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妾 第22章

作者:宁寗 标签: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妾身听说大奶奶身子抱恙,便去看看。”

  “嗯……”

  沈韫玉在原地站了片刻,见柳萋萋始终埋着脑袋,丝毫没有反过来关切他要去何处的意思,索性直截了当道:“武安侯被陛下任命为大理寺卿,明日便要正式上职,今夜我便要去参加武安侯的烧尾宴。”

  说罢,他深深看了柳萋萋一眼,却见柳萋萋面露茫然,少顷,毫不在意地应了声“是”。

  看到她这般神态,不知怎的,沈韫玉近日糟糕的心情倏然明媚了几分。

  也对,定是他想多了。

  那日在升平坊,柳萋萋与那位武安侯或只是偶然相遇而已。她应有自知之明,不会妄图以这般姿容来攀图更高的富贵。

  她从始至终能依靠的,也只有他而已。

  沈韫玉一路脚步轻快地上了马车,赶往大理寺少卿苏译徜的府邸。

  虽说是庆祝武安侯孟松洵上任大理寺卿,但筹划此宴会的却是大理寺少卿苏译徜。

  苏译徜是个聪明人,这武安侯既是往后自己的顶头上司,自是该尽早巴结讨好才是。

  沈韫玉下了马车,便有苏府的下人领他去正厅赴宴,他虽来得并不算晚,可待他抵达时,厅中已聚集了不少宾客。他暗暗睃视一圈,才发现除却与三司相关的一些人,其中不乏有六部的重要官员。

  再看这筵席的布置与菜色,这位武安侯的烧尾宴,着实好大的排场。

  沈韫玉拱手与陆续聚拢过来的众人寒暄,待宾客尽数到场,又过了小半柱香后,武安侯孟松洵才姗姗来迟。

  与那日在升平坊相遇时他简单随意的穿着不同,今日的孟松洵身披灰褐银鼠大氅,内着黛蓝暗纹圆领长袍,墨发高束,素来佩戴在腰间的长剑换成了一枚温润的羊脂玉佩,在他行走间微微晃荡。

  他本就生得高挑,这一身更是衬得他修长挺拔,不但掩去了几分往日武将杀伐果决的凌厉,还将那股子自骨子里透出的高雅矜贵展现得淋漓尽致。

  沈韫玉怔愣了一瞬,方才随在座众人一道起身相迎,恭敬地唤一声“侯爷”。

  论官阶,在座不少人或还在孟松洵之上,可孟松洵毕竟是有爵位之人,自然受得起在座众人的大礼。

  他微微颔首,由苏译徜引着在上首落座后,示意众人不必拘束,不过是寻常筵席,只需尽兴便是,说着,便端起桌案上的杯盏与众人饮酒言笑。

  酒过三巡,兴许是看这位武安侯并不似传闻中那般沉肃狠戾难以接近,在座众人都不由得放松下来。

  苏译徜命人将精心准备的菜色呈上后,很快便有官员借着气氛正酣,起身同孟松洵献礼。

  这个口子一破,献礼之人登时蜂拥而至,所献之物从日行千里的骏马到出自名匠之手的宝刀,可谓无奇不有。

  虽都是稀罕之物,孟松洵看起来并无太大的兴致,但也不推拒,只温润地笑着,命身侧小厮将东西一一记好收下。

  轮到那位工部侍郎贾洹上前时,他却捧出一只不过手掌大的锦盒,一打开,里头躺着十枚看似平平无奇,又黑又小的香丸。

  与前头那些相比,工部侍郎的这礼未免显得有些寒酸,底下人见状不由得嘲道:“贾大人,不知这是什么贵重的香,能让您这么郑重其事地送给侯爷当升迁礼?”

  面对周遭的不以为意,贾洹的神色淡然,只抬首看向孟松洵,“下官这礼确实比不得众位大人的贵重,但也是下官颇费了一番功夫所得。不知侯爷可曾听过近日在京中流行的婴香?”

  “婴香”二字一出,厅中不由得寂静了一瞬。

  席间的沈韫玉蹙眉,似乎记得前段时日,无意间听同僚提起过此香。

  所谓婴香,并非婴童之香,而是妙龄少女之香。

  几个月前,京中的世家贵族间突然流行起了一种独特的婴香,虽说婴香以其恬静幽淡的气味,安心宁神的功效向来为文人雅士所追捧,但最近兴起的这种婴香,却又有些不同,听闻其有一种独特的功效……

  贾洹见孟松洵并无太大的反应,料想他或是并未听到过关于此香的传闻,笑着解释道:“这婴香香气淡雅,极致还原了妙龄少女之香,白日嗅之心旷神怡,但据说若在夜间燃此香,还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甚至……可在梦中入那瑶池幻境,一睹神女风采……”

  他这话说得含蓄,却是令在座不少人的神情都变得暧昧且意味深长起来。

  站在孟松洵身后的李睦闻言不由得在心下不屑地冷嗤一声。

  不就是能让人发银梦,与神女巫山云雨一番的腌臜香品吗,愣是说得这般神乎其神。

  想他家侯爷,再洁身自好不过的人,怎会看得上这样的玩意儿。

  然李睦扫向贾洹的白眼还未能收得回来,却见他家侯爷眉梢微挑,一脸惊奇道:“哦,这世上竟还有如此别致的香品!贾大人有心了。”

  “李睦。”

  孟松洵折首看向他,示意他将此物收下,李睦懵了好一会儿,才应声上前接过锦盒,转身回返的一刻,他拧紧眉头,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他家爷今日这是……怎么了?

  打听说这是京中最近盛行的“婴香”,又见孟松洵这般态度,那些方才还在嘲讽贾洹的人立刻变了脸,纷纷凑到那位工部侍郎跟前,急切地询问:“如今这婴香在京中千金难求,不知贾大人是从哪里得到的这般好的东西?”

  贾洹并不答,只笑着含含糊糊地应付了几句,“有些门路,有些门路……”

  其后,陆续又有几人献了礼,但除却那盒“婴香”,孟松洵皆表现得兴致乏乏。

  大理寺少卿苏译徜虽早已备好了礼,但始终苦于是否该送出手,此时见孟松洵这般表现,心下顿时有了底,悄声招来管事,吩咐了两句。

  过了献礼这一节,席上气氛复又闲散下来,也不知何人提起今年春闱,转而说起今年殿选最有可能夺魁的举子江知颐。

  听得“江知颐”这三个字,始终默默坐在席间并未言语的沈韫玉动作一僵,脊背蓦然攀上一阵凉意,抬首看去,便见那位武安侯正捏着杯盏,浅笑着看着他。

  他顿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果见那位武安侯孟松洵轻啜了一口酒水,慢条斯理地开口。

  “说起这位江举子,倒让本侯想起来了,当初在鹿霖书院,沈郎中险些便要将江举子当做凶手下狱。我们大徴可是差点又失一个可助陛下治国理政的栋梁之材。”

  他用轻松中带着调侃的语气说这些话,引得席上众人纷纷将视线投向沈韫玉,一道笑起来。

  那些笑里自然不全是对孟松洵的附和,还有不少嘲讽与幸灾乐祸。

  沈韫玉何曾在这般众目睽睽的场合如此难堪过,但即便心中羞愤难当,还是得扬起唇角,笑着回应,努力不失了体面。

  什么时候提不好,偏生在此时提起那事儿,这位武安侯,根本是在故意针对他!

  可沈韫玉左思右想,都想不起自己究竟哪里招惹了这位武安侯。

  难不成是因着前几日在升平坊的那桩小事?可一个柳萋萋,哪至于他在意成这般,好似要为她出气。

  定然不是,或还有他没注意到的旁的事。

  正当沈韫玉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就听一阵悠扬的丝竹声儿骤然响起。

  众人茫然间,便见一群身姿婀娜曼妙的舞姬若仙女般飘入,浓郁妩媚的香气随着漫舞飘扬的轻纱在屋内弥漫开来。

  被簇拥在正中的是一着银红长裙的绝色舞姬,她舞姿轻灵,身轻如燕,盈盈一握的腰肢扭动间,金色腰链上的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那微微上挑的眼尾媚态丛生,只轻轻抿唇一笑便似能勾魂摄魄。

  厅中众人一时都看傻了眼,直到丝竹声止,舞姬们缓缓退出屋内,众人才逐渐回过神来。

  苏译徜始终在一旁观察着孟松洵的反应,见他方才饶有兴致地盯着那中间的舞姬瞧,忙恭敬地问道:“侯爷对下官送的这份礼可还满意?”

  孟松洵挑了挑眉,“苏大人送本官的便是这支舞吗?”

  “侯爷玩笑了。”苏译徜道,“侯爷若是喜欢,一会儿下官便将人都送去您府上,侯爷随时有兴致了,随时能召她们为您舞上一曲。”

  听到这般提议,孟松洵薄唇微抿,却是摇了摇头。

  “一下送去这么多人,本侯府里可养不起。”

  眼见苏译徜笑意微僵,他用指腹在杯壁上摩挲片刻,继续道,“真要送的话,送那跳得最好的一个就够了。”

  苏译徜闻言登时喜笑颜开,忙连连应声。

  尚且在回味美人曼妙舞姿的众人,不得心叹苏译徜此举之高。

  虽说那贾洹送的婴香已是稀罕之物,但终究是可望而不可及,泡影罢了,然相比于只能在梦中见到的神女,到底是可赏玩的美人更胜一筹。

  送女人和送金银器物一样,在官场上是司空见惯之事。

  然坐于席中的沈韫玉见此一幕,仍是忍不住嗤之以鼻。

  这武安侯看似一副正人君子,刚正不阿的模样。

  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肤浅的好色之徒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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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元宵过后, 账房为府里人分发了月钱,柳萋萋也拿到了一份。

  踮了踮沉甸甸的一吊子钱,她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来送钱的林管事, 林管事只解释说是二爷吩咐的, 且将先前答应她的给她补上了。

  柳萋萋大致数了数,这补上的应是上个月赵氏承诺最后却没给她的两倍月钱,没想到沈韫玉竟是补还给了她。

  这本也是她该得的,柳萋萋心安理得地收下,同林管事道了声谢。

  她先头攒的所有的钱银都在年前托人送到迹北老家去了,如今手头空空, 正是拮据的时候。

  她方捉摸要不用这笔钱扯着尺头做一两件合体的春衣, 赵氏那厢便派了人让她去枫林院。

  柳萋萋知赵氏这人心胸狭窄,先前沈韫玉命人替她换了炭火被褥, 也算暗暗打了她的脸,她明着虽未说什么,但定是记在心里,想着怎么对付她。

  不过柳萋萋倒也不怕, 像上回那样鞭笞的事儿, 赵氏定然是干不出来了。

  毕竟秋画那日那么一嚷嚷, 如今整个沈府都知道, 他们母子二人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此事悄无声息地按下是最好的法子, 赵氏当不会蠢到再大肆惩戒于她, 将这桩不利于他们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

  柳萋萋大抵能猜到赵氏召她来做什么, 入了枫林院, 穿过堂屋, 便见赵氏的贴身婢子冬雪正在廊下等着她。

  “柳姨娘, 这是我们姑娘此番去武安侯府赴宴要用的香方,夫人让您今日务必将上头的香材都买回来。”

  冬雪边说,边将手中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和香方一并塞进柳萋萋手中。

  柳萋萋略懵了一瞬,虽知赵氏让她来必是为了沈明曦所需香材的事儿,但这般简简单单便放过了她,甚至没召她进屋问话,不像是赵氏的做派。

  她迟疑着问了一句,“夫人可还有旁的吩咐?”

  “没有了。”冬雪道,“马车都给您备好了,就在门外候着呢。”

  柳萋萋心怀疑窦,捏了捏钱袋子,又细细看了眼香方,但都未觉出什么问题。

  转念一想,似乎也是,这些香材事关沈明曦的婚姻大事,赵氏当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予她为难。

  稍稍想通后,柳萋萋才冲冬雪笑着颔首,快步出了枫林院。

  此时隔着一窗扇的枫林院正屋内,钱嬷嬷看着赵氏沉冷的面色,不解地问道:“夫人,缘何不让柳姨娘进来,就算只让她在您面前罚跪上小半个时辰,也能让您消消气啊!”

  “罚跪?那岂非便宜她了。”赵氏咬牙切齿道,“我恨不得亲手撕了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敢在我家玉哥儿面前乱嚼舌根,我玉哥儿从前何曾管过她的事儿,那日竟跑到我屋里劝我善待那个小贱人,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段!”

  钱嬷嬷见赵氏气得脸色铁青,忙递去茶水,“夫人莫生气,这二爷也是因着……因着那事儿觉得有愧于柳姨娘,所以才会予柳姨娘一些补偿。”

  赵氏自然晓得钱嬷嬷说的是何事,她唇角微抿,眉眼间浮现几分不屑,“她不是没死吗,何况死了又如何,听说当年可是我家玉哥儿自狼口下救的她,她这一死不也算报了我家玉哥儿的救命大恩吗。要说玉哥儿就是心肠太软,这种事有何好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