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洋洋兮与
“对,娘子最爱吃酥饼。”
李怀叙一双眼睛跟明镜似的,一下扫到摆在最上首那一口未动的小酥饼, 打开的食盒还摊在原地,无人收拾。
“这可就是公孙夫人做给娘子吃的?”他问。
赵氏微顿, 旋即道:“是。”
李怀叙点点头, 立时便去上手:“瞧着卖相十分不错, 想来娘子已经吃过了,公孙夫人若不介意, 本王可否也能尝一个?”
“自然是能。”赵氏见他今日似乎比前两回要好说话的多, 心下里原本还有些焦躁不安的情绪,立时便又稳定了不少。
她自顾自又镇定地坐了下来, 在他的下首。
“听闻瑞王殿下日理万机,明日便要与其他几位皇子一样,正式去上朝了?”她关心道。
“是。”李怀叙边吃着酥饼,边与她回答道, “只是日理万机还是过了些, 本王与其他几位皇兄, 怎能媲美?父皇给本王一个屯田司的职位,不过是看不惯本王成了亲,还整日里无所事事,故而特地给本王找点事情做,公孙夫人不必太过当回事。”
自然是不能当回事。
赵氏眼观鼻鼻观心。
当初皇后膝下的皇长子封辰王,初入朝堂便能主管刑部审讯一事;萧贵妃的皇三子封宁王,接手的第一件事便是西域都护府的更替;皇四子康王倒是平平无奇,但也比李怀叙要好,至少是个国子监的正官;就他,如今只是个小小的屯田司员外郎,从六品上,足可见陛下的不重视。
但这一切她都只敢在心中想想,无论她心底里有多瞧不上李怀叙,她此时此刻都不得不与他低头,虚与委蛇。
“瑞王殿下说哪里的话,陛下既然为您赐封号为瑞,想来也是对您寄予厚望的,您切莫丧气,自怨自艾,只要入了朝堂,那将来何愁不能有一番作为?”
“哎,还是公孙夫人会说话!”
李怀叙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首,显然被这马屁拍的心情十分舒畅,吃完了手中的酥饼,又喝了口茶,末了左右查看两圈,疑惑道:
“王妃去了哪里?怎么还不回来?公孙夫人留在此处,可是还有话想对王妃说?来人呐,快去把王妃请……”
“不必!”赵氏急急忙忙打断他的话,道,“实不相瞒,殿下,妾身今日除了来看望遥遥,其实是还有一事,想要求殿下帮忙。”
“哦?”李怀叙再度疑惑,“何事?”
赵氏掐着掌心的肉,将那件事情又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李怀叙听完便大彻大悟:“都是一家人,皇叔这实在是闹得太难看了!”
赵氏赔笑:“也不是难看,到底是我们家的亲戚得罪了淮王殿下的人,只是望淮王殿下能高抬贵手,放我们赵家一马,无论要我们如何赔罪,那都是可以的……”
“公孙夫人放心,我既娶了遥遥,那赵家与我们王府,本该就是同气连枝的关系,皇叔与我又是多年忘年的交情,此事便是说什么,我都会帮的!”
赵氏心绪激动:“若真如此,那妾身在此,便先谢过王爷了!”
“不必客气!”
他大手一挥,便将此事彻底答应了下来。
赵氏也因此,总算能扬眉吐气地从这王府里走出去。
待李怀叙回到屋中,便看到公孙遥冷着一张小脸。
他缓慢地凑过去,蹲在她跟前:“怎么了?你母亲亲自上门来看你,你还不高兴了?”
公孙遥想告诉李怀叙,往后都不许再在她面前提赵氏是她的母亲。
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别了别嘴,细长的眼睫垂下,问:“你是不是答应帮赵家的忙了?”
“是啊。”李怀叙坦率道,“不然,你那好母亲怎么愿意离开,我们又怎么能过上安宁的日子?”
“她若还敢赖在这里,叫人直接连椅子把她抬出去不就行了?”公孙遥忿忿道,“凭何她上门来耍无赖,我们就非得听她的,乖乖为她办事?”
“娘子对自己娘家,戾气倒不是一般的重啊。”李怀叙好笑着,一语打断她如今的情绪,挤着她的腿又往前一点,道,“好歹她是你母亲,你就忍心这么对她?”
“她不是我母亲……”公孙遥小声嘀咕着,却不敢看他。
李怀叙果然没听清,问:“啊?娘子说了什么?”
公孙遥只能又正过脸来,欲盖弥彰道:“没说什么,就说你往后最好别再答应这种事情。”
“即便是一家人也不帮?”
“我与他们赵家不是一家人。”公孙遥总算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却不曾解释,只与李怀叙又语重心长道:“你若真是为了我好,日后就别再趟他们家的浑水,往后不论是赵家还是公孙家的谁来,都不要再见。”
“那真是奇了怪了。”李怀叙道,“娘子兀自与我吩咐,却不说缘由,难道是出嫁前,曾与娘家闹掰了?”
公孙遥不答。
李怀叙便又自言自语,胡乱假设:“让我猜猜,有什么事能叫娘子与娘家闹得这么严重……莫非是当初父皇不曾下令你们公孙家具体哪个女儿嫁过来,你们姐妹三人都要争我一个,大打出手了?”
“李怀叙!”
公孙遥终于喊他的名字都是带着颤音的。
她见过荒唐的,却没见过这么荒唐的。
他什么样子,难道他自己心里真的一点数都没有吗?觉得自己出身在天家,占了个皇子的名声,便天底下哪个姑娘都上赶着想来嫁他了吗?
她有点恼羞成怒,却又不知该从哪下手与他解释。
“我才没有为你大打出手。”最终,她只能如此生硬地挽回自己所剩不多的颜面。
可李怀叙笑笑:“娘子还装蒜,那我问你,年前腊月,你夜半哭哭啼啼地带着蝉月上济宁寺,所为何事?”
“你……”
公孙遥不想,他会如此简单地点破他们之间唯一心照不宣的秘密。
是,她是知道,年前那几日的济宁寺,李怀叙也在。那件住持赠她的大氅,其实就是李怀叙的。
但他这么久都未曾提及过,她便以为他是与她一样,对此事心照不宣,不会再提起的。
不想,他如今竟就这样大大咧咧地说出来了。
所以他之前不提,压根就不是什么为了她的名声着想,替她保守秘密,而是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她神色僵了僵,有意不认此事:“你说什么呢?年前我不曾去过济宁寺,你怕是认错人了吧?”
“哦?不曾去过济宁寺?”李怀叙又凑近一点,逼着她与自己对视,“那我要去济宁寺找来住持与小和尚一问,我那件大氅,那日究竟是借给谁了吗?”
公孙遥的脸上俄顷爬上两坨酒醉似的红,心虚叫她不得不移开眼,不敢与李怀叙再直接对视。
李怀叙叹一声气,感慨道:“幸好那日叫我撞见了娘子梨花带雨的样子,这才与母妃通了气,要她点头娶你。不然,娘子跟姐妹们争我争输了,看着别人出嫁的时候,不知会躲在哪里哭红了眼呢。”
“你说什么?”
有时候,情绪的起伏只在一瞬之间。
公孙遥脸上刚爬上来的两朵酡颜,很快又因为李怀叙的这句话,彻底消失殆尽。
她张着毫无血色的嘴唇,突然不可置信地想要站起来。
可李怀叙蹲在她跟前,压根没给她留起身的余地。
“我说,是我主动与母妃商量,要娶娘子的,娘子不高兴吗?”他仰头问。
高兴?
她怎么会高兴?
公孙遥怔愣在原地。
她就说,为何当初赵氏说要嫁她,淑妃娘娘那边那么快就同意了。明明她在公孙家几个姐妹当中,才气名声什么都不是最好的,凭什么淑妃就同意要她了?
原来是他早与淑妃通过气了。
原来就算公孙云平与赵氏他们不坚持,这门亲事,也早就非她莫属了。
她忽而觉得自己浑身气血都在上涌,想问问李怀叙怎么就能这么确定地点名要自己,却说不出话来。
她觉得胸口闷得难受。
李怀叙原本只是听到了她在小花厅里与赵氏的对话,想要借此机会与她说明白,公孙家几个姐妹,除了她,另外几个他都是看不上的。
所以,他也不想往后再从她嘴里听到什么可惜不是其他姐妹嫁给他这样的话。
他只想要一个妻子,也只要这一个妻子。
可他不想,他的妻子听到这话,情绪竟如此激烈。
他一瞬脸色也变得迷茫:“娘子没事吧?”
“你走开!”
公孙遥抖着苍白的唇瓣,直接推了他一把。
原本蹲在她面前的人,措不及防便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赵家的忙不会真的帮~
and
是的,没错,老九,普信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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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他怎么还不回家?◎
李怀叙坐在地上, 好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呆呆愣愣地看着公孙遥, 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公孙遥也是, 看着他被自己推到地上,一时也反应不过来,应该做些什么。
她好像有些后悔, 不该推他那一下;可她又实在生气, 若非是他提前与淑妃通好了气,也许今日需要在这王府里提心吊胆的, 就不是她了。
她不能做到对李怀叙完全气消,只能闷闷地越过他,想要自己出去静一静。
可李怀叙突然麻溜地起身, 转身抓住了她的手。
“你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