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宁寗
看清那人,柳萋萋唇角的笑意淡下去,“二爷……”
沈韫玉折首看向她,面色微沉,“跑去哪儿,怎的这个时候才回来?”
柳萋萋垂下眼眸,“妾身……妾身睡不着,随便出去走走。”
沈韫玉不虞地压了压唇角。他为了查案忙碌了一日,本就已是筋疲力竭,可想起柳萋萋白日似有事要见他,这才强打起精神来了这里,不想竟在此等了她小半个时辰。
“白日找我做什么?若有什么需要的,吩咐人就是,我忙着查案,不总是能抽出工夫来听你说道。”
见他又是一副不耐且觉得她在添麻烦的模样,柳萋萋掐了掐掌心,本不想说了,但想起方才那位官爷说过的话,还是道:“妾身的确有话想说,且是有关……”
想到江知颐就在隔壁,她小心翼翼地探看四下,将门窗都闭得严严实实后,才凑近沈韫玉,努力压低声儿,将在江知颐身上的发现又复述了一遍。
沈韫玉听罢神色微变,猛然站起身,面上浮现一层薄怒,“柳萋萋,这么重要的事,缘何你现在才说!”
柳萋萋一时咋舌,“妾身是想告诉二爷的,可二爷您说……”
“我当时忙于查案,你未曾说清楚,我怎知你想要说的是有关案情之事。”沈韫玉赫然打断道。
柳萋萋无法辩驳,她一开始让那侍卫传话,的确没说清楚是因为案情,“可后来,妾身又让那位官爷去禀告,他……”
“罢了,多说无益。”沈韫玉不想浪费时间听她狡辩,急匆匆地要离开,可临到屋门前,又折过身道,“此事,你可还有告知过旁人?”
听着他质问的语气,柳萋萋明白他很不希望此事还有其他人知晓,她掩在袖中的手搓了搓,旋即摇了摇头,“没有。”
得到满意的回复,沈韫玉才疾步离开了下等房舍。
柳萋萋看着他匆忙的背影,想起他方才责怪的眼神,回屋前的那股久违的欢悦已是烟消云散。
她垂了垂眼眸,苦笑了一下,简单洗漱后,便倒头在床榻上躺下。
另一边,书院客院。
孟松洵伏在书案前,提笔落下几字,装进信封里,又召来贴身小厮李睦,让他明日一早便带着信赶往京城,交给程家香药铺的程三爷。
若非方才那姓柳的小姑娘提醒,他差点没想起来,念念当年偷了她父亲藏起来的香谱和他一起翻看时,他依稀记得里头似乎有那么一个方子,还真用到了脑髓。
难不成,此案还与……
见自家主子薄唇紧抿,神色凝重的模样。李睦试探着道:“侯爷,要不小的给您点上那香。”
孟松洵抬眸看他一眼,低低“嗯”了一声。李睦熟练地自香囊中取出两颗香丸,放入香炉中熏烧,随着清雅的香气袅袅在屋内晕散,他眼见自家主子紧蹙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李睦在孟松洵十四岁时便开始近身伺候,打那时起,他家侯爷用的香便是这一种,甚至十几年来从未变过。
他心下好奇,也曾向侯爷院里的老仆打听过,才得知原来这香方是曾与他家侯爷定过亲的姑娘写的。
那姑娘嗅觉灵敏,又出生制香世家,是天生的制香奇才,不过五岁便写出了这个香方,只可惜……
李睦拿着信默默退出去时,忍不住又看了孟松洵一眼,在心下长叹了一声。
这长情纵然是好,可若太过念旧,沉溺于过往,又如何能脱离出来,放眼将来。
只怕,别说是小主子,离他们候府有真正的当家主母都还遥遥无期。
夜愈发深了,柳萋萋这一觉睡得很沉,但仍是不可避免地做了梦。
梦里她还是个孩童,似乎坐在什么人腿上,雀跃地对着摆在书案上的书研读着。
书页被展开,书上的字模模糊糊,看不大真切,可待她凑近去看,却又逐渐清晰起来,隐约出现了“沉香”,“檀香”之类的字眼,像是什么香谱。
她再凝神细细瞧,那一页香谱的最前头写着“文髓香”三个字。
当是这个香方之名。
香方中的香材用的独特又大胆,令柳萋萋顿生了几分兴致。
然在她看得津津有味之时,画面继续往左,却是赫然出现了让她心惊肉跳的字眼。
“择聪慧者四人,取脑髓各一两……”
作者有话说:
直接看这一章发现接不上的宝宝翻到前一章末尾,我加了大概800多个字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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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柳萋萋睁开眼,猛然被惊醒。
梦里的场景仍清晰地在她眼前盘旋,尤其是那个古怪的香方,更是在脑中挥之不去。
有隐隐天光顺着窗缝洒进来,落在床榻前,远处传来阵阵鸡鸣声。
她坐在那儿半天都缓不过劲儿来,口中念念有词。
聪慧者四人……
四人?
凶手如今害死了三人,若按那香方上所记,岂非还会有第四个人遭到毒手。
思至此,柳萋萋慌忙掀开被褥下了榻,然穿衣之际,她却是动作一滞。
等等,她该怎么说此事,难道她要告诉她家二爷,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出现的一个古怪香方提醒她,凶手恐还要再杀一人。
昨夜的话尚还算有些证据,可这事,连她自己听着都觉得荒诞得紧,如何能让沈韫玉信服。
正当她踯躅之际,却听长廊外蓦然喧嚣起来,脚步声嘈杂凌乱,像是突然来了一大帮人。
紧接着就听“砰”地一声响,像是门被踹开,有人高喊了一句“搜”,隔壁便传来噼里啪啦的坠地声响。
是刑部的人来查江知颐了?
柳萋萋忙穿好衣裳,方才推开门,便听一人喊道:“大人,在衣柜后头发现了一件血衣。”
她步出屋,站在长廊上,果见一人拎着件沾着血渍的长袍呈给沈韫玉看。
“江知颐人呢?”沈韫玉沉声问道。
“不知去向。”那下属答,“下官奉大人的命来搜查时,里面并没有人,或是那江知颐得知自己败露,畏罪潜逃了。”
没有人?
柳萋萋心骤然一提,那余祐呢,余祐在哪儿?
难不成那第四人……
她快步向沈韫玉走去,可才走了几步,便见一人从长廊尽头匆匆忙忙地跑过来。
不是旁人,正是余祐。
沈韫玉认出他是和江知颐共住一室的那个孩子,蹙眉问:“江知颐在哪儿?”
“我,我不知道。”余祐满脸慌乱,“今日天未亮我便起身去洒扫学堂,那时江大哥还在熟睡。”
他上前几步,对着沈韫玉信誓旦旦道:“沈大人,请您明察,江大哥不可能是凶手,他绝不会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
书院各处都有人把守,江知颐不会轻易从这里逃出去,他定还藏在书院某处。
沈韫玉显然不是很相信余祐,他和江知颐关系亲密,不排除他窝藏凶手的可能。
他还欲再问,就见一侍卫快步前来禀报:“大人,在书院后山发现了有人逃跑的踪迹。”
沈韫玉面色微变,“快,调集可用的人力封锁整个后山,一只鸟都不许逃掉!”
他侧首看了眼站在那儿的柳萋萋,未置一言,疾步带人往后山的方向赶去。
昨夜,他命人连夜去打听过,得知两月内,这个江举子拢共出过两次书院,且每一回从他出去到回来,中间间隔的时日里恰好发生了那两桩举子惨死的命案。
天底下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他必是凶手无疑。
此回若能拿住江知颐,破此大案,在刑部立稳脚跟,才不算辜负老师多年栽培之恩。
要是能顺利,待回了府,也稍稍奖赏一番柳萋萋吧。
她多少也算有几分功劳……
沈韫玉正想着,迎面便见一人负手信步走来。他虽忙着去抓人,然眼前这人身份不凡,不是他可轻易失礼的。
他只能暗示下属继续赶去后山搜人,自己则停下步子,冲孟松洵施了一礼。
“没想到侯爷还在书院没有离开。”
“本侯毕竟也曾求学于此,难得来了,不得住上几日再走。”孟松洵看刑部的人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笑问,“沈大人这是抓到真凶了?”
沈韫玉暗暗垂了垂眼眸,答:“倒还没有,只不过已经有些许眉目了。”
“哦?”孟松洵看出他并不想透露实情,也没逼问他的意思,只道,“那本侯就预祝沈大人顺利攻破此案,抓住真凶。”
“多谢侯爷。”沈韫玉心急如焚,忙着去抓人,实不想再过多与这位武安侯虚以委蛇,索性拱手道,“下官还要查案,就先不打扰侯爷了。”
孟松洵轻轻点了点头,看着他步履匆匆而去,唇角笑意渐散,双眸眯了眯。
他抬起负在身后的右手,微微摊开掌心,里头正静静躺着一张纸条。
他抿唇若有所思,折身往与后山相背的方向而去。
此时,下等房舍中。
柳萋萋倒了杯茶递给心神不安的余祐,顺势问道:“阿祐,你真没察觉这几日,江举子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
“没有,真的没有。”余祐猛摇头,“萋萋姐姐,你信我,江大哥他绝不会是凶手。”
见他这般坚定的模样,柳萋萋忍不住问:“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为何如此笃定?”
“江大哥常帮我干活,旁人不知,我还能不知吗,他右臂有旧伤,说是从前自高处摔下来落下的,根本提不起重物。他又哪里来这么大的气力砸开人的脑袋杀人呢。”
右臂有旧伤?
柳萋萋咬了咬下唇,仍抱有一丝怀疑,他是真的有伤,还是为了摆脱嫌疑而故意装给余祐看的呢……
可若他懂得掩装,又怎会蠢到将行凶后沾染上血迹的衣裳还留在自己的屋里,而不借机处理掉呢。
难道他是觉得最危险之处,亦是最安全之处?
柳萋萋左右想不通,余光却无意间瞥见余祐缠着布条的左手,慌乱道:“你的手怎么了?先前不还好好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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