫,燥意蹿了满腹,他闭了闭眼想要驱赶这些莫名情绪,脑海中却陡然出现一把锁链,紧紧拴住他的脖颈,将他猛地甩向深渊,而执着锁链那端的人——是她。
既然是她……
萧淮止眸中闪过阴冷,手腕一转锁链即刻便缠绕住他的臂间,力道一收,她与锁链一并摔向他的怀中。
为何手执锁链的人会是她?
萧淮止一时不解,遽然掀开眼眸,目光落向眼前女郎,眸底多了几分偏执,他腾地起身将她压在身下,一只长腿屈膝跪在榻上,像是探究,俯身覆上她的唇。
第13章
◎触碰的瞬间是柔软的◎
【013】
她的唇瓣微凉,触碰的瞬间是柔软的。
萧淮止喉舌滚烫,他往里再探了探,贴上了她紧闭的贝齿。
极静空气中,帘后响起吞咽唾液的响动。
萧淮止长眸垂下,很快往后撤开,心绪如火,他深深吐息着想要平复杂乱不已的情绪,目光瞥过她枕边信纸之上,忽的,他眸色翻涌,渐渐转冷。
夤夜已至,月光洒落檐角,折向一层层石阶。
冗长的密道通往外院,庭院石墙处传来几声窸窣响动,机关齿轮转动,一道石门缓缓打开,月影婆娑照向那道高阔长影。
候在月洞门处的一名婢女听见响动,旋即躬身快步走来。
“主公。”婢女甜腻柔软的嗓音陡然转粗,露出原本的音色。
错落光影笼着婢女微弓的身躯,随着她缓缓起身的动作,映在墙上的影子也逐渐拉长,渐渐与另一道长影几近齐平。
“按照主公的吩咐,属下给玉家少主点的香都是神息香。”
萧淮止颔首,眸仁微转,一字一顿道:“盯紧照玉院,孤要知晓玉氏的所有。”
‘婢女’躬腰揖拳,肃声应下,踯躅一息,他压着嗓音试探地问:“主公,敢问属下何时能回军中?”
簌簌冷风刮过,萧淮止步伐停驻,他侧目看向‘婢女’,“下月便可。”
若是时间加紧些,还能更快。
但他不想那样去逼,若非亲自来求,又有什么意思?
二人在茫茫浓夜中背道而驰。
萧淮止从庭院踱步走向别院后门的马厩处,今夜他还要去一趟枢察院。
长影融入苍茫夜色,庭院尽头的廊芜处,崔二目色凛起,紧紧地盯着月光下那道朦胧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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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姝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
她掀开眼帘,翻身之际顿觉脚踝一阵刺痛,玉姝弯眉一拧,坐起身掀开锦衾,浅色裙裾微凌,一只雪白脚踝上赫然显着一圈红痕。
玉姝红唇翕合,齿间生出丝丝麻意。
何时碰到的红痕,她实在不记得,便是小腿处那道淤青,也是夜间沐浴时她陡然察觉的……
迷蒙双眼抬起望向逶迤而垂的帘帐,心下茫然一片,寻不到一丝头绪。
垂手间,指尖碰到一页纸张 ,玉姝旋即低眸看向枕边,那是她昨夜跌落的信纸。
昨夜竟又睡着了……
玉姝捻起信纸,展目阅过,那是阿姐从江左递来的书信,算起来,她已离开江左近一月了。
须臾,她已将信读完。
阿姐要她在上京待满一年,那是玉氏一族与当今天子做的约定。
她将以玉氏少主的身份居在京中,这是她应该为玉氏做的。
指尖微蜷,她将信纸重新叠好,放入信封之中,搁于枕下。
锦帐下探出一只瓷白柔荑,玉姝拨开帘帐,牵动顶端银铃,屋外旋即响起婢女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