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妾 第64章

作者:宁寗 标签: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听他提及柳萋萋,沈韫玉忍不住停下了步子,不想却听那苏译徜紧接着道。

  “只可惜我们侯爷那么疼爱那妾,昨夜三更时候,那爱妾到底因伤得太重,香消玉殒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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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沈韫玉神色大变, 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后头说话的两人越过他往前走去,他才一把抓住苏译徜的衣袂, 急切地逼问道:“你说什么, 你方才说什么!武安侯的爱妾如何了?”

  “沈大人这般激动做什么?”看着他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苏译徜疑惑地眨了眨眼哦,少顷,才恍然大悟,“哦,我倒是忘了, 武安侯这妾不就是先前您送给他的吗?”

  他面露感慨, “要说,那也是个命苦的, 听闻她去了武安侯府后,我们侯爷甚至可以为了她遣走院里所有美人儿,本以为她将来定可以有好日子过,不想却是红颜薄命啊。”

  看着沈韫玉呆滞在哪儿, 双目失神, 手无力地耷拉下去, 苏译徜默了默, 以安慰般的语气道:“听说侯爷还特意为他那爱妾设了灵堂, 那妾也在沈府待过好一段日子, 想必沈大人与她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感情在, 您若有闲, 也可去看看她, 只当是送她最后一程吧。”

  沈韫玉闻言没有说话, 只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拖着步子往宫门的方向而去。

  出宫后,他骑着马,慢慢悠悠地走在回府的路上,然不知不觉却是停在了一处,抬首看去,刻着“武安侯府”四个鎏金大字的牌匾在眼前高悬,其上白绫缠绕,随风飘飞,入目皆是一片哀意。

  侯府门房见他坐在马上盯着这厢一动不动,思忖片刻,上前恭恭敬敬地问道:“这位大人可也是来吊丧的?”

  听到“吊丧”二字,沈韫玉眼睫微颤,低声问道:“这是……你家谁没了?”

  门房答:“是我们侯爷的妾,府中的柳姨娘。”

  柳姨娘?

  沈韫玉双眸微张。

  真的是柳萋萋!柳萋萋死了?

  柳萋萋怎会死呢!

  一定是他在做梦,一定是!

  此时的武安侯府,灵堂内。

  除却孟家人,京城制香世家的程宁二家均在此处。

  宁翊鸢双眸发红,显然已是哭了许久,她看着眼前的棺木,仍是有些不能相信,“分明前一阵在马场见时还好好的,怎的突然便……萋萋不过一个寻常女子,究竟是谁干的,竟对她下这样的狠手!”

  听着她愤怒的语气,立在一旁略显憔悴的孟松洵只抿唇垂眸不言。

  程羿炤却是低叹一声,“并未抓到人,我猜测或是些过路的劫徒,见老夫人和柳姨娘穿着不菲,这才动了心思……”

  宁翊鸢的父亲,宁家家主旻珺今日亦陪着女儿来了侯府,他看向坐在一旁默默垂泪的孟老太太,安慰道:“老夫人,人既已逝,还望您节哀。”

  宁旻珺不说这话倒还好些,他一开口孟老太太好容易收住的眼泪又滴滴答答落了下来,“你说这孩子的命怎就这么苦呢,打头一眼见着这个孩子,我便觉得与她有缘,对她也似亲孙女一般,可她偏不是个命长的,才双十的年纪,就这么走了,老天爷当真是心狠啊……”

  孟老太太说着缩起身子,痛苦地捶着胸口,赵嬷嬷见状忙拦了她,一声声劝慰,“老太太,奴婢知道您难过,可也莫要哭坏了身子啊……”

  坐在一旁太师椅上的程家老爷子看着精神并不大好,眸中亦难掩哀伤之意,他看向孟松洵,问道:“不知武安侯想将这丫头葬在何处啊?”

  孟松洵抬首看来,眸色坚定,“我想将萋萋带回嵇南去,葬入祖坟。”

  程老爷闻言稍愣了一下,旋即眼眶一湿,默默点了点头。

  “这……”一旁的宁旻珺却是面露不解,他在屋内睃视了一圈,见竟无人反对,垂了垂眼眸,迟疑片刻道,“武安侯莫怪我这个外人多嘴,无论如何,毕竟只是个妾,葬入孟家祖坟,只怕是逾矩了。”

  孟松洵薄唇微张,正欲回答,孟老太太却是快一步道:“此事是我同意的!”

  她用丝帕拭去脸上的泪水,旋即看向宁旻珺,解释道:“萋萋这丫头也算是救了薇澜,若没有她,薇澜兴许便已被那灵犀香要了命,孟家列祖列宗宽厚,将萋萋葬入祖坟,不让她死后沦为孤魂野鬼,他们定也不会反对。”

  孟老太太说话间,在一旁红着眼眶,兀自难过的徐氏亦赞同地点了点脑袋。

  见孟家人都赞同此事,宁旻珺便也闭了嘴,不再多说什么。

  恰在此时,一家仆匆匆进来禀道:“侯爷,外头有人来了?说是来吊唁柳姨娘的。”

  孟松洵缓缓抬眼,“是何人?”

  “他自称是刑部郎中沈韫玉沈大人。”家仆答道。

  听到这个名儿,孟老太太冷笑一声,顿时怒道:“他居然还有脸来,赶出去,莫让他扰了萋萋的清净。”

  那家仆尚来不及应声,便听另一道低哑的嗓音响起,“让他进来吧。”

  “阿洵!”孟老太太蹙眉看向孟松洵。

  孟松洵没有多作解释,只用冰冷且不容置疑的语气看向那来传话的家仆,“将他带进来!”

  入武安侯府后,沈韫玉走的每一步似都软绵绵的,踩不到实地,甚至在看到立在堂屋中的黑色棺木,和那写着柳萋萋名姓的牌位时,他仍久久回不过神,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他只木然地站在那儿,若自言自语般道:“柳萋萋死了吗?”

  “她死未死,沈大人不是瞧见了吗?”

  沈韫玉看向孟松洵,若是如苏译徜所说,柳萋萋是昨夜三更死的,那她定不可能是今早才被送回的武安侯府,想到此事,沈韫玉蓦然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质问道:“她本在隆恩寺好好的,莫不是侯爷强行将她带回京城,加重了她的伤势才让她……”

  孟松洵的眼神顿时凌厉了几分,“沈大人这话是在指责本侯吗!”

  沈韫玉抿了抿唇,却是沉默不语,似乎默认了这话。

  灵堂中的气氛顿时沉闷压抑地令人透不过气。

  许久,正当沈韫玉开口欲说些什么时,却见一只大掌袭来,死死掐住他的脖颈,整个人被猛然按倒在了棺木之上。

  他惊惧地抬眸望去,便见孟松洵一改往日的沉稳,赤红的双眸遍布杀意,一身戾气浓重。

  见他这般可怖的模样,灵堂中的众人皆面色大变,却不敢轻易上前阻拦。

  那棺盖本就还未被钉死,在这番巨大的冲劲之下,竟被推开了一个小缝。

  沈韫玉余光无意瞥去,便见棺中一张惨白没有丝毫血色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他吓得大惊失色,顿时尖叫一声。

  “你怕什么?”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模样,孟松洵嘲讽地一笑,“柳萋萋就在这儿,你难道认不出她这张脸吗?”

  他强扭过沈韫玉的脑袋,逼着他直视着棺中人的脸,眸光狠厉,“若萋萋还在你手中,若她没有遇见本侯,恐怕早在鹿霖书院,就被你下令放的箭穿心而亡,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若是在那时,你会为她设灵堂,会为她好生发丧吗?”

  看着手底微微颤抖的身躯,孟松洵只觉万分可笑,一把将沈韫玉推倒在地,“收一收你那虚伪的面孔,不必在这里假惺惺给谁看。”

  “本侯实话告诉你,萋萋死前或是回光返照,曾苏醒过一次,她说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便是当年被你所救,满怀期许地入了沈家,却被你彻彻底底地辜负!”

  孟松洵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在看一只可笑的蝼蚁,“沈韫玉,你本可以好生拥有她的,是你当初自己没有珍惜,又能怪得了谁!”

  “不,不是,并非如此……”沈韫玉坐在地上,还在不住地摇头,“分明是你强夺了她,我只是,只是……”

  他整个人变得恍恍惚惚,嘴上念念有词,似在为自己找借口,证明自己并没有错,孟老太太长叹了口气,抬手示意家仆将人拉了出去。

  灵堂外,正远远站着三人,已往这厢看了好一会儿,见这么大的动静,始终不敢靠近。

  此时见沈韫玉被请出去,苏译徜和邱辞对视一眼,皆面露惊诧,“这是怎么一回事……”

  两人身后,江知颐看着灵堂内孟松洵小心翼翼地盖上棺盖,原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似是落下一颗心,唇角溢出些许似有若无的笑。

  武安侯为个妾大张旗鼓办治丧之事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不少人都说武安侯是教那妾迷了心智,疯了魔,甚至破了规矩,将那妾的棺木自侯府正门抬出去,还要送入祖坟下葬。

  可不论坊间将此事传得如何沸沸扬扬,神乎其神,三日后,孟松洵依旧如他所说那般,扶柩回乡,走水路南下。

  船上的船手都视孟松洵为疯子,毕竟谁会将棺木抬入自己的寝屋,整日与一具死尸为伴。

  但他们自然不知道,上船后不久,孟松洵便开了棺盖,依程羿炤所言,点燃香丸,将香炉置于棺中,不出半盏茶的工夫,那本毫无生气的尸首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孟松洵俯身,将周身若一汪水般绵软无力的柳萋萋抱了出来,坐在了床榻上,看着她虚弱的模样,心疼道:“这两日,委屈你了。”

  柳萋萋将脑袋靠在孟松洵怀里,尚没什么说话的气力,只含笑摇了摇头。

  她知道,她的阿洵哥哥是为了保护她,她还活着的消息若传出去,恐再遭人毒手。

  所以他才让她服下了程羿炤给的药,造成她假死之象。

  孟松洵自手边倒了杯热茶,轻吹到不烫口了,才小心翼翼地喂给柳萋萋喝下,好一会儿,柳萋萋才逐渐缓过劲儿来,她透过窗缝看向外头粼粼水波,忍不住问:“阿洵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嵇南。”孟松洵答,他将她安放在床榻上,替她盖好衾被,嗓音轻柔,“将这副棺木下葬后,我会把你安置在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柳萋萋好奇地道。

  “一个能供你好生养伤的去处。”孟松洵抬手将她额间的碎发撩到耳后,宠溺地看着她,“亦是一个所有人都会真心疼爱我们念念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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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嵇南一行, 一路上可谓顺风顺水,比原估算的早到了好几日。

  听闻孟松洵要来,嵇南老宅的管事已将一切都打点妥当, 按着祖制, 以正妻之礼将柳萋萋的棺椁葬入孟家祖坟。

  这般不合规矩事儿一传出去,很快成了嵇南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人斥责孟松洵此事做得荒唐,亦有人赞叹他的情深,听闻那妾下葬后,他日日都会前往她的坟前看望, 往往黯然失色地呆坐上一个多时辰。

  如此过了十余日, 孟松洵才动身离开嵇南,只这回他走的并非水路, 甚至未回京城,而是继续南下至澜州,入城后的头一件事便是直奔苏家宅邸。

  苏家是澜州有名的医者世家,苏家祖上是前朝太医院的御医, 致仕后便在此定居, 世代行医, 还做着不小的药材生意, 家境殷实。

  孟松洵自报家门后, 苏家门房急匆匆往里禀, 很快便将人恭恭敬敬地请进了花厅。

  喝了一盏茶的功夫, 便见苏家大爷苏泓小心搀扶着一个年迈的老者而来。

  那便是苏泓的父亲苏家老太爷。

  苏老太爷显然还记得孟松洵, 他倒是丝毫不惧孟松洵时如今的身份, 只在那圈椅上坐下, 瞥了孟松洵一眼, “孟家小子,倒是许多年不曾见过你了,怎的突然来信,说要来苏家拜访。”

  澜州苏家不是旁的人家,正是原京城四大制香之首的顾家家主的原配夫人,苏氏的母家。

  京城冬日寒冷,当年顾湘绯南下来外祖父家避寒时,孟松洵也曾跟过来两回。但打十五年前顾家出事之后,两边便再无交集,孟松洵突然写信提出来访,于苏家而言,的确令人疑惑。

  孟松洵环顾四下,却是面露犹豫,“晚辈有事要与老太爷、苏叔商议,可否……”

  苏泓是个聪明人,哪里看不出孟松洵是有要紧的话要说,抬手示意花厅内伺候的婢子们悉数退下。