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程晚舟
廊芜上的风灯熄了几盏,眇眇忽忽的火光虚笼着地面。
黄梨木雕刻海棠菱窗外衬过一道高大挺拔的影子。
冷厉深暗的眼,直直盯着窗内。
驻守院子的将士们已纷纷从廊道间退下, 夜风刮过, 吱呀一声脆响, 打开了主屋大门。
蟒纹赤金长靴跨过门框,大刀阔斧地走向里间。
绢纱帘幔旁的案台处摆放着一盏淡青瓷釉雕花香炉,袅袅烟雾绕着帘子攀爬而上,满室散着清雅花香。
屋中沉重步伐停至拔步床外的锦帐处,萧淮止伸手拂开一截帐子,幽邃冷锐的眼,窥觑着帐内女郎。
薄衾虚笼住她窈窕的身姿,她侧身而卧,乌发散在枕间,露出半张姣丽的脸。
萧淮止心口似被烫过,握着锦帐的长指倏紧几分。
她倒是睡得安稳踏实。
三日以来,他坐在枢察院的厅堂里,坐在地牢的檀椅上,抑或者在京郊大营的主帐中……
每每逢至夜深之时,都能记起她的脸。
尤其今日,他都快命人将马匹备好,她便已经将灯熄了。
越想,心口越紧。
萧淮止睨着她,面色冷冷沉沉地将帐子一把拂开,而后背身坐上床榻,脱靴解袍,简单用屋中备着的冷水洗了把脸,便直接抬腿上榻。
撂了帐子,眼前一片漆黑,萧淮止凝着眉,轻轻在外侧翻了个身,将里头的人慢慢挪入怀中,揽腰紧紧拥着,心间情绪才得以纾缓。
她像是一剂良药,暂时缓解了他的心躁之症。
萧淮止合上双目,沉沉地包裹住她,挺拔鼻骨磨过女郎柔嫩颈间,舔了舔脖下一寸的齿痕,又将唇齿印了上去。
十分贴合,不仅于此。
他闷声一笑,顺着修长白皙的脖子往上,去啄她柔软的唇。
自与她耳鬓厮磨,一响贪欢后,他便总觉得食髓知味,如何都不够。
但此刻,他必须先压制住心中那股如啸般的贪恋。
还有两日,他要她朝着自己一步步走来。
这一次,他要等她慢慢靠近,才能将她完全裹入腹中。
沉寂浓夜里,二人平稳的呼吸交错着。
乌亮湿漉的眼眸在他怀中睁开,浓睫簌簌擦过衣襟,复又合上。
他身上,竟并无女子香。
——
两日后。
天穹上流云浮晃,鸦青点缀,皎月缓缓从云层吐出半面。
玉姝坐在新置的妆奁台前,仔细描眉点唇,绘至最后一笔,镜中点映着女郎姣好姿容,水盈盈的眼眸上点缀着一层妍丽桃红,眼尾微扬,姝色勾人。
今夜是萧淮止的生辰宴,在重华殿。
作为玉氏少主在这样尴尬的时刻,定然是不能入宫的,遂她让府中人给萧淮止递了信。
玉姝对着铜镜拢了拢鬓角,平静地凝着镜中的自己,眉眼娇妍,乌鸦鸦的青丝散落腰际,鬓角几绺碎发垂下,只这般将人望着,一双水眸中便已生出潋滟春波,不自觉地勾动人心。
她倒是第一回 知晓,自己竟也会有一日,去学魅惑男人的本事。
起身之时,盈盈烛光照过玉姝桃红色菡萏兜衣包裹得微鼓雪脯,似有莹光流动,大片雪肤随着她肩上披的那件月纱薄衣,朦胧若现,撩人心旌。
算着时辰,萧淮止应当要从宫中回来了。
今夜,她特意只点了两盏灯,一向贴身侍奉的绿芙也被她唤走。
屋内铺着一张薄毯,白皙如雪的玉足踩过毯子,一步步悄声走向珠帘后的拔步床。
她将身侧一层层绢纱帷帐垂放下来。
而后静静坐在床沿边上,凝着帘外那扇大门,等着萧淮止过来。
一刻钟过去,途径廊芜的窗棂前晃过一道笔挺长影,很快大门轻响一声缓缓被人推开。
玉姝睫羽颤息,蜷在袖中的手指微紧,长影随着微茫灯光摇曳,珠帘晃动,玉姝透过薄薄的绢纱瞧见一双蟒纹长靴。
玄金袍角翻飞,随着男人沉哑的嗓音飘入帐中。
“命人唤孤过来,怎么又躲在帐中?”
玉姝眼睫轻轻翕动,屏住了呼吸,伸手将半卷纱帘拉开。
陡然间,白莹莹的藕臂落入萧淮止沉暗目色中,半遮半掩的帘幔勾勒出她秾纤合度的身姿。
帐外案几放着一盏烛台,焰光熊熊。
萧淮止凝目看她,纱帘内的女郎盈盈起身,透纱薄衣下晃过一双修长纤白的腿,往上是桃红色的xie//裤,他目色微顿在那盈盈可握的腰肢上。
“大将军。”
轻若春水般的嗓,一把掐在他紊乱心旌处。
萧淮止喉间微滚了滚,长身驻步于案台旁,狭眸细细睥过烛光下那张极妖的脸。
其心昭昭。
可他自己又好得到哪去?
都有图谋罢了。
他忽而闷声一笑,竟不知原来她做祸水,竟能学得这般像。
“不气孤了?”
男人长眉微挑,深目沉沉看她,眸底似有呼啸骇浪般正起风波,将她紧紧锁着。
玉姝继续往前走,清凌凌的眼睛亦是不避不躲地直视着他,待走至他跟前时,玉姝才顿足站定,微仰起脖,凝望着他。
即便不出声,只这般将他望着,那双盈盈杏眸里已满是如潮缱绻。
她明显感受到萧淮止渐渐加重的声息。
蜷在袖中的指尖缓缓松开几分。
她赌对了。
萧淮止深深凝视着她莹润靡丽的脸,目色越渐幽邃,终是压不住滚烫心绪,倏然伸手握住她的软腰。
“玉姝,你想在孤身上得到什么?”
声音沉的不行。
大掌捧起她的脸,粗糙指腹擦过她靡艳的唇,口脂的淡香在指腹散开,玉姝眨了下睫,浓睫簌簌触过他的手背。
萧淮止心间突跳,目光攫着她,正欲覆手将她拦腰扛起,瞬时,一双纤白柔荑便已覆上他的前襟。
衣襟微乱,被她指尖勾着,萧淮止轻折长眉,呼吸微滞。
“玉姝要的,是江左无恙,我阿姐无恙。”
她踮起脚尖,藕臂攀住他僵直的背,温软唇瓣速尔贴住他冷硬的嘴。
若说方才她是有当祸水天资的,那么此刻,她便显得格外生涩,毫无章法地去轻啄、点印,将萧淮止刚被点燃的一把谷欠火,浇灭几分。
他垂目看向玉姝,待她黛眉急得微蹙,这才握住腰肢将她扯开稍许,视线紧紧压着她道:
“姝儿,让孤重新教教你。”
一角玄袍倏然掀起,萧淮止迈前一步将人捞至床柱前,掌力控住她发软的月要,将她虚提起来,引着她的双臂抱住他的脖子。
他忽而垂首,一把擒住那抹红唇,唇齿交缠。
阒寂的夜,红烛燃烧。
萧淮止轻轻捧着她的脸颊,仔细辗转着唇齿,也不往去捉她胡乱动作的手,引着一点点探向他此刻凌乱起褶的衣襟。
脚下忽而悬空,玉姝下意识紧紧去抓他的颈后,全身力气尽数依附着他。
完完全全地失去了所有可掌控的机会。
玉姝被他吻得眼睫发颤,眸底一片迷蒙混乱。
紧紧相靠,二人的身躯互相灼着彼此,只他的温度更为烫人一些。
良久,玉姝只觉头脑发晕,他才给了她片刻匀气的时间。
她虚力抬睫,指尖在他颈后划着什么,萧淮止感受到她绵软的力气,嗤笑一声,而后将她提抱至床沿放下。
居高临下地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脖。
“孤记着日子,霍铮已经到江左了。”他倾身而下,掌心按住她的肩膀,“姝儿何必担心?孤从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终于从他口中得出一句承诺,玉姝堪堪松下一口气,眼眸轻闪,虚声答:“玉姝信将军。”
“唤孤什么?”萧淮止狭眸闪过锐光,提手攫起她的侧颊。
玉姝睁着迷蒙的眼,拧眉凝他。
萧淮止眸底闪过几分无奈,而后沉声:“你已是孤的女人,该唤什么?”
玉姝忽提一口气,睫羽颤动,忽而明白过来,对上他幽邃目色,玉姝喉间却紧得发疼,无法吐出旁的话语,她颤着手臂别过眼眸,软声道:“玉姝还没做好准备……”
她努力压着声线,不想被他察觉半分情绪,烛焰照过她侧颊上的绯色,萧淮止睇过她闪躲的眼波。
再明白不过,她的心思。
她是不愿让他们的身份多一丝利益之外的纠缠。
当真是狠心。
狭眸微紧,心底顿生恶念。
他敛了目色,握住玉姝柔软的指尖,带至他的脖下,二人位置倾倒变换。
玉姝手中微顿,半抓住他的腕,道:“且慢,玉姝有礼物要赠您。”
烛光晃过浮动的重重帘帐,照过萧淮止昳丽眉眼,那双狭长深目缓缓转柔,望着玉姝的脸。
她要这般推拒、躲闪,那他便偏要她看看清楚,谁才是掌控局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